正文 緩緩歸 — 乘風逐夢(end)

用迂回问句诱导他人说出想要的答案,时常会出现在一些影剧之中。可是摆到现实里,往往还不如直接问。钟子俊调侃她没有谈过恋爱时,方洛蝉本能的是有些不服气,然而冷静下来想想,喜欢的确是会让人柔软的心情。

她不是真的想要交男朋友。她只是想看看程鹬会怎麽回答。

「唔……因为想要演好戏,所以要找个男朋友吗?」

啊啊,她好想回到刚才堵自己的嘴!一腔的期待都让这问句搅混了,甚至有点热气攀上了脸,话都说不好:「不,不是啦。」

「那就是有,唔,有喜欢的人吗?」

「唔--」

「刚才那个钟子俊?」

程鹬下一个问句几乎跟她的话头同时出现,方洛蝉根本顾不得刚才还在犹豫的「没有」两字,「甚,甚麽?怎麽可能,我只是刚好跟他修同一门课而已,之前根本不认识啊。」

「喔,因为刚才提了几次,而且他不也帮你说话,又刻意提问恋爱经验……」

她不知怎地越发失落,程鹬说起别人声线根本没有甚麽变化,电话中根本猜不出到底是真分析还是假正经,不、也许面对面她也没办法辨别出来。

「该不会你要说他可能喜欢我吧?」

「……也许不到喜欢,但有兴趣是可能的。」

刚才回缓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又重新掉回谷底,她趴到了桌上,闷闷的:「……那又怎样,我不喜欢那样的人。」

「那你喜欢甚麽样的?」

「像--」一时不防接了话,急煞车差点让她咬到舌头。更闷了,把脸埋进手臂里:「问这个干嘛,难道还要介绍人给我吗?」

「小蝉,不高兴了吗?」透过话筒传过来的声音很温和,然而没有甚麽时候,她觉得他们之间更像是回到了家教跟学生的身份之中。

「我不喜欢谈这个。」

「为什麽不?刚才不是想听我的意见?」

「不想听了,程老师快点下线换阿鹬上来。」

她咕哝的声音换来几声震动喉咙的浅笑,又发出了清清喉咙的声音:「嗨,我是阿鹬,你找我?」

虽然看不见人,但因为这样的小动作,至少让她绷紧的表情放松一点:「……好吧,那你继续说?」

「其实我一开始的问题,是想问你,『为什麽想交男朋友』?」

「……不是说大学要修恋爱学分吗?我们班也蛮多人有交的啊。」

「所以是『需要』,而不是『想要』?」

「我不是把交往当作买东西的概念啊。」

「但是你有问过自己为什麽吗?」

「因为我……喜欢啊。」虽然犹豫了很久,但还是在对话中说出心底的答案,也许被套话的是她自己。

「喜欢一个人的交往,就又回到上面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中:『你喜欢甚麽样的人』--噢,不用回答我,喜欢而交往,不喜欢就分开,也许是学生时期最能享受到单纯没有负担的一种感情。如果你想好了,想要试看看,也可以试试看」

「那如果,被拒绝了怎麽办?」

「人生不如意……」

程鹬还没有说完她就笑出来,「好了,好了,太残酷了,不要说!」

「呵呵。」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理性的对话,让她心里的那些别扭慢慢地被解开来,如果非要说的话,一开始害怕的失败在这样的对话中,似乎若隐若现的出现一条退路,她直起身子:「既然你说,『如果想好了,就去试看看』,那如果我说,我不怕被拒绝,我喜欢你呢?」

「……」

安静似乎从对面的隔着网路线透了过来,如同外头的夜,晕染了进来,连呼吸都能听见的寂静,让她张了张口:「程鹬?你还在吗?」

「你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大学时,有人跟我告白过,她笑着问我说:『嘿,阿鹬,我很喜欢你,要不要跟学姊交往看看。』我问她喜欢我甚麽,她说:『我很好,对谁脾气都很好,很有耐心……』後来我拒绝她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让她有点讶异,也有点心慌,这不是她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为什麽?你不喜欢她吗?」

「学姊人很好,长得也好,家境也好,为人也很大方。」

「所、所以是因为『学姊』的关系?」

「因为她计画毕业之後出国,所以,无论理想如何,这都是一段会变成远距离,甚至不用毕业就会分手,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你,你也太冷静分析了。」

「也许吧。」

他太冷静理智了,这简直超出她想像,第一次有种,这样的程鹬,不属於她想像中的任何一种。

所以当他的声音再次透过话筒传过来时,方洛蝉几乎不能反驳他的话:「小蝉,你才刚上大学,大学可以学到、接触到的事物比高中更广,更深,有很多珍贵的经验可以去体会,去学习。可以玩社团,可以学技能,可以立定志向,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把时间花在哪里,收获就会在哪里。

「不用急着把自己绑进恋爱关系中。谈恋爱不一定都是美好的,也许一次的失恋就足以毁掉你对感情的想像。不成熟的关系可以练习,但需要花时间,大学很珍贵,你可以不用急着,确认自己想要甚麽样的人,珍惜你自己的时间……我这麽说,你懂吗?」

有的时候,她会很後悔在那时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跟他说自己喜欢他。

可有时候,她又会觉得,如果没有告白,她会不会早就放弃对方了?会不会像对方说的把时间花在学习跟充实技能上?应该早就放弃了吧。

其实她觉得妈妈说的那些坏话一点道理也没有。

因为坚持一件事情,是需要比想像中更多耐心跟毅力的啊。

「我……我不是担心你跟人搞暧昧。」

女孩一开始对外人散发敌意,外溢的情绪似乎都随着这句话消失无踪。她收回自己的手,但是靠近了一些,绕过身後抓着他的衣服:「如果能跟人搞暧昧的话,哪那麽难追。」

两人慢慢地往尽头的厕所移动,咕哝的声音虽小,却也足够让他听见,程鹬侧头,女孩却没看他。

「所以是?」他好奇。

「……我只是觉得,你都忘记了以前了,虽然刚说我是你女朋友,可也只是我告诉你的,万一我骗你的呢。」

他觉得她直率的可爱,「那你骗我了吗?」

「没有啊,真的。」她努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那嘴上能吊三斤猪肉?」

「干嘛跟我妈说一样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情绪都写在脸上?」

女孩却抬眼看他,脸上的讶异藏不住,然後抿了抿唇才答:「……你说过一样的。」

有时候会有些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也许是相似的神韵或者场景,虽然记忆并未因此回应他,但并不影响他依照自己的推断提问:「那你怎麽回答?我没有,还是我哪有?」

她的惊讶依旧藏不住,看着他直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啊?」

程鹬摇了摇头:「猜的。」

女孩肉眼可见的失望让她的睫羽因此煽动了几下,然而再次开口却是:「我没有什麽其他意思,你别多想,没关系啦,也许慢慢的就会想起来了。」

她说着安慰的话,表情却不是那一回事,虽然他搂着她的肩,却感觉到了疏离:「……你很难过吗?」

「嗯?」

「我忘记了你的事?」

其实这是车祸之後的程鹬第一次问起她的心情。如果非要说的话,一开始的惶恐过去之後,发现他的疏离或者亲近,她不知不觉一直在做的,是从现在的他去联想过往的他。也许是同一个人,也许。但她知道,自己其实,想念着从前那个人。还有她没来得及跟他道歉……

方洛蝉没有讲话,从垂眸的眼中,他看见了抗拒:「……不想说的话,没有关系,任何你想说的时候,我也愿意听。」

「……程鹬,你为什麽要这样?」

女孩的声音闷闷,既视感再次让他心中微动,他没说话,她继续说:「我也知道你没那麽容易喜欢一个人,就算把我当学生我也认了,如果讨厌的话,你也不用勉强自己承认我们的关系。」

「……所以你想要分手吗?」

——不然分手啊!

不同於他的平静的提问。来自於内心的声音似乎是一只钻头在脑中深紮,像是已经蛰伏已久的怪物出闸,锋锐的爪子刺进心脏,疼痛瞬间长驱直入。

「我,我没有啊……」看着近在咫尺的怔愣,还有委屈的、想哭似的低音,做了一件刚才在休息室里搂着女孩时就泛起的冲动。

捧着女孩的脸,程鹬垂头亲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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