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说:
飒猊恩收不住脸上的震惊,她还在想该说什麽,就收到玛希雅这番话。
「我们……先冷静一下。」
「不用了,现在挺冷静的不是吗?」玛希雅说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她试着离开却再次被挡住去路,用力握拳、抬起头瞪过去:「分开可不是我提的,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结果飒猊恩说不出来,只能看着玛希雅的脸,即使睡了三天那个黑眼圈也并未完全散去,提醒她九天不眠不休的照顾不是挂在嘴上说说。她是魔法师也懂得魔力使用过度不止是头痛也会伴随身体短暂的不适,当药效过去,玛希雅随时有可能在路上昏倒或是身体麻痹倒在路旁。
飒猊恩不愿想像她会遭遇什麽。
两个不甘示弱的人看着彼此,我我我、你你你、想想想老半天嘴里吐不出真正的内心话……可悲的坚定将她们分为两侧,再怎麽试着交心也只成陌生人。
「飒猊恩,我要走了。」玛希雅开口提醒:「不要浪费时间,我不想之後变成青蛙。」
飒猊恩还是紧闭着嘴唇不说话,玛希雅心一横要绕过去又一次被挡下——浑身冒出疙瘩,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接收到太过突兀的拥抱,对方颤抖的肢体传达内心话,玛希雅明白了,飒猊恩不是不想说而是在害怕,也不知道怎麽开口。
就像小说常有的桥段,别扭之人说不出话时常化成拥抱,试着传达自己在意的心情。每次玛希雅看到这片段只会翻白眼,可是当实际感受到了,才发现这温暖是多麽沉重,压抑多少心情。
她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就是因为这样她即使想说也说不出来,找不到头、摸不着尾,玛希雅笑自己缺乏他人认同感,都什麽时候还自以为地分析飒猊恩的想法。
飒猊恩的脑袋也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反应?是因为不希望玛希雅离开?还是希望身边多一个人体会被保护的滋味……哪怕这个人比自己弱小,心里却浮出一层暖意。
「你不说话就由我决定了,你这动作是愿意跟我说发生什麽事情,如果没有就立刻放开。」玛希雅藉机说着,飒猊恩依旧维持拥抱,她又多说了几次,过了半晌仍未离开温暖的怀里,反而听见那股心跳声越来越平缓,最後恢复安定。
「我会跟你说。」飒猊恩闭紧双眼,正视自己长久以来逃避的问题——像是家人时常告诫的,你最终还是要面对命运,再怎麽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躲过一生,只要恩瑞迪姆耶家族仍有一人生存,这纠缠便会世世代代交替下去。
为什麽这个秘密无法对布登崁丁尔吐露、对凯特诉苦、对秋娜禾放开心怀,却能对曾经讨厌的小公主坦白?
是布登嵌丁尔施展在兔子娃娃上头的新魔法太强?还是预言真的准确?又或者是自己不想在这种时候又得独自面对。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彼此间没有感情的故事,也是我们恩瑞迪姆耶最大的秘密。玛希雅,你听了之後将注定与我纠缠不清,并且用性命发誓,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玛希雅犹豫了数秒,点头。
「记住你的承诺……」飒猊恩压低嗓子:「恩瑞迪姆耶——」
恩瑞迪姆耶确实如外界传闻,是非常执着於魔法的魔法师世家。
或许因为祖先是当初协助梅林击败宗罪的魔法师之一,恩瑞迪姆耶这家姓不光是荣耀也是负担,有过一次闪烁的光芒,在偏执与追求名声地位的心灵,恩瑞迪姆耶家族之人越来越扭曲,一直在尝试重建祖先的威名,每个後代都是已成为白巫师为目标。
巫师难育,几百年就只出现一名。常有人说如果当年出现一名巫师,至少要百年後才会出现新生。
飒猊恩原本以为自己能逃离家族的命运,结果秋娜禾却成为了白巫师,自己仍在原地滞留不前,家里人很快找上门,要求她为之後做准备。
抚育生命。
虽然现在各国已经明文禁止、魔法师们也达成协议绝对不能再触犯这则禁忌——近亲繁殖,由同血脉之魔法师生下的後代,远比双亲是魔法师但来自不同家族的後代强悍。
这得多亏魔法核心是唯一先天决定性的东西,越相似的力量融合越能轻松开启它的力量,这为许多人搭建了捷径,如果自己无法成为白巫师就让後代接力,因此发生大量为了得到强大後代而近亲繁殖的人伦悲剧,不管孩子生下是畸形或是智力受损,只要有抚育能力就是有价值,人命瞬间成为物价,有些後代并非人而是物品。
布登崁丁尔之前的白巫师之首批判这是在藐视生命,因此定下严格规矩,如果再有家族为了得到优越性的天赋牺牲後代,该执行者的三等亲内全部处死。
那规矩下来引起喧哗,有人认为处理父母即可,有人认为不该设下这种规定,吵吵闹闹几十年,在那位白巫师之首的镇压下只得服从,直到现在——每个人依旧遵守,除了王族、贵族为了联姻时常有亲戚互娶互嫁的情况发生,就没再出现这种操控人命的情况发生。
至少表面上没有,恩瑞迪姆耶利用自身的隐密性仍在偷偷进行。
恩瑞迪姆耶家族内部其实分为两部,一部为人、一部为物。
弗兰克为人、飒猊恩为物。
人的部分就如表面上外界所知,恩瑞迪姆耶家族会娶外面有中阶魔法师水准的女性进来;物的部分只有家人们知道,当家与真爱之妻生下後代之时,也会与从小称呼为「姐姐」或是「妹妹」的物生下孩子,如果是男婴便杀,只留下女婴。
他们的情况便是如此。
代代相传的恶习,物生下的孩子只会是物,飒猊恩从懂事开始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为什麽弗兰克备受父亲宠爱?她则是要挨打挨骂每天被迫学习魔法,为什麽弗兰克的妈妈可以天天跟爸爸相亲相爱甚至伪装出门逛街,而她的妈妈则是被关在地牢因为长年的折磨成为疯子。
然後周遭的人都跟弗兰克说,他之後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女孩,但是也一定要跟飒猊恩产下後代;而飒猊恩则没有选择,她生下来就是为了磨练自己的魔法核心,然後替弗兰克生下女婴,一辈子不能再离开这座地下城堡。
原本他们『姐弟』小时候感情很好,但是被分开培育之後,再次相逢已成陌生人。
弗兰克不再把她当成姐姐看待,就像父亲将自己的姐姐当成了私有物品。
飒猊恩不想在这腐臭的地下城堡步上生母的命运,她利用还可以每星期出去一小时的优势,每天勤练传递术探查附近的情况,然後在脑中规划出逃跑路线,趁着父亲带一半的仆人外出时敲昏弗兰克,解开门锁跑出去,当时老管家追上来,飒猊恩遇到生命中的转折点。
她挑这时间出去的目的跟父亲一样,都是为了布登崁丁尔。
父亲是基於布登崁丁尔难得外出将亲临附近的大城镇,因此跟其他居住偏乡的魔法师一样欢喜地跑去瞧瞧现任白巫师之首的真面目,想打探他的相关事情,尝试捞到一些好处;飒猊恩则是单纯的,知道布登崁丁尔一定打得过父亲,希望他能协助自己离开这里。
结果前者顺利跟白巫师之首搭上话,後者则被老管家半路拦截。
「小小主人,您不可以这样啊,免不了一番责罚的。」老管家没有手下留情,已经拿鞭子狠抽飒猊恩两下,飒猊恩後背皮开肉绽,挣扎之际随手拔起一株草,结果听见唉啊一声,抬头一看才发现有个人在这,一脸生气说着:「唉!你怎麽可以抢我的东西啦!」
飒猊恩遇上莫名其妙的男子,老管家吓一跳,他自知实力不错却没感应到有人在这。
对方一脸看戏的样子摸摸下巴,忽然笑着:「唉呀,你怎麽可以欺负弱小啊?」
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情势大逆转了。
男子帮她解决老管家,虽然没闹出人命却出了一口气。
老管家被迫吞下飒猊恩误采的药草测试药性,肚子痛得难受又被绑在一棵树上还被封住魔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子笑哈哈地把飒猊恩带下山,对方不在乎她为什麽被追杀,只问这座山还有没有稀奇的东西,然後说自己的名字叫凯特。
飒猊恩碍於对方救了一命,忍住脾气回答,很想提醒一下自己後背的伤需要治疗,血继续流下去不死也晕,谁知道下山途中居然遇到了父亲……对上眼时,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那时飒猊恩的想法很单纯,除了布登崁丁尔以外没人打得赢父亲,因此看见他的当下也因为惊吓过度昏迷过去。但是醒来却发现自己不是在地下城堡而是在陌生的房间里趴睡,布登崁丁尔就在旁边,看见她醒时温柔一笑问有没有事,飒猊恩的情绪上来只顾着求对方带自己离开,激动情绪下劈哩啪啦说出来的话黏成一团,白巫师还是温柔笑着说,好啊,我带你走。
接着她看见父亲进来房里,差点又吓昏过去、死死拉着布登崁丁尔的手不放,父亲只是铁青着脸,咬牙切齿丢下一句『要替恩瑞迪姆耶争光』就走了,之後再有联系已过数十年。
她随着布登崁丁尔离开那里,再次遇到凯特才知道他是白巫师兄弟里的弟弟,人们敬称的布凯丁尔。之後大多的事实跟记载一样,飒猊恩成为布登崁丁尔破天荒收的学生,在指导下进步飞速、完成许多成就,当一切往好的方向前进时,秋娜禾的出现将一切重新推入谷底。
大家坚信新生白巫师出现後下一位白巫师至少要一百年才会诞生,飒猊恩卡在尴尬的位置,加上父亲过世、弗兰克只是中阶魔法师寿命不够长,布登崁丁尔的重心也从她身上转移到家庭,过去那些枷锁再次回来。
玛希雅听完後陷入沉默……这的确是需要保守的秘密,如果说出去了,父亲会受到规矩约束,不得不亲手了结第一位学生的性命。
只是她还有疑惑尚未解答。
「你比弗兰克强,为什麽无法摆脱他?」
「因为家族……」
「还家族!你都被当成什麽还替他们——」
「不是那个原因,是这个……」飒猊恩忽然解开衣袍,玛希雅想起对方之前刚睡醒的慵懒美姿,脸红还没上来,就看见她拨开内袍露出的胸部皮肤上,慢慢浮现一道类似烙印的字母图腾。
「F?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