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的老观众的话,肯定记得那阵子我都没上台表演,都在Popcorn当服务生,有些人说不定我还拿酒给你们过咧。」
台下有些观众点点头。
「那时候我总是会想,我是不是再也无法站在台上,站在这里跟大家见面、讲喜剧了。」我用左手擦去那不存在的眼泪,「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再讲喜剧了,请大家帮我打台下那个罪魁祸首吧!呜呜呜——」我一边假装哭着,一边指着台下的尹晨恩。
台下的观众纷纷往尹晨恩的方向看,他无处可躲,只好摆出我欠他几千万的脸瞪着我。
他的脸一脸就是在说:你回家就死定了,苏以澄。
「看什麽看?眼睛瞪那麽大干嘛?告诉你,没在怕你的啦!」我在台上直接呛尹晨恩,他也只能睁大眼睛狠狠地瞪我,也不能干嘛。
我就喜欢看他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了。
「然後,然後,在我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再站到舞台上讲喜剧时,他就出现了。你们知道他开口第一句话是什麽吗?」我问台下的观众们,观众们都摇摇头。
「他说:『回家,跟我回家。』」我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他讲话超级霸道的耶!你们不觉得他对我讲话跟对谁很像吗?」我顿了下後,激动地说:「像对狗啊!像对他店里的狗一样讲话你们知道吗?而且他讲话超自然的,好像我就是他养的狗一样!」
台下的观众全都笑翻,唯独尹晨恩的眼神在告诉我说,我加油添醋太多了。
「我就说不要!我为什麽要跟你回家?我要住哪不用你管吧?我都是二十六岁的大人了,你又不是我妈,凭什麽管我?」
「然後,他就跟我说,下星期是那位长笛演奏家——好啦我们称他为方先生好了,不然五个字真的太长了,而且搞得他好像没名字一样。」说完,我看了一下方昱程,他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可能因为我前面吐槽尹晨恩的部分太好笑了,他还没笑完吧。
「他跟我说,下星期是方先生的演奏会,如果我不跟他回去的话,就也别想去了。」我学了下尹晨恩当时跩跩又欠打的表情,随即转为嘴巴睁大、瞪大眼睛的样子,「你各位想想看,六千五百元的票喔!六千五百元的票喔!再怎麽不情怨、讨厌他也要去吧?不然我就损失了六千五百元不是吗?再怎麽笨的人都应该会去吧?所以我就实践了我的客家精神,决定要去听那场演唱会了!」
「但我後来想想,不对吧?我这样直接跟他回家,以後不就要被他吃得死死的吗?我还记得我阿嬷跟我说过:『不要太顺从男生!男生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所以,我就跟魏哥说来一杯长岛冰茶!」我喊了一下在後面吧台的魏哥,他还跟我招了手。
「魏哥把长岛冰茶调完放在我面前後,我就放到他面前说:『你如果喝完这杯,我就跟你回家。』」我左手握着虚拟的杯子,放在前面隐形的桌上。
「你们知道他当时露出什麽表情吗?他一脸露出『还好吧?才一杯酒』跩到不行的脸,然後说:『只要喝完这杯你就跟我回家?』」我一脸不可置信地说。
「我就说,对。他就说:『好,希望我喝完你也说话算话。』说完,他就死命地喝那杯长岛冰茶耶,我怎麽阻止也阻止不了,他喝长岛冰茶就像在喝水一样猛灌耶!」我睁大眼睛,手指指着地上,大声地说。
台下的观众被我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弄得哈哈大笑。
「如果现场有朋友平常有在喝酒的话,应该知道长岛冰茶是非常非常烈的酒吧?」我问台下的观众,「我以为像他这麽帅的人,应该是个玩咖,酒量也很好,所以才会把长岛冰茶当水一样喝。」我顿了顿後,说:「但谁知道,他喝完後,对我说:『棠棠,跟我回……』他还没讲完就自己醉倒了耶?」我模仿一下尹晨恩当时喝醉眼神迷茫、站不稳,快跟地板接吻的样子,「我整个傻爆眼耶,哪有人明明不常喝酒、不会喝酒,在别人叫你喝酒的情况下也不确认那杯酒的酒精浓度就直接像喝水一样喝下去的?」
尹晨恩看到我模仿他喝醉的样子,整个人又在不爽,摆出现场每个人都欠他一千万的表情。
我也没有因为他的不爽而收敛,继续说下去:「於是,我就把这位先生『捡』回我们一起住的家,告诉你们,捡屍也不是那麽轻松的事好不好?他整个人超重,而且没有意识,我几乎是拖着他回到我们的住处的。」我露出一副快往生、投降的表情,用我的表情告诉大家,这种事我绝对不再干第二次了。
「我不知道在场的人有没有把别人捡回家的经验啦,如果有,我在这边给你们一个Respect!」我左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胸口,接着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出手枪的样子,对观众比了「我懂你」的动作。
「我就这样一直死命地拖着他,但到三楼的时候,我整个人体力都没了,就不小心松了手,让他从三楼楼梯滚落到二楼了。」我左手五指并拢放在太阳穴旁,「今天在此,我慎重地跟尹先生道歉,对不起,但你真的太重了。」我边说边露出很诚恳的表情。
尹晨恩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也是,毕竟我从来没跟他说,他也是第一次听到。
我从他的表情可以知道他正在想:苏以澄,你这个王八蛋,你死定了!
欸,可是那时候你先对我说那麽多过分的话耶!让你滚落到二楼,应该刚好打平了吧?
应该……吧?
「好了好了,扯回来。」我摆摆手让观众的视线回到我身上,「我们也就这样和好了,他对我也没像以前一样讲话那麽不客气了,虽然偶尔还是有点不客气、白目,但他比以前更懂得有分寸一些。我们的生活也过着平淡却忙碌的日子,我每天写段子,星期五固定上台讲OpenMic;他每天忙着店里的工作,接了些有关美术的商业案,我们都很忙碌,谁也没有时间关心彼此,就是个住在同屋檐下的同居人而已。」
「直到——」我拉长音卖了个关子,「我在店里遇见了他高中的『好朋友』。」我还特地强调好朋友这三个字。
那天,我在店里遇到了尹晨恩画里的女生。
我没想过会和她见面,也没想过尹晨恩画里的小仙女会从画里走出来,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