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刚刚,说了什麽?」
「说你现在在笑,而且笑起来,有够难看。还有你不是专业的演员,你的演技差得可以,笑容也假的可以。」他又说出比刚才更直接、更锐利的话。
「你……你凭什麽说我不是专业的演员?凭什麽说我只是个人气不上不下的演员?你什麽都不懂,凭什麽这样说?」我近乎咆哮的对他大叫。
「苏以澄,你可能骗得了自己,但你是骗不了观众的。」他的语气依旧冷静,没因为我对他大声说话而对我大声,「对,我不是演员,但我是学美术的。你知道吗?每一幅画、每一首乐曲和每一场戏的演出,都能看出来画家、演奏者和演员的情绪和心情,这是骗不了人的,你所呈现给观众看的东西是什麽样的,无论观众是否是那个领域的内行人,他们一定都会知道,尤其你这麽烂的演技,你连外行人都骗不了,还想骗内行人啊?」他嘲讽地笑了笑,「苏以澄,认真的面对你自己吧,无法真诚与观众交流、表现自我的演员,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出息的,你不把我的话听进去的话,你就一辈子都这样吧,这真的是你要的吗?」
「我没有不真诚!我没有!我没有!你为什麽要说这种话?」我双手握拳不断大力地捶打他的胸口,但他一动也不动,任凭我一直不断地打他。
「你到底懂什麽啊?你懂我这八年来有多努力吗?我很努力了,为什麽还要被你这样批评?你算什麽东西啊?只不过是画画很厉害的人,凭什麽才认识我没多久,几句话就否定了我这几年来的努力?凭什麽啊?凭什麽……」我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我明明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的,为什麽,还是在他面前毫无隐藏的全部呈现在他面前呢?
「苏以澄。」他轻声唤了我的名字。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像发了疯似的,继续捶打他,没有停下,「像你这样人生那麽顺遂,顶尖艺术大学美术系毕业的人懂什麽?如果你不懂的话,就不要随意批评别人的工作和努力!不要说……」我哭到泣不成声,眼睛因为眼泪看不清眼前的他,刚才对他不断嘶吼的喉咙此时隐约感到疼。
打他的手也累了,我停下手,用手背粗鲁地擦了我脸上的眼泪。
「苏以澄!」他抓了我的两只手臂,逼我看向他。
我从他漆黑的眼瞳里看见了狼狈不堪的我,很丑、很难看,我从没看过自己这样子。
我立刻撇开他的双眼,不想再看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也不想再从他的眼里的倒影看见如此不堪的自己。
但他没放过我,他双手固定我的两颊,有点霸道的将我的头转向他。
我扭着我的脖子想要抵抗,但无奈他的力气比我大太多,我的头一动也不动。
「苏以澄,你有好好正视过你自己吗?你有好好正视过自己的表演和演技吗?你有从别人嘴里知道你私下是什麽样子吗?如果没有人告诉过你的话,那我告诉你,你在台上的表演就只有笑而已,除了笑以外,没有任何的表情了。对,可能喜剧就是要笑,但你有认真看过其他人的表演吗?其他人的表演真的都跟你一样,从头笑到尾,都是一号表情吗?还有,你知道你在店里打工的时候也都是在笑吗?你没有其他表情了,就算遇到蛮横不合理的奥客也还在笑,我想告诉你,你不用无时无刻都在笑,你是人,你会有各种情绪,像你下午对刘晏玲大哭还有现在的样子我就觉得很好,你平常一直笑真的让人觉得太虚伪、太假了。」
真的吗?
有人会喜欢我哭的样子,觉得我哭很好?
「不会的……大家都讨厌我哭,他们都讨厌我哭,很讨厌……」我声音小到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对我说。
我讨厌哭的自己,小时候大家嘲笑我是爸妈不要的小孩时,我大哭,他们看到我哭的样子就很开心;高三时,韩宇说只是对我玩玩时,我也哭了,而我的眼泪在他的眼里,一点也不值钱;被陈瑾辰背叛时,我在街上大哭,没有人同情我,路上的路人也没有施舍我任何一丝同情的眼神,他们仅仅是匆匆走过而已。
我哭,没有人同情我、安慰我,所以我很讨厌哭,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脆弱的样子。
「但我更讨厌你一直笑的样子。」
「那你也没必要说我演技很烂,说我是名气不上不下的演员吧?你知道吗?你这样讲话真的很伤人,真真实实的伤害了我!」我大力地甩开他固定我两颊的手,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做,所以我很轻易地就挣脱了他的束缚。
我脱下店里的围裙丢向他,跑出猫区,从柜台里拿出我的包包,跑出店里,没回头看他的表情,也没对他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