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婕妤小产的事一时之间传遍整个宫廷,众人都还没弄明白秦婕妤是何时怀上的胎便接到孩子流逝的消息。
根据当时近身服侍秦婕妤的宫女说法,那日室内忽然无风起大雾,她就像着魔一样昏死过去,再醒来就看见秦婕妤瘫倒在床上啜泣,嘴里不断喊着「孩子没了」、「孩子死了」......
锦月轩里其他宫人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也不敢质疑那宫女的诳语,那日正巧有宫女欲端甜汤进屋给秦婕妤,却发现卧室的门怎麽都开不了,无论怎麽拍打门扉里头都没有回应,试了各种方式门都无法打开,待好不容易能打开门时,只见婕妤拥着近身侍女嚎啕大哭,原先微微隆起的小腹已变得平坦。
悉心保护四个月的孩子没了,却完全没有任何流产迹象,孩子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宫人们彼此对闭口不谈小产皆有共识,当初既没有让外人得知婕妤怀孕,那麽小产的事也无需再提,以免节外生枝,有损婕妤名誉。
说是这样说,大家心里依旧难免起疑,自从婕妤有孕以後,许多事情越来越奇怪,例如秦婕妤的身体为何忽然每况愈下,又例如她是如何在没有任何迹象的情况下小产......
本已为事情虽有难以解释之处,却也没出什麽岔子,婕妤尚且年轻,只要养好身子,重新怀胎也不是难事。
殊不知当天夜里,秦婕妤突然像疯了一样,不停抓着枕头说是自己的孩子,还说有个人到她的卧室亲自剖开她的肚子取出胎儿云云,歇斯底里的叫喊惊动淑妃,消息这才传开。
有监於秦婕妤身分地位不一般,锦月轩的宫人一个个都是如坐针毡,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自是难辞其咎,深怕触怒龙颜,一声令下就喊断他们小命。
碧合宫里的淑妃更是首当其冲,後宫红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还是小产这样的大事,嫔妃们都不敢贸然出声,以免殃及池鱼。
诡异的是,皇帝得知这件事後反应却出奇冷淡,对秦婕妤不如以往关切,更以静养为由下令将她禁足锦月轩,也没有惩戒淑妃或锦月轩的宫人,就像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有个人跑进来......他拿了剑就往我肚子刺,是他杀了我的孩子......是他、是他!」
锦月轩里,侍女正一口一口喂着秦婕妤吃药,秦婕妤却忽然猛力抓住侍女手腕,「你当时也在吧?你有看到吧?我没有说谎啊,他们为什麽不相信我,皇上也不理我了......」
侍女眼眶含着泪,执碗的手不住颤抖,婕妤怀孕是事实、孩子没了也是事实,但是、但是又能如何呢?
婕妤如今的状况任谁看都觉得她疯了,抱着枕头当作婴儿哄,一听见别人提起孩子情绪就激动,有时还会念叨着要狐仙庇佑,夜里还不断嘱咐她们锁紧门窗提防妖怪进来害人。
她虽不明白皇上对婕妤态度为何转变如此大,但帝王心有谁敢妄加臆测?这样的婕妤,皇上又怎麽会再来看她呢?
这时,秦婕妤忽然张开双手抱过侍女,将头埋进侍女怀里,依稀能听见她闷闷的啜泣声。
「狐仙没有了......我这辈子......注定被锁在这里了......」
侍女赶紧放下药碗回拥秦婕妤,眼泪终於落下颊畔,两个同样正值灿烂风华的女子此刻抛下身分,用尽一切宽慰自己。
只可惜哭声被锁在这小小的锦月轩,传不出去。
她们不知道,同一时间的宫外,定南伯世子又一次到酒楼风流巧遇秦府二少,想起上回在金香楼吃了个大瘪,酒过三巡後便藉着七分醉意上门寻仇,一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
「不错,当真不错。」扶尹满意地望着摆在美人榻边的大屏风,屏风上画的是百姓再平凡不过的生活,除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更巧妙融合繁盛的商贾活动,将亓国强盛的农商基础表露得一览无遗,令人不禁感叹作画者的胸襟与才情。
「公子......」竹笙跟在一旁,有些无力地叹着气,「这就是......公子向冯丹讨要的东西吗?」
「是啊,好看吧。」
「是好看......」
「那就对了。」
竹笙看着扶尹悠闲地坐回美人榻喝茶,还没弄明白刚才发生的事。
就在几刻钟以前,外头忽然来了好几辆大马车,将这架大屏风分段运上来,为首的人只恭敬地递了一封信以後便离开了。
他认得那人,就是那晚冯丹来阁时,守在外头的侍卫。
「这架屏风有什麽特别的吗?」
「这是冯丹亲自作的画。」
竹笙眨眨眼疑惑地望着扶尹,等待他的解释。
「她在家乡本就是出名的才女,四艺兼备尤其善画。」扶尹放下茶盏,拿起茶几上的竹简,「当初人类皇帝便是在微服私访时被这幅《亓人》惊艳,这才纳她入後宫的。」
「这样啊......」竹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於画作被皇帝垂青没什麽特别感想,只是下意识喃道:「所以这东西是皇帝的吗?」
「没错,」扶尹今日看似心情不错,一言一行都多了几分愉悦,「冯丹当时的确把屏风赠与皇帝。」
「那、那......这东西怎麽在这里?」
「我只负责提出要求,她要如何达成不在我的顾虑内,我不过告诉她,若是真拿不回屏风,我也可以自己取的。」
竹笙一时无语,扶尹这举动不就是跟皇帝抢东西吗......
「他一个有眼无珠又喜新厌旧的人,把这屏风堆在库房里简直是暴殄天物,实在委屈作画的人。」扶尹惋惜地摇摇头,「吃人的後宫。」
「既然东西收到了,代表事情结束了吗?」
「那倒不是,」扶尹又满意地啜了一口茶,嗯,何来喝去还是龙井最好,「还有的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