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燕王殿下做的吗?」将军府书房内,乔昀放下托盘,将上头的瓷碗轻轻放在书案上,柏聿坐在案前,正盯着整齐的毛笔架,眼神有些空洞,似是在发呆。
见他没回应,她抬手轻轻在案上扣了两声。
事发已逾两日,这两天柏聿频繁外出,曾被皇上诏进宫一次,燕王府那里也跑了几回,乔昀虽然也想了解情形,但见他一直忙着,只好忍住没问,好不容易今天让碰到吟春要送点心,她赶紧抓准时机接手。
柏聿闻声抬首,见是乔昀还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後示意她坐下,「什麽?」
乔昀叹口气,又问了一次。
「那你怎麽看?」
「你怎麽能问我呢?」乔昀蹙起眉,思量半晌方道:「我觉得......应该不是。」
「因为你觉得他是好人吗?」柏聿却不答反问。
「那倒不是,我也只见过他两次,不能断定什麽。」乔昀指了指瓷碗,让柏聿赶紧喝掉红枣粥,「只是在自己场子发生这种事,吸引别人注意自己一举一动,简直搬石头砸脚。」
「是啊......」柏聿心不在焉地翻搅着熬得浓稠的粥汤,一脸若有所思。
「但我又想......他有没有可能反倒刻意而为呢?」乔昀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齐瑞那带着梨窝的亲切笑靥,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赶紧补上一句:「不过我觉得燕王殿下应该不会啦。」
「想不到你平时看着直肠子一条,心思倒还弯弯绕绕。」柏聿语带赞赏,望着乔昀的眼里若有似无地带着笑意,「刻意为之的确不太可能,不过却与为人无关,而是太麻烦。」
乔昀微微低头正思忖着,柏聿又接下去解释。
「事情发生在自己府上,的确会有人认为是被栽赃,但如今朝中局面还算风平浪静,无须刻意引人目光,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此作法避不了脏水回溅,除非另有所图,否则只是无端招祸损己罢了。」
「也是啊......我的想法果然太简单了。」乔昀尴尬地笑了笑。
「并不然,你能想到另一面向才是好的。」柏聿摇摇头正色道。
「不说这个了。」乔昀摆摆手,目光瞥见桌上那碗被柏聿越搅越糊的枣粥,赶紧示意他,「你先喝吧,都搅凉了,这个凉了可不好吃。」
他整天没吃东西都不会饿的吗?
「这是你熬的?」柏聿闻言停下动作。
「哪有可能?我只是正好看见吟春要送点心就顺手接过来,顺便看看你理得如何。」乔昀耸了耸肩,「我只会煮面还有做一些简单的菜,柴火熬粥既费时费工,也很考验功夫啊。」
「令堂厨艺甚是了得,怎麽你......」
「什麽?」乔昀听见柏聿似乎喃喃自语着什麽,不禁疑惑地问。
「没事......」柏聿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忽地看向乔昀,「不如下回你做个菜吧。」
「给你吃啊?」乔昀轻笑,「行啊!就怕你平常锦衣玉食惯了,吃不了清淡的菜。」
「你放心,再难吃的食物我在军中也见识过了。」这回换柏聿笑了,「你若真能煮得比军粮难吃,也算是一种特长吧。」
「普通家常菜我还是可以的!我只是平常没动力学习,我也可以跟李婶学一些更难的!」乔昀被柏聿激得斗志高昂,点点头仔细回想有哪些容易上手的菜谱。
柏聿望着一脸认真的乔昀,只静静地什麽话也没有说。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乔昀话锋一转又绕回正题:「那你现在打算怎麽办?要帮燕王殿下吗?」
「总归是燕王府出的事,我们当时也在场,」谈及正事,柏聿随即歛起神色,「保守说是戕害手足,但往大的说,谋害皇嗣可是谋逆大罪......在这关头出事,燕王若无法自证清白,平王又迟迟不醒,届时龙颜大怒,是不是他做的都不重要了。」
纵然身为皇子,君王面前,仍是臣。
「怎麽查?人那麽多又没有线索,平王殿下可有与人结怨?」
「平王殿下一向亲和。」
「那该不会是......」发觉脑中冒出这个想法,乔昀不住打了冷颤。
自古以来就没听过夺嫡之争还能国泰民安的,柏聿身在庙堂中心,断无可能不偏不倚,但无论怎麽站,都免不了卷入腥风血雨。
「放心吧。」乔昀话还没讲完,柏聿已了然在心,察觉她的不安,他出声安慰,声音依旧沉着平稳令人心安,「不会的。」
「那天宴席上......如果燕王被构陷,会是永王做的吗?」
「皇上未立太子,当今封王的皇子还有其他,」柏聿耐心解释着,「烈王不喜宴饮故未赴宴,穆王则听闻当时正在宫里,不过......」
柏聿话未言尽,乔昀却明白他的意思,不在场亦不能排除嫌疑。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这是何必呢?」乔昀实在不明白。
若真如柏聿所言,东宫主人八字都还没一撇,就算真的立储,能安稳撑到登基的又有多少,现在生事根本徒兴风浪,搞得人心惶惶。
「东宫空虚,许多大臣都曾谏言,但皇上正值壮年,过去一直没有立太子的意思,这事也就一直拖着。」柏聿看出她心中的嘀咕,轻声答道:「只不过......最近似乎开始有些变化。」
乔昀察觉他话中微妙起伏,不禁抬头。
「下个月中,是皇上寿诞,据闻......皇上有意在那日下诏确立太子。」
他望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器复验的结果,确实在残存的酒液里发现些许青丝痕迹,由於此案刑部也参与其中,人犯的审讯关押霎时变得棘手,几经交涉,那日经手的人最终押在刑部大牢。
唯独当时随侍在侧的荷蓉,冯殊坚持要将她押在大理寺牢狱。
只是他还未参透幕後之人目的究竟为何,在他看来,皇上的确有意立太子,册封东宫在即,纵然诏书已草拟,任何风吹草动仍可能影响皇上的决定,那人却偏偏在这时挑了平王下手。
除非,他就是有意阻止立储。
风将起,云涌之。
这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