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昀闻言一惊,好在因背对来人,她赶紧平复情绪,思考该如何应对。
先是在云雾弥漫的地方见到一个奇怪的白衣少年,现在「一觉醒来」又变成书房,简直荒谬至极!
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难道是……梦中梦?
思及此,乔昀低头狠狠捏了手臂一把,剧烈疼痛让她差点惊呼出声。
会痛代表不是梦……所以这是现实?她这是一觉醒来搞穿越了?
「你擅闯将军书房究竟有何企图!」见乔昀许久没回应,那女子又喊了一声,语气透着紧张。
乔昀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正当理由,要真穿越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麽身分,只好笑着放低身段,打算先装傻再见机行事。
「哈哈……」她笑着转过身,见来人打扮朴素,估计是婢女身份,「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只是……」
「路过」都还没出口,少女一见乔昀转身,原本盛气凌人的脸瞬间变得惊慌无比。
「奴婢有眼无珠不、不识逢阳郡主……望郡主恕罪!」她咚地一声双膝跪地,不停磕着头向乔昀求饶。
乔昀顿时不知是该继续把理由说完,还是先让那婢女起身。见那婢女仍磕着头喊恕罪,只好先顺着她的话讲。
「先起来吧,不怪你。」她尽量斟酌措辞并简短语句,降低露出破绽的风险。
「谢郡主。」那婢女赶紧起身道谢,她垂着头唯唯诺诺欲言又止,似是极畏惧那身份,「郡主……」
见那婢女因怕得罪她慌得连话也说不全,乔昀顿时有些愧疚,正要开口时,书房的门又打开了。
屋内两人同时望向门的方向,门是向内开启的,门上雕花窗纸先映出来人身影,看来是个高大颀长的男子。
下一秒,一黑袍男子进屋。
他先瞟了侍女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乔昀身上。
他不曾多言,然而浑身凛冽严毅气息,不怒自威。
联想之前画上的落款及婢女的言词,他的身分并不难猜。
这座府邸的主人。
将军,柏聿。
「奴婢见过大人!」婢女立即低头行礼,「奴婢进屋便见郡主在此……」
她再三思量措辞皆不甚周全,又不愿得罪其一,只好先停口。
将军素来淡漠,平时不太摆架子,御下并不常祭铁腕。府上下人不多,皆各司其职,只是今日原先打扫书房的人感染风寒不能下床,才轮得她顶替一番。
「你先出去吧。」柏聿出声吩咐,目光却依旧凝在乔昀身上。
他眼眸阒黑,看不出情绪,但嗓音低沉温和,听来似无怒意。
虽无怒意,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直待那婢女带上房门离去,柏聿仍未开口,只是望着她。
乔昀心里明白他肯定知道她并非郡主,就算样貌相似,但气质是骗不了人的,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她连行为举止都无从仿效,也就心思单纯的小婢女会错认了。
既然瞒不过,就直接承认吧。
「其实我不是什麽郡主,但请你相信我绝对不是有意欺骗。」乔昀合掌,态度极为诚恳,「她一看见我就跪着喊郡主,我连郡主长什麽样都不知道,绝对没有冒名的意思!」
「姑娘与郡主不过眉眼七分像,芯儿应是不熟悉郡主样貌才错认。」柏聿这才出声,迳自绕过乔昀坐到书案後。
「我疑惑的是,」他忽地扬起头,一双眼眸凌厉如刃,「姑娘如何在我府中?」
他自进屋不过短短几句话,语调亦温和平顺,却坚毅如磬石般不容质疑。
哈,真是好问题。
「我……」乔昀心中气恼,绕了一大圈还是没能逃过最重要的一关。「这我也……」
她烦躁地挠着头发,又没注意自己如今绾着髻,整齐的发髻被挠得松乱,那根固定用的木簪失去支撑,向一侧歪斜,几缕发丝垂落耳鬓,她赶紧一手梳理乱发,一手扶着木簪,模样顿时有些狼狈。
柏聿看着她困窘的神情不由得有些莞尔,他轻叹口气,态度也略趋和缓。
这又是演得哪出?
他突然不想追究眼前女子到底如何进的府了,他现在只想看她笨拙地处理头上「横生的枝节」。
她不会武显而易见,方才大略环顾四周亦无翻动痕迹,若说有何目的,她的行为又太过拙劣。
虽然荒谬,但看来她似乎自己也不太清楚情况。
方才还说她与逢阳七分像……真是糊涂了。她跟逢阳压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逢阳贵为寿王独女,是圣上的亲侄女,自小被捧在手心上养,不说佳人绝色常伴金玉绫罗,言行更是妍静端庄温雅娴淑,断不会有今日这样反应。
不过……逢阳的自持,倒是少了几分人气。
柏聿思绪回到乔昀身上,见她好不容易将乱发收拢,唯一的木簪也算安回原位,便起身走到案前。
「下回可记住别再把发髻拆了。」他无奈地叹口气,心想此事不急一时,正欲开口唤人送她离府,目光随意落在勉强撑住单髻的木簪,忽觉有些眼熟。
「敢问姑娘……头上的木簪从何而来?」他迟疑了一下,仍决定开口询问。
「咦?这个啊……」乔昀轻轻碰了碰簪子,脑中浮现首饰摊前的白色少年,「别人送我的。」
「谁送你的?」柏聿闻言又近前几步,深沉如潭的双眼不着痕迹地掀起一点波浪。
「呃……」乔昀愣了愣,这是要她怎麽回答?
看着乔昀头上的木簪,柏聿一脸若有所思。
顶端蝶翼般高贵典雅的花,据说是一种叫蝴蝶兰的特殊花朵,因为从没见过,所以特别有印象。簪身有些许花纹,雕工不甚精细,因为雕刻的人也是第一次执刻刀。
十四岁那年,他入山狩猎不慎跌入山谷,幸得山中一对夫妇救治。养伤期间那丈夫就是一面刻着这支木簪,一面与他聊天解闷。
那支簪子,是他为了心爱的妻子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