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莫非定律 — 第一章 坐在隔壁桌的同學

早上七点,今天是星期一,是开学的第一天,也是我上小学的第一天。妈妈拉着我的手走在长长的人行道上,二十分钟的路程,是之後我每天上学的例行,街道旁种满了枫树,每到秋天放眼望去就如同火烧一般,红通通的一片。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个瞬间,它至今仍然牢牢的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校门口,一个打扮的酷似管家的中年男子走下车,为坐在後座的小男孩打开车门,男孩应该比我高一点点,在我看来应该是跟我同龄,中年男子领着他走进了校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在老师的带领下,我走进了我的新教室,一年六班,我的班导师姓「沈」,这里我们暂且就称呼她「沈老师」吧!

大家得彼此都不认识,只是各自拿着自己带的东西四处张望,我选了一个位在第一横排正中间的位置,因为身高不高担心自己坐太後面会看不到黑板。放下手中的包包,我好奇的看了教室一圈,在教室後方,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一个我幼稚园时期的同学,由於我幼稚园所读的学校是全美语,所以我们互相并不知道对方的中文名字,後来在自我介绍课程後我才知道原来她姓「蔡」因为英文名字是以一朵花命名的,我们暂且就先叫她「小花」吧!小花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我身上,友善的向我挥挥手,然後拿着东西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不久後就打钟了,在新学校里的第一节课开始了。

第一节课是自我介绍,我在这堂课里认识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他,羽湘,在我的记忆中他是叫这个名字,我和他家里住的很近,只有一条大马路相隔,但仅一条路的距离,我和他的邮递区号就此不同,这似乎在冥冥之中告诉着我,到了最後,我和他也会像这样,一线之隔。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也不在意,更不懂什麽是喜欢一个人。

分座位了,座位是老师安排的梅花座,也就是男女穿插坐,因为左撇子的关系,我尽量都坐在左边,而我的右边,老师便安排了他,一开始的我们都没有讲话,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的第一次对话是在一个月後的一次分组竞赛,而且对话只有短短的几句,几乎都是我问他答,记得最清楚的一句则是他嫌弃我,说我有问不完的问题很吵,之後的对话我便记不清了。他在班上的学习很好,总是排名第一,而我也是第一「倒数第一」,沈老师总是说我,说旁边给我安排了这麽优秀的同学,为什麽不好好利用身边的资源……等等之类的话,我总是静静的听,心里想的确是,如果我一直问他问题他大概会疯了……这类的话,小小年纪的我就已经学会看脸色了,他既然嫌我太吵那我不如乾脆直接不要讲话,也因此常常因为太无聊而在课堂上睡着了,就这麽浑浑噩噩地到了期中考,考卷发下来一张张都像是无字天书,看都看不懂,成绩出来又是红字,我又被老师抓去念了一番,但我无所谓,毕竟家里也不太看好我的成绩,压根儿就不指望我能考及格。考完期中考就要换位子了,座位依然是老师排,这次我还是坐在第一横排,不过换到正中间的那个位子,右手边的同学换成了一个名叫「浩呈」的男同学,羽湘则换坐到和我隔着一条走道的左边的那个位子,并且老师还特别交代他要时常观照我,他也没回话只是默默的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无数的无奈和不愿意,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

某天早上我上学迟到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迟到,我到了早上的第三节课,也就是十点的那一节才走进教室,才刚一坐下,浩呈便探头过来,

「你怎麽迟到了?」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

「昨天晚上太晚睡了,早上起不来就睡过头了。」

「这也太反常了吧!班上的优良学生竟然会迟到!」

「我才不是什麽优良学生啦!浩呈你不要乱讲话啦!」

……

闹了许久,我身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可以不要再吵了吗,迟到就已经影响到别人了,能不能就安静一点。」

羽湘沉着一张脸看着我,我只好连忙道歉,他却也没再说什麽了,只是低着头继续看书。

就这样半天又结束了,放学的钟声当当响起,学生们则有秩序的在走廊上一个个排好队,因为是按照座位排的队伍,浩呈就站在我旁边,而羽湘则换到我的後面。在准备下楼梯时,他突然把我拉向一边脱离队伍,

「你等等,我有事要跟你说。」

「喔…。」

一直到我们班的队伍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後他才又再开口,

「你早上到底是为什麽迟到?」

我满脸问号,

「不是跟你说我睡过头了吗?干嘛还问?」

「为什麽会睡过头?」

「不是说了吗?我昨天太晚睡了,所以早上起不来。」

见他还是一脸不相信,我无奈的摇摇头走下楼梯,他却喊住了我,

「那个……管家今天不会来接我回家,我跟你顺路,一起走吧。」

这回换我有些不可置信,

「顺路?你怎麽知道我们顺路?你又不知道我住哪里?」

他搔搔头,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呃…其实我知道。」

「你为什麽会知道?难不成你跟踪我?」

「…走吧。」

他说着就走下楼梯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欸!」

「嗯。」

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我只好跟上他的步伐,一出校门我便看见他口中那个所谓没来接他的管家正笑盈盈站在校门边等待着,羽湘却一副没看到似的,甩甩头转身向另一条路走去,管家也没说什麽,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後,突然羽湘转过头对管家说,

「不用跟了,下午我自己会回去,你可以先下班,如果我爸有什麽事问你的话,就直接跟他说是我说的。」

管家似乎有些不愿意,迟迟不肯离去,羽湘又说,

「这是命令,不是询问,我们家雇用你,我爸让你照顾我,那我说什麽便是什麽,你应该不希望我爸把你解雇吧?」

管家摇摇头,

「少爷,我这就走,多谢少爷。」

我在後面默默的看着,不禁有些吃惊,羽湘只比我大一岁,说话的口气却十足像个小大人,面对管家这样比自己年纪大多的人竟然有办法面不改色得下达命令,这让我不禁又有点肃然起敬的感觉。管家走了,羽湘转过头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见我没跟上又回过头,

「走啊!你不回家吗?」

「喔!…」

我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却在无意间瞥见他嘴角露出的笑容,

「你笑什麽?」

听见我问,他的笑容又消失了,回到平常严肃没表情的面容,

「你看错了。」

这回换我笑了,

「被看到笑脸又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这样遮遮掩掩的?」

他的耳根有些红了,视线依然看着前方的路,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跟上他对我来说显得有些吃力,我也没追上去,只是继续慢慢跟在後头,而他也似乎意识到我跟不上,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处放慢了脚步,回过头看着我问到,

「可以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去哪?」

「你只要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我能拒绝吗?」

羽湘想了想,然後很肯定地说,

「你不会拒绝,所以,我会说不行拒绝。」

「到底什麽跟什麽啊?」

「走吧!绿灯了。」

他不理会我的疑问,转身走向斑马线,说时迟那时快,一辆货车转弯,我见状想都没想,反射动作直接将羽湘拉向自己,虽然我和他撞到了一起,却没有人受伤,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我,

「谢谢。」

「不会。」

他走向路口边,人行道的红绿灯再次变号,我俩也不知道要说什麽,就这样尴尬的站在一起等着红灯再次变成绿灯。

自从那天起,我便时常和他一起走路回家,也和他渐渐聊的比较开了,得知他家只有他一个小孩,大家都将他宠上了天,从来就没人敢像我那般对他说话,这点让他对我很感兴趣,我告诉他在学校里,大家都是同学身份一样地位也一样,没有什麽我家有钱,我就比较特别这样的道理,一开始他好像不太能接受,我尝试说服了几遍,他才终於欣然接受,也愿意打开心扉去交朋友,看着他结交的朋友越来越多,我却不自觉地有些烦闷,因为性格逐渐开朗的他陪伴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不禁有些後悔当初对他的那些提议,可是又觉得我这麽做并没有错,在反反覆覆的心理拉扯後我选择了释怀,我不再那麽在意今天他是否有来找我聊天、找我玩,转而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学习。

就这样期末考来了,这次的成绩让老师看了会心一笑,虽然还是有红字,所剩的科目却只剩下数学着一科是红的,当天考完放学前老师找了我,向我询问是什麽原因让我成绩如此进步神速,我笑笑没有回答,心里不知怎麽的却一阵刺痛。回到教室时发现教室里已然空无一人了,我默默的整理书包准备回家,眼尖的发现抽屉里放着一封信,信封是上好的纸质,不难猜到是谁留的,我拿起信封,上头用铅笔写着我的名字,那笔迹在当时的我看来已是非常的漂亮了,毕竟我们都才刚学写字。打开信封,看到里头歪歪扭扭的写着「ㄍㄨㄥ喜你,ㄐㄧㄣˋ步了喔!」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反覆的又看了几遍发现信封里边还有一张纸条,抽出纸条里面一样是刚刚那个歪歪扭扭的字体,一笔一笔的写着「操场」,我看着有些不明白,索性背起书包,拿着东西往操场的方向走去,和教室一样空无一人,司令台上放着一张和教室那张卡片一样的纸,拿起来,里面写着「中ㄔㄨㄢ堂」,我大概意识到他在做什麽了,拿着手上的东西往穿堂的方向走去,这次我在地上发现一个小铁盒,里面有零食也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校门」,我抬头看了看四周,还是没有人,继续朝着纸条上的「线索」走去,这次我远远的就看到他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和自己差不多大只的鲸鱼娃娃,我朝他招招手,他对我笑,我走向他时他将手里抱着的娃娃塞给了我,开玩笑的说,

「慢死了,鲸鱼都搁浅了。」

我笑看着他没说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走啦!回家了,再不回去就换警察来找我们了。」

「喔…」

他走在前头,我在後面跟着,只是那个娃娃在他手上拿着和在我手上拿着有些不同,他高我半颗头抱着娃娃就已经有些吃力,而我呢?鲸鱼的尾巴就这样拖在地上,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我有些抱不动了,

「我拿吧!他尾巴都变黑了。」

「嗯。」

将鲸鱼交给他之後我便轻松许多,突然想到,

「那回家怎麽办?我们家没有电梯欸。」

「我帮你抱上去。」

「四层楼喔~你确定你可以。」

「可以啦。」

就这样一路对话的走回家,那是第一次他真正知道我住的地方长什麽样子,

「你住这里啊?」

「对啊~」

「喔…」

「你真的可以吗?还是我自己想办法拿上去?」

「没关系。你赶快开门啦!重。」

「喔喔喔!好。」

到了四楼我回头看着还在二楼气喘吁吁的他,

「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可以。」

「真的吗?」

「哎呀!我说我可以就可以。」

「喔…好吧…」

十分钟後,他终於慢慢吞吞的来到了四楼,

「给我吧~谢谢你。」

「不请我进去吗?」

「呃…我没有事先跟我妈说欸,我怕她会生气。」

他耸耸肩,

「好吧!那就算了,那我走啦~掰掰。」

「明天见。」

「明天就暑假了,不用去学校,你傻呀?」

「噢!忘记了嘛!」

「开学见。」

「嗯。开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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