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范允乐没有再遇到程海。
自从简夏恩指出程海在学校有多受欢迎这件事之後，她发现这是事实，无时时刻都可以听到他的名字，不论是讨论他的笑容有多好看、发色有多漂亮、人有多友善，程海似乎是「每个人的朋友」。
每当听到别人提起程海时，那天他那淡漠又复杂的眼神就会浮现在眼前。
他真的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光鲜亮丽吗？
同时她也觉得奇怪，当初沈佑仁接她下课的事情隔天谣言就传遍了整个校园，像程海这麽受欢迎的人分手却完全没有人提起，彷佛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倒是另外一个关於他的消息横扫整个校园。
「听说程海退出篮球队了。」
五点半的闹钟响起。
范允乐在单人床上翻了一个身，将棉被盖过头，闭眼想再多睡一会，但几秒钟後，她硬是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准备梳起上学。
近来她几乎每天早上六点就出门，六点半之前到学校。
原因？
自从她无视沈佑仁的电话和简讯之後，他这礼拜开始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在她家外面站岗，因此为了不和他碰到面，她只好提前上学的时间。
说真的，她不知道该怎麽办。
沈佑仁的行为已经超出她可以忍受的范围，甚至有点恐怖。她以为无视他已经是明显的拒绝，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走进学校，六点半的校园很空旷，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正当她这麽想的时候，眼神却瞥见前方操场上一道正在慢跑的身影。
定睛一看，男孩留着一头乾净朗爽的黑发，身上穿着白色T-shirt和黑色运动短裤，两耳挂着耳机，表情专注地慢跑，完全沈浸於自己的世界当中，而随着那人逐渐逼近，她发现这是一张熟悉的俊秀脸蛋⋯⋯
方日谦。
自从被狗仔追的那晚之後，她就没有在学校看到方日谦。
一开始封面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每个人都在猜测照片中的女生究竟是谁，但就像所有没有证据的不实八卦一样，找不到答案最後就会自动消失，彷佛不曾存在过。
不过他怎麽会这麽早在学校？
她才这麽想，下一秒，方日谦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她的身影，原先平静的黑眸瞬间多了一抹讶异，并停下脚步，「范允乐？」
「⋯⋯」她反射性想转身跑掉，方日谦却已经朝她的方向走来。
「真的是你。」方日谦在她面前停下，摘掉耳机，「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你。」
「⋯⋯嗯。」她僵硬地点头，不知该说些什麽。
他眼神看向她的脚踝，眉头微微皱起，「你的脚还好吧？」
没料到他第一就话会是关心她的脚伤，范允乐顿了几秒才点头，「嗯，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语气歉疚地说道：「那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不但害你的脚受伤，结果还是上了封面。那天我的态度也不是很好。每次只要是跟我家人有关的事情，就很容易让我感到烦心。这些话应该早点跟你说的，只是我怕去找你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没关系。」她打断他的话，看他一脸愣住的模样，她又重复了一次，「真的没关系。」
「⋯⋯」他点头，低声道：「谢谢你。」
也许是因为时间场景不同的关系，方日谦的感觉和上一次见面时不同，没有了那天的烦躁、淡漠、和距离感，此刻的他柔和亲切许多，就像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而不是「尹海芬的儿子」。
「不过你怎麽这麽早来学校？」
「有点事情。」她简单带过，「你呢？晨练吗？」
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却没有看见其他队员。
「不是。」他摇头，「最近有些事情让我很心烦，跑步能够让我的思绪暂时远离这些事。」
他深呼吸，表情显得疲惫，似乎是真的有事烦心。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忽然问道。
「嗯？」她似乎没料到他会这麽问。
「抱歉，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想听听看别人的看法，刚好你在这里。」他手搭上後颈，低头无奈一笑。
「⋯⋯」沈默了几秒，她点头，「嗯，你问吧。」
「如果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一件会带给别人伤害的事情，但那个人并不知道，你会怎麽做？」
范允乐没料到他会问这麽抽象的问题，花了好几秒才完整吸收。
「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很久以前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
范允乐望着他，将他脸上的每个表情收尽眼底，缓缓开口：「跟他说吧。」
「嗯？」
「你那很久以前的朋友，跟他说吧。」
「⋯⋯」
「只有坦白才能得到救赎，闷在心里只会让自己更不舒服。」她平静道：「如果最後对方意外得知这件事的话，这种不知情的伤害才是最残忍的。」
听见她的回答，方日谦沈默了良久，才低声道：「谢谢你。」
只不过当时她没想到，她会亲眼目睹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