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欧暴风的一天依旧忙碌。他早早地打理正装,对着镜中的自己梳理着那海蓝色的发丝。啊啊……颜色又开始褪了,他心底无奈了几秒,染发剂可不能报公账啊、那都是辛苦地从月钱一点一点攒下来了。
作为一位风流倜傥的暴风骑士,他的聚会很多,贵族圈与仕女圈都得参上一脚,他必须与那些上流世家的子弟或女儿维持联系。
冰块组的坚石也善於外交,可不用像好人组的暴风如此尽心尽力,冰块组给人的形象多少还是有助於保持距离的。上次去维持外交是什麽时候了……是与狄安娜去舞会的那次吧?
太阳这麽临时地丢下这麽一桩事给他,他一定要把属於太阳的那堆公文通通退回给亚戴尔,暴风这次是真的气到了。
暴风再次叹气,好在昨天睡前热敷过眼睛了,不然今日肯定不太能见人,一想到自己得对着那些女人抛媚眼,他真心觉得胃痛。
*
「暴风骑士,里面请。」
暴风有点感动来接待的是一位男侍者,走过挂满画框的长廊,画框上的对象是潘恩家族的历代祖先,再来才进入了招待宾客的厅堂。
潘恩男爵居於正位,身旁站着一位年轻女子。
「暴风骑士,向您介绍,这是我的女儿朵丽儿。」
那位女子含羞带怯地望着暴风,眼眸里的光芒明显可见。
是个美女而且身材丰腴,肯定是大地喜欢的类型,暴风内心评价着。
「朵丽儿小姐。」他执起对方的手,轻轻一吻以示问候,「愿光明神的祝福能令你感到如沐春风。」暴风对於朵丽儿不陌生,之前潘恩男爵唯一的小女儿成年礼,他收过邀请函,後来以公事在身的理由委婉拒绝前往。
历届的十二圣骑士多为平民出身,贵族子弟来徵选十二圣骑的机率鲜少,原因是贵族阶级是能世袭的,没哪个人愿意放着庞大的家族产业,而莫名其妙跑来当圣骑士,圣骑士能拿来说嘴的也只能光明神信仰,真的是充满荣誉感的职业。
暴风内心撇个嘴,很有礼貌地等淑女先入座,他才跟着坐下。
「暴风骑士许久不见,俊朗了不少。」
「请别这麽说,男爵才是气气非凡。」
与贵族交谈的起手式,一定要先夸夸主人家,对方也一定会跟你客套,双方你来我往一阵子後,喝一口茶就可以开始进入正题了。
*
近期王宫内对於血月的流言四起,贵族见解不同,逐渐分歧。以莫瑟家族为主,召集交好势力,联名上书提出扣押沉默之鹰的连署书,他们认为血月是混沌神殿针对望响国的阴谋,为了打击三大教之一的光明信仰。
另一派则是坚信血月乃自然现象,学院派出身的几位院士学者共同上书,恳请国王切莫相信无凭无据的说法。
「太阳,你不是进宫了吗?这事几乎快闹翻了天、陛下还没表态?!」暴风怒气冲冲地跑来踹开太阳房间的门,方才他好不容易说服了中立派的潘恩男爵。
「太阳正欲与暴风兄弟讨论光明神的仁慈耳语呢。」太阳立刻高声喊出一句,可他眼神火辣辣地传递一句你给我把门关上进来说话。
「暴风你是吃了炸药麽?」待暴风一关上门,太阳没好气地出声,他刚刚差点惊吓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我能不吞炸药麽?你说说你给我增加了多少工作量?!你当那些中立派的贵族们都吃素麽!我怎麽可能一一说服他们!」暴风冲过去揪住太阳的衣领拼命摇晃着,非常火爆地大吼。「我再怎麽擅长外交、一旦牵扯到利益都是永远都会变化的!」
他来回奔波根本就为此操碎了心!
「凭着学院派的那些老学究,怎麽可能挡得过多数贵族的联合上书?」太阳皱眉反问,「我需要时间,那些不表态立场的贵族们想中立,眼下可容不得让他们静观其变。」
「太阳你就这麽想护着混沌神殿的沉默之鹰?」暴风此时的表情强烈怀疑,对方是不是逻辑思考出了问题,竟然要帮助对立之人。
要是沉默之鹰出了什麽差错,月兰国的爱丽丝公主肯定不顾一切跟他拼命。太阳想到了爱丽丝公主稍来的信,那可是赤裸裸的威胁啊能不怕吗!虽然他很有自信论耍手段这事上,没人能强过他,但他却是个得表面行事光明磊落的圣骑士,为此太阳骑士不禁为自己心酸了。
「当然不是,我们与混沌神殿井水不犯河水,莫瑟家族来这麽一出,分明是要增加两座神殿之间的对立,对我们自己根本没好处,平白无故树立树立敌人又不是吃饱太闲。」太阳哼了哼,「陛下没表态,事情还有婉转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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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说来说去还是在给他增加工作量,暴风哀怨地想,去食堂拿点食物回去房间吧,吃饱了还是得继续工作,他走到一半,瞳眸的视线正巧落在了神殿门口的门卫与一个小孩身上。
「守卫哥哥,这是一位祭司大姐姐掉的,她走好快我来不及还给她。」那是一位平民小少年,他拿着一块手帕,正跟着门卫说话,那个孩子讲完人就跑走了,速度还挺快的。
「发生什麽了?」
「暴风骑士长。」那名骑士反射性快速行礼,「……刚刚孩子说,这是某一位祭司掉得手帕,他特地送过来的。」
暴风接过手帕端详了几眼,的确是光明殿统一发放的帕子,虽然沾了尘土,他前後翻了翻,有些祭司会特意绣上自己的名字,但这帕子倒没有留下疑似主人的任何痕迹,。
「看不出来主人是谁呢?」暴风若有所思地瞧着对方。
「这应该是狄安娜祭司的,前阵子她交待了,若有人捡到帕子送来,务必跟她说一声。」
比较掉了东西,更像是传达什麽讯息般,暴风闻言半晌才忽地意会这之中有趣之处,这足以挑起他的好奇了,「手绢我拿去给她吧,你继续执勤就好。」暴风眯眼笑笑地拍拍那位圣骑士兄弟的肩,就往别处迈步离去。
他要找的人恰巧就在食堂里,狄安娜安静地进食着,长发整齐地束起,露出白皙地颈线,光明殿的女性祭司袍设计感极佳,能巧妙地展现女性连结颈部前後的那一片肌肤,既不裸露又显得端庄得宜。
狄安娜是少数几个暴风能接触而不脸红的异性,从小骑士入选起她就跟十二小圣骑士一起相处了好长时间,多少也免疫了。
暴风想了想先绕去前方拿点吃的,才走到狄安娜对面的座位。
「能坐这吗?」
「喔,你随意吧。」狄安娜抬头望了来人,很自然地说好,又继续低头喝碗里的清汤。
「食堂供应的清汤不觉得淡地像是稀释过的吗?」暴风望了望对方的碗,小小地抱怨了对伙食的不满。「连绿叶都是自备香料的。」当时他看到绿叶从怀中摸出好几瓶香料罐,加进汤调味时,忽然觉得他沦落到圣殿一级贫户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汤是很难喝。」狄安娜终於小小声地嫌弃一句,,她还是趁着周遭没什麽人时才说话的,用汤匙搅了搅这看似不怎麽美味可口的东西,「但伙食经费有限,实在不能多说什麽。」
暴风用乾面包沾了汤,送入口中咀嚼一阵子,吞咽後才说话。
「对了,你掉了这个。」暴风取出那条帕子并推给狄安娜,并注视着她神色微微一动。
「你……在哪里捡到?」她指尖搁在那帕子上头,没有马上攒进掌心内。
「守卫那,说是一个孩子送来的。」暴风盯着对方的镇定表现,「你认识那个小孩吗?」
「啊啊、当然。」狄安娜终於收起那条脏兮兮的手帕,她淡然解释着,「那是我雇用的。」
暴风只感觉到某种音节梗在他喉间,「什麽?你雇用一个小孩?」他有点讶异又是好奇。
「打听消息而已。」狄安娜垂眼,不大想让暴风探查到她眼中的情绪,那个人回来叶芽城了,她心中的狂喜顿时涌现,甚至激动不已。
但狄安娜告诉自己要表现的冷静点。於是她陪着暴风聊天,等他吃完那一顿餐後,两个人才各自回房。
她心底在意审判那边的情形,那个死灵法师不知招认什麽了,狄安娜只能祈求一切顺利。
「狄安娜祭司,审判长请你过去一趟。」
当维达来敲她的房门,狄安娜刚刚才打个小盹,她微微惊醒。
「有名人犯指名见你。」
「好、我马上出来!」她连忙整平了刚刚睡觉而弄皱的裙摆,立刻跑去开门,「是不是有结果了?」她心急地询问维达。
「那名死灵法师很嘴硬,也很耐得住拷问,而且他坚持要见你一面。」维达的神情看来是位很棘手的犯人。
他们来到审判所的监牢,跟在维达身後的狄安娜才有机会看见这个犯人的容貌,她隔着铁栏杆注视着这个身材矮小的人,努力地在脑海过往的记忆里,去搜寻任何相似的容貌,但没有。
「维达,让我单独跟他说话吧。」狄安娜见到牢内之人的那一刻,她微微垂下眼。
*
死灵法师第一眼见到狄安娜时,狄安娜觉得那眼神令她感到身如冰窖的冷冽,那一刻身子竟无法动弹了,彷佛身躯被不知名的力量给冻住,只是死灵法师眨一下眼,狄安娜又能活动自如了,她不禁怀疑刚才只是错觉亦或是她自己害怕了。
「你觉得冷吗?」
直到死灵法师问了一句,狄安娜才察觉自己竟然颤抖了,而且这个人怎麽能看穿她的想法呢?她定了定神。「还行。」她平息内心的不平静,语调终於沉稳了。
「我按照冥神普路托指示,渡引九十九名亡者的灵魂前往冥河,第一百名的人选,我也终於见到了。」
狄安娜心头一惊,她唇间翁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我的第一百位引渡对象,月神。」他欠了欠身子,原本属於成年男子的脸孔忽然一层层剥落,露出美少年的脸庞,「这个世界并非是您该存在的居所。」
「我们能换一处说话吗?」美少年忽地对这阴暗的地牢感到不妥,一个弹指,地牢的锁便开了,他原先的衣服也变成了一袭宵暗束装,吓人的是,他左边袖口露出来的左手,是没有皮肉的白骨,看似阴森至极。
狄安娜感觉事情的主导权似乎从不在自己身上。
*
美少年笑容可掬地喝一口茶,而桌上的白色瓷盘里的糕点早已被享用完毕,他满意地舔嘴,气质乾净的美少年笑望着对面的狄安娜。
狄安娜张了张唇,正欲发言时,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狄安娜、你怎麽可以私自擅放人犯!你疯了吗?!」太阳一接到消息,立马放下手边的事务前来兴师问罪,据说审判一得知消息简直是气得不轻,甚至到了差点要翻桌子的程度。「那个人犯跑哪去了?」
美少年眯了眯眼,显然对人犯这个称呼感到不悦,但他只是又喝一口红茶没吭声。
「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就在这里,他也没有逃跑。」事实上也没这个必要,狄安娜内心很无力。
「他是奥迦斯。」狄安娜迟疑了一下子,正想着该怎麽说,美少年反倒先优雅发话了
「我是冥王普路托遣派的死神奥迦斯,是前来带走月神狄安娜的。」
太阳一时愣住了,第二位称呼狄安娜为月神的人,「死神……奥迦斯?」他极力地想理清脑海中的思绪。
「是的,你们有什麽话需要跟她告别的,现在也可以一并说了。」
「你有什麽证据?证实你与她都是所谓的神?」男子怒喝一声快步走入,而扬起的黑披风相当有气势,而跟在他身後的,竟是其余的骑士长们。
「证实?你们不管信或是不信,我都是带走月神的。」奥迦斯沉思一回儿,眼神忽地扫过桌面的纸与鹅毛笔,他取来写了些字,「不过我不喜欢被人质疑啊,上面这些人,都是三日内必定会死亡的名单,你们遣人去查查就知,而我这几日就待在这寸步不离,也不能动什麽手脚,如何?」
审判与太阳眼神交流了一下子,黑发男子上前抽起那张纸,当他的视线与奥迦斯短暂对上时,又毫无交流地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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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吃甜食的死神,狄安娜也是第一次见到的,她无奈地跟寒冰多讨了些蛋糕饼乾,好满足这个对於甜食相当贪食的死神。
「狄安娜,你怎麽能这麽平静?」寒冰的眉眼不如平时的冷凉寒薄,他忧虑地看着低头的狄安娜,「莫不是你想跟他走?」
狄安娜摇摇头,「我不愿意。」黛芙妮,她的妹妹在这里啊,她怎麽能抛下家人呢?
一听见她说不想走,寒冰的表情稍稍安心了,「我们大家也不会让你走的,无论用任何方法。」
他拍拍狄安娜的肩,「去吧。」
狄安娜回到奥迦斯的客房,美少年似乎挺无聊的地玩着鹅毛笔,他看到狄安娜手中的点心,眼眸微微一亮。
「我以为……神不需要进食。」
「是不需要,只是觉得好吃罢了。」
「我如果我跟你走了,然後呢?」她会被带去哪里?
「走?不是这样的。」奥迦斯撇头解释着,「你体内有月神的部分魂魄,我奉命将其分离带走属於月神大人那一部分的灵魂,你是月神以自身魂魄所形成,并转世重生的躯体,所以残留了少许的神力。」
「引渡魂魄事实上是荷米斯大人的职责,我只是将现世的人们带往冥界的媒介,没有我,亡者到不了冥界入口,也见不到引导的荷米斯大人。」奥迦斯的睫毛漆黑狭长,当他说话时,那睫毛也跟着颤动着,那是一双美丽无暇的眼,剔透莹亮的很。
让人无法与死亡联想在一起。
只是,狄安娜亲眼所见,奥迦斯那只白骨左手,所触碰之处,能导致鲜花脱水枯萎没了生气,窗外飞入的蝴蝶也亦是被触摸之後,薄翅微微颤抖了几下子,就掉在地上,动也不动。
「好一只美丽的蝶,真是可惜了。」奥迦斯没半点情感的捡起了蝴蝶看了几眼,任何生命在他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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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少他人出入的祈祷室内亮着微弱光线,此刻的时间正值夜深,外头的长廊也寂静无声,只有负责夜哨的圣骑士尽忠职守地不敢离开自己所在的岗位上。
「雷瑟,你觉得……这世间真的有神的存在?」太阳知晓这太难以置信了,但若不是有神,也不会构成这片大陆上的种种信仰,可神终归存活在那些史册以及吟游诗人口里的颂词当中,用这美丽的词汇去交错出那些唯美的传说。
「信也好,不信也罢。」审判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摇摇欲坠的火光彷佛一吹就会熄灭,「那个奥迦斯,不管是不是神,也都绝非常人,包括他那只左手。」审判看多了罪人们的眼神,可奥迦斯与那些人不同。
「拐拐弯弯这麽久,终究还是找不出真相吗?」这一连串的线索却不足以拼凑出真相的轮廓,反而将他们引入了更诡谲多变的迷宫里,甚至会让他们失去狄安娜。
「还有三日,太阳。」审判不如对方那般焦躁受挫,当他接过奥迦斯给出的死亡名单,至少争取到三日,亦是最後的时限。
「格里西亚,放弃从不是你的原则,以前如此,这次也不会变的。」
「不、雷瑟,当我顺着线索去抽丝剥茧,真相没有因此而明朗,我反而更疑惑了,它将我带往没有明确指示的分岔路,而我看不见终点。」
彷佛身处在层层迷雾,怎麽走也走不出来,只能深陷其中。
*
当远征组的信书一传回圣殿,比推估的时间晚了将近一星期时,太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报!地方神殿的紧急书函!」亚戴尔闯入了主会议室。
方才的传信使因体力不支以及大量缺水而不省人事,连骑来的马匹也都倒地不起。
「亚戴尔,念出来。」
「是的,远征队的人马在归来路途上,遭到大量不死生物的突击,邻近的地方神殿收到求援信号,遣了一支队伍过去。」
亚戴尔极其镇定地念出内容,他望着太阳骑士的方向,等待着队长发话。
远征队是以讨伐不死生物的名义出发的,为了平衡被莫瑟家族调涨的铁器价格,莫瑟家族宣称提供武器供给的矮人族因为不死生物而不愿恢复以往的合作,只有除去不死生物,铁器才能恢复以往的价格。
但远征队现在却遭到袭击,无法在原定时间赶回叶芽城。
格里西亚从亚戴尔手中接过那封信函,他原本预计远征队今日能进城的,眼下却遇上了阻碍,绿叶与大地已经分出底下部分的骑士参与远征组,就此而言,等於少了远程弓手们与守护类型的骑士们。
他安静地将信递给审判,之後,那封信函又依序传给了骑士长们,最後回到了太阳手里。
「坚石、孤月,与地方神殿联系事宜交由你们负责,另外,巡逻队按照之前订定的部署不变,陛下先前同意伊力亚骑士协助圣殿调度人手的分配,我会在跟他讨论并做调整。」
太阳说了一句散会後,他朝亚戴尔招手,後者立刻意会地跟上来,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长廊上。
「狄安娜人呢?」
「狄安娜小姐日前经得教皇的同意,将光明殿的祭司们做了小组调配,好因应不死生物的事。」
「明白了,你先下去吧,我等等要出门一趟。」太阳点点头後,才与亚戴尔分开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
「罗兰,你在吗?」他来到了罗兰的房间前,省略了太阳骑士的各种赞美作为开头,反正罗兰也听不懂,「陪我出门,便装就行,我不想引人主意。」等罗兰来开门时,太阳直接了当地开口。
罗兰没有问他为什麽,只是说了声好,又解下了魔狱骑士专属的佩剑,换了一把普通的铁剑,才随着太阳一起出门。
这里是沉默之鹰与其他黑骑士下榻的旅店,他们并没有包下整间旅馆,故也有其他的旅人或冒险者出入此处。
国王陛下对预言一事有所动摇,故有心怠慢沉默之鹰一行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一位神殿的主事者受到如此待遇,住在如此普通又有许多闲杂人等出没的地方,太阳倒是有点同情等阳了,重点是连住的费用都是他们自己出钱的啊,千里迢迢来一趟望响国真是耗时又耗财,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出差嘛。
他们出门前换了平日的便装,太阳一进去旅店,眼光微微扫荡过店内的人,除了等阳底下的几位黑骑士,也有一两位寻常顾客。
「太阳,你是来找人的吗?」罗兰低声问着,见对方的目光在角落的几位黑色盔甲骑士身上。
「不是找人,是约好了人。」太阳移开视线,这才解释着,「走吧,我约的人在包厢呢。」他驾轻就熟地绕过那些座位,往一处隔间的包厢走去,老板也没拦他们,只是瞄了他们一眼就继续低头看起报纸来。
「太阳,没问题吗?」罗兰微微蹙眉,对於老板无视了他们的举动。
「没事,已经先预约了。」太阳摆手表示无所谓,就直接推门进去了,里面的男人一看到他们就马上站起来。
「等阳,我说了你可以多叫几瓶酒的。」两瓶哪够他喝啊?太阳撇个嘴,好不容易能外出喝几瓶昂贵的酒,而不是他房间酒窖那些快要喝腻的水果酒。
「是,我等会叫人多送几瓶过来。」
太阳还是很不习惯对方如此恭敬的说话语调,只因为自己曾经胜过了他?可那赢的方法事实上也不怎麽光明正大啊,那时候手上还有公主这个人质呢,也不知该说这人古怪还是什麽的。
「行,来开喝吧。」金发男人入座,取过一瓶酒正准备打开时。
「太阳,你应该有比喝酒还要更重要的事。」罗兰正经的提醒一句。
「我知道啦、罗兰,就先喝一杯也不行啊?」太阳抱怨连连的拿起杯子,「反正,边喝边说总行了吧。」
*
今天接近中午时分,那位黑长发先生回来了,还带着一名金发的友人,那是经常流连於酒馆的尼奥,收了狄安娜给的好处而跟来的少年大着胆子靠近一点,但他们怎麽站在门前不动了?不是要进屋吗?他在转角处观察了,想在更靠近时,冷不防地,原本站在门前的金发男子顿步,忽地极快地转过身来。「小子,在跟踪谁呢?」他很早就发现这粗劣的步伐了。
金发男子似笑非笑地,与来不及回避的少年对上眼,「这跟踪手法也过於拙劣了,我想装不知道都难。」他跨步上前,一把提起对方领子,这般鬼鬼祟祟很难不叫人怀疑。
「啊、你这大叔放开我啦!」少年立刻哇哇大叫着,可惜男子的手劲大得很,他根本挣脱不了。
「谁让你这麽做的?老实招来。」一听自己被叫大叔,不爽的他不悦地眯眼低问了一句,语调有着满满的威吓感。
「尼奥。」一旁的黑发男子摇摇头,示意对方放开那少年,「算了。」
尼奥闻言,只得松开少年的後衣领後,他就一溜烟就逃了,看来下回是不敢了。
「这阵子接到不少跟不死生物有关的任务,这数量不正常,格里西亚那孩子也不晓得着手处理这事了没?」消灭不死生物毕竟是太阳骑士的业务之一。
「跟你找我过来处理的事有关?」尼奥单手插腰看着那小鬼头溜得快速,连个人影也不见。
「是狄安娜那孩子。」夏佐比个手势,表示进屋在谈,「雷瑟来找过我了,说是狄安娜遇上不大好处理的事。」待人进去後,夏佐关上门,他瞄一眼好友。「似乎牵扯到当年你处理过的那件魔水晶任务。」
尼奥闻言,当年早已平息的记忆又再度涌上,形成完好的轮廓,他当然想忘也忘不了,相貌堂堂的前太阳骑士只是轻扯唇角,「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杀魔兽居然是如此费劲的事儿,牠们的数量像是潮水淹过那般,我可忘不了。」金发男子陷入过往记忆中,他当然也想到了那位身姿款款的金发丽人,在魔水晶事件後……
-那个人、也是另外一个我,就拜托你们了。
容貌清丽圣洁的女子尽管蒙着一层白纱,那音调清晰乾净,她的金发不逊色於天上的太阳,眼珠比深海更蔚蓝,即使多看一眼也是种亵渎,围绕在她身边的圣鹿与独角兽亲昵地享受女子的碰触,那高洁的气质令人却步。
「是时候去请那位了吧?」
*
那一夜,当月亮的光辉被血色笼罩,叶芽城所有人家门户紧闭,不敢有闲杂人等外出游荡,圣殿收到了巡逻分队的回报,城内开始出现不死生物的踪迹,数量不多,但已有五位骑士长领着底下小队在城内四处查看,寻找潜伏暗处的不死生物。
「报!城门西边出现了死亡骑士!魔狱骑士长已赶往现场!」
「报告,下城贫民窟的不死生物数量有增多的趋势!」
回传的情报不太乐观,但还在掌握之中,心中早已思虑的太阳骑士坚定不移的下达指示,「好,就这样持续回报消息。」
圣骑士可没一个是吃素的家伙,他们可是个擅长群战的职业,加上祭司辅助,绝对不会吃半点亏,不、是半点毫毛都不会伤到,他对此是相当有自信的,圣殿为此做了全面的准备。
可为何他心底依旧如此不安……?
太阳忍不住用手压上心脏,急促的心跳反应出他此时的心情,他彷佛遗漏了什麽?
「太阳!」来人是绿叶,表情相当紧绷,「圣殿内出现不死生物、是奥迦斯!」
「不是早已多派了看守吗、他怎麽逃出来的!?」
「总之,你得过来看看。」绿叶来不及说明什麽,太阳连忙提起神剑,与对方一同赶往现场,而映入他视野的对象倒在地面上,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反而是他身旁的绿叶大叫出狄安娜的名字。
狄安娜倒在地上,可无论绿叶无何呼唤她,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嘴角弯起清浅地弧度,面容看上去是如此恬静美好。
「我给了月神最好的美梦……」站在不远处旁观的奥迦斯微笑了,「她将陷在这美妙的梦境中,没有烦恼、也没有忧虑地长眠。」
「你住口!」终於按捺不住愤怒的奇克斯•烈火冲上前,狠狠揍了奥迦斯一拳。
「你们懂什麽?我给了月神她此生最爱的男人……我让猎户座奥列恩永远存在她梦里,他们就此无忧无虑。」嘴角滑下一道血丝,奥迦斯幽冷的眼神看起来更诡谲难变,他的眼中没有感情,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是我用精神系魔法攻击她,也是我雇了昆韦德运送不死生物进城,原本只是想引发一点小事故,好做个开场秀……但我打消主意了。」
「这片大陆上的血月可是相当难得一见,几百年才有过一次的月像,这将会是月神的黑暗属性发挥至极限的时候……」
「谁管你这麽多啦、赶快让狄安娜醒过来啊!」奇克斯朝着奥迦斯身上招呼好几拳,力道逐渐有加重的趋势,没有人想拉开奇克斯,他们冷眼望着这单方面的殴打。
「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死了这条心吧。」奥迦斯冷笑地接下对方的拳头,「还是说你也想陷入永恒的长眠?」
这话使得奇克斯反射性地停下。
「烈火、你离他远一点。」太阳连忙出声时,几位骑士长纷纷拔出武器,将奥迦斯包围住,而大地架起了守护者大盾。
烈火也不甘示弱地举起巨剑,「这麽有自信的话,不如就来会一会我的剑!」
「何止是烈火的剑,还有我刃金的匕首!」作为审判组中也是相当沉不住气的刃金骑士也不遑多让地叫嚣着。
「呵呵……感情相当好嘛。」阴森森地笑出声来,奥迦斯扬手一挥,十几具的骷髅破土而出,隔在他与骑士长之间。「就让你们相亲相爱地一块下地狱吧!」他尖叫的同时,被召唤的那些骷髅也开始攻击圣骑士。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此刻如此紧绷的情况下,会多出第三方的人。
在如此混乱的场面,没有人知道这二人是如何出现的,他们就像是凭空现身般地。
那一袭长袍的女人姿态优雅且像是从壁画里走出的丽人,那一头及腰长发像是镀上一层金光般地闪闪动人,她身旁那名面色苍白的男子掩嘴咳了咳,而左边袖口内空荡荡的,缺了一只手,「吾辈……有劳月神殿下了。」他慢吞吞地颔首,气若游丝的模样彷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似的。
「奥迦斯大人客气了,相互合作罢了。」月神撇头望着不断咳嗽的的死神,语调有一丝同情,「只是……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大好。」
「是的……吾辈失去了象徵死神力量的左骨……这是……冥王大人震怒,所给予的惩罚。」真正的奥迦斯垂着肩,即使用斗篷遮去他的面容,仍然依稀可见那半边惨白的人皮覆盖在其左侧脸骨,另外一边则是裸露的骨头。
本来纷乱的事态忽地因二位神只的到来而有了变化。
「区区一位凡人以为盗取死神的力量就能恣意妄为?」月神抬眼望去不远处自称为死神的的冒牌货,她抬手驱动圣光,金灿灿的光芒如同下雨般的落下,笼罩住那一大群邪物,一接触圣光的不死生物凄厉嚎叫的同时被圣光给化去了形体,而那名假的奥迦斯瞬间变了脸色。
「汝,本是将死之人……盗取冥界神只的力量,更是罪不可赦……」
像是宣判的嗓音平静地回荡在此时静止的场所,死神从墨色斗篷中竟缓缓伸出一只巨大镰刀,甚至没有人能想到这麽一柄比普通人还长的武器,是怎麽藏进里面的,他右手挥动镰刀,硬生生地砍下对方的左手。
「天啊、饶了我……我不要死啊!」被揭穿身分的罪人捂着断臂凄厉地惨叫,「还给你、这一切通通还你……求求你别审判我……就算我有罪、那名巫妖更该死啊!是她召唤那些不死生物的!」他痛哭流涕地求饶着,看上去是如此凄惨又不值得人同情。
重新取回自己左手的死神,只是默默地收起镰刀,但弹指变出一条长锁链束缚住罪人。「月神殿下,吾辈这就带人回去交差了。」死神微微欠身。
「去吧,请代我向冥王大人问安。」月神不改优雅的仪态,她安静注视着一神一人消失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