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吾命騎士】碎若歸塵 — 特來澤爾山谷

格里西亚说不出狄安娜看自己的眼神,她好似闪过淡淡的难过。

「你现在要拷问我?」她扬扬眉,要不是这家伙失忆,她真想说拷问其实是审判骑士的拿手工作。

「只要你够诚实,我就不会对你怎麽样。」

格里西亚耸肩,现在他到底该相信谁?他也不知道。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被推出来的伍德洛终於说话了,「格里西亚……我觉得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我严重怀疑她是圣殿派来的奸细。」格里西亚倒是理直气壮的回应。

「比起这个,圣骑士们要追上来才是重点吧。」亚奇嘟囔着,他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进监牢啊。

「就是嘛!」希贝尔也同意亚奇的话,「逃命才是最要紧啊!」

「格里西亚,你口口声声说狄安娜是圣殿的人,总该有什麽证据?」优娜是容易心软的人。

「当然有。」格里西亚举起寒冰神剑比着他的主人,「寒冰,你不会连自己人都认不得吧?」寒冰定定地望着格里西亚,眼神闪过复杂,他沉默许久,终於出声了。

「是,她是光明神殿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都瞪圆了眼。

「你没说谎?」格里西亚更加怀疑了,寒冰相当平静,他是如此诚实、毫无谎言的叙述着每句话。

「我为何要说谎?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寒冰的眸子反而露出疑惑的反应。

可恶、话是这样说没错啦!格里西亚心底仍有一丝不满,就是因为你太诚实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圣殿的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你们是为了独家兽吗?」伍德洛终归心思谨慎些,他想不出理由,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值钱的独角兽了。

看来是瞒不住了啊……她苦笑一声,「不是,其实我在找人。」她悠悠地道,要不是这家伙失忆了,她还真想往这个欠揍的家伙赏个几拳啊。

「找人?」格里西亚眉头一皱,之前寒冰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在找谁?

「对,我在找太……」

狄安娜话语未落,忽地眼前景物全变了,连格里西亚一行人也通通不见了。不、这不对劲!她忽然察觉到,是自己被转移走了,而能搞出这事的人……不、其实不能称呼她为人。

「怎麽能让你告诉格里西亚,他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太阳骑士?」红诗笑嘻嘻地望着狄安娜。

「你一直在跟踪我们?」狄安娜想想後也不意外了,红诗到底是不信任自己。

「那当然,怎麽可以让你扰乱我的计画?格里西亚那孩子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重要的事?她不自觉疑惑,红诗的盘算不仅仅是让格里西亚带着独角兽出城吗?她到底还有什麽企图?可惜红诗不打算告诉狄安娜,红诗已经决定不会让碍事的人去阻挠她的计画。

「这里是月兰国最大的黑暗之地,你应该不陌生。」

狄安娜可对特来泽尔山谷不陌生,她几年前接过一次任务,有人传言山洞深处有前人埋藏的金银珠宝,当时狄安娜与公会的同伴深入调查,结果败兴而归,还被满山遍野的不死生物围攻,差点困在里头而看不见明日的朝阳。

红诗将她丢在这里,不会是想让自己变成不死生物的点心吧?狄安娜的背脊微微冒出冷汗来,眼前幽深漆黑地分出几条岔路,时不时传来不死生物的低吼,回荡四周,令人战栗,她不禁头皮发麻,可待狄安娜转身,红诗早已不见踪影。

狄安娜不由得低咒一声,抽出软剑,又点燃照明用的火柴,往前方岔路走去,这一路上她做掉好几只低阶的不死生物,数量不多她尚能应付。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走出这个山洞……?狄安娜深知特泽来尔山谷的险峻多险,她孤身一人又缺乏好的装备,无疑是等死,她又反手削掉一只不死生物的脑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狄安娜倒是想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她试着聚集些闇属性在自己周遭,好让那些无脑的不死生物误会自己是他们的同伴,又向前走了一小段路,怪异的是这路上愈来愈安静,根本没有半只不死生物出现,静悄悄地甚是诡异,狄安娜本来疑惑着,可前方的洞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规律闷响。

她脚步一顿,仔细倾听了一回儿,才又大着胆子接近,她举高手中的火把,才看清了眼前的庞然大物,那是一头深眠於此的巨龙。

狄安娜手一松,火把掉落地面,微弱的火光撑不久就熄灭了,她跌坐地上,就连双腿也发软了,这头龙的随意一只爪子都能轻易踩扁她自己,狄安娜勉强的後退着,难怪不死生物都不愿靠近的原因就是为了不招惹这栖息山谷的霸主,逃跑的念头才刚刚萌生,巨龙喷出好大一长串的鼻息,在漆黑之中,缓缓睁开那一双带给人无尽恐惧的眼,那光芒令人生畏。

*

狄安娜的心跳几乎快停止了,她浑身发抖可又软脚无法挪开半步,她咬牙心一横,拔除靴子内暗藏的短刃,狠狠地朝右小腿划上一刀,鲜血冒出染红布料,可让狄安娜克服身体上的恐惧,她吃痛地皱眉,可痛觉带给她恢复行动的意念,她终於能爬起身,转身就逃。

跑了几百公尺远,狄安娜听见了龙凶猛的吼叫,顿时,整座山谷天摇地动,上方石块碎屑纷纷掉落,狄安娜勉强地扶着墙壁,好让自己不会失去平衡,她一方面闪躲着头顶上大小不一的落石,又得避开因为巨龙的苏醒而开始仓皇逃散的不死生物,她毫无方向地逃跑,只凭着身体的本能,像无助的小兽。

一股巨大的旋风袭来,狄安娜身子一轻,人被甩至墙上,她顿时胸闷又咳出血来,一时无法动弹,只能难受地缩着身躯躺下。

转眼间,巨龙一声怒吼着,出现在她面前,牠随意的鼻息就能酿成飓风灾祸,狄安娜能看清这条漆黑之龙身上蔓延的坚硬鳞片,是纯粹晶亮的黑色,蕴含着浓浓的闇属性。

巨龙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着浓厚的腐臭,牠微微张嘴,酸恶的唾液滴落於地面,地面像是被腐蚀地被溶化开来,被喷溅到少许液体的狄安娜咬牙忍耐着,可眼中布满绝望。

这时,巨龙打量这闯入山谷的不速之客,正要进一步动作时,却被层层叠叠的黑暗锁链给制住行动,牠被惹怒的嘶吼着想挣脱开这束缚,却被束缚得更紧。

「你可真狼狈。」缓缓从上空飞下来的黑发男人,降落在她面前。

狄安娜被眼前男人所散发出的闇属性给压制住,她对这个人感到一丝陌生却又彷佛曾有印象,而前方的洞口跑出几个人来,分别是伍德洛、伊果跟亚奇。

「不好、狄安娜的肋骨怕是断了。」上前探查狄安娜伤势的伍德洛阳不大好看。

狄安娜的注意力不在对身旁人的身上,她花了几分锺才认出那个黑发男人是谁。

「格里……西亚。」她艰难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可他的目光不是放在自己身上。

「你们留在这里好好顾着她跟伊希岚。」格里西亚淡淡地下了指令,转身又飞走了。

伊希岚走到狄安娜旁边,他忧虑的眼神望着她,狄安娜知道他很担心。

伍德洛神情凝重的说,「我们没有祭司,得将她带出山洞外治疗。」

「那怎麽成!格里西亚说了,叫我们留在这里的!」亚奇瞪大眼,显然有点怕事後被责怪,他又想起了什麽,急忙说,「那个、我有酒呢,先用这稍微挡一挡。」他赶忙摸出系在腰上的酒囊,递了过去。狄安娜连灌了几口酒,这酒性其实还挺烈的,热意逐渐窜上身,酒意帮她稍微转移了痛觉。

「亚奇你可真享受,还知道要带好酒。」伊果忍不住挖苦一句。

「哈、眼下这不是派上用场了。」亚奇乾笑几声,下一秒却没了声响,他神情呆滞地望着後方,伊果跟伍德洛不明所以也跟着回头一看,神情逐渐染上恐惧。

原本綑绑着巨龙的闇属性锁链竟然全数开始崩裂,很难想像能将一只龙给限制住行动的锁链,竟然变得如此脆弱,而漂浮在巨龙身旁的人影,是红诗。重新获得自由的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朝他们吐出大量的腐蚀酸液。

即时反应过来的人是寒冰,他聚集而出的冰属性凝聚成墙,挡下龙的攻击,「你们快走!」他边战边退。

其余人当然什麽忙也帮不上,只能照着对方的话去做,狄安娜被搀扶着,跟着他们几个人,仰赖着寒冰的掩护,从山洞内撤出,遇见了来接应的烈火小队,而烈火看见了狄安娜也相当惊讶,可狄安娜知道眼下不是叙旧的时机,她慌张地说,「烈火、寒冰被困在里面了你快去帮帮他!」

烈火瞪大着眼,他急忙挥手带着小队进入山洞,仅留下一位圣骑士帮受伤的人疗伤。心急如焚的狄安娜在圣骑士替她自己治疗完伤势後,就想冲进去找寒冰烈火他们。

「狄安娜小姐、您的伤并没有完全好。」圣骑士脸色一变,想阻止她以身犯险。

「我没大碍,一点疼痛而已。」狄安娜稍稍恢复行动能力,她表示自己没有大碍,「你守住这里,必要时带着其他人撤退。」她指示完毕,提起软剑重新返回山洞里,待狄安娜赶到时,情况早已相当险峻,寒冰的腿受了伤,另一边的烈火被龙视作攻击目标。

狄安娜抬头,发怒的巨龙在这个空间大肆破坏,上面早已有不少撞击的凹陷处而摇摇欲坠,她抿唇思索着,此时,巨龙一声拍击掀起大量石屑尘烟,烈火被这一冲击给狠狠扫开,人被打飞至远处。

没时间了!狄安娜随即凝聚属性化作数十支巨大的箭,朝着龙的上方攻击。一时轰然巨响,伴随着烟雾弥漫以及龙的痛苦嘶吼,山洞的结构失去平衡,纷纷垮坏崩塌,那些比人还大上数十倍的无数落石顿时压在巨龙身上,这不足以带给龙过多的受创,反而暂时封锁住龙的行动,短暂争取了时间。

狄安娜联合烈火将寒冰给扶出来,寒冰的腿给酸液给侵蚀了,布料跟腿都黏在一块儿分不开来,血淋淋地看起来相当怵目惊心。

「狄安娜,我们得带他出去,我断後,你带着寒冰走。」烈火果断的决定。

寒冰才说个不字,又很痛苦地呻吟着,他的汗浸湿了脸,他再也没办法装出一贯的冷漠神色。

「拜托你了狄安娜。」烈火坚定的说完,就提起巨剑往回走去。

「不行……」寒冰用力地握住狄安娜,他指节苍白,却坚定有力,「十二圣骑是不会抛下同伴的。」

而狄安娜迟疑了。

*

格里西亚眉头一深,他俯视着眼下的情况,看着被龙给逼入角落的二男一女,他隐隐诧异於事态会变得这般,他离开时明明把龙给绑住了,他不悦地挥手驱动着闇属性,化作数十条坚硬的锁链重新束缚住龙的行动。

「真狼狈啊,奇克斯。」格里西亚凉凉地说。

烈火见状,眼中的愤怒更深了,被龙重创的他摀着心口,嘴角的一抹鲜血滑落,他只能仰赖巨剑勉强支撑着。

「怎麽了?你不是很有能耐,能被称作是行走大陆的神,就让我见识看看啊?」

「你真的什麽也不记得了吗、太阳!」狄安娜绝望地朝对方喊着,那是你的兄弟、是打从小骑士开始,就一直在你身边的夥伴啊,你怎麽能忘记他们,忘记这一切?

「不要用那个名字称呼我!」他恶狠狠低吼着,「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早就无所谓了,从现在起,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要遨游整个大陆,没有人能约束我。」

「除了圣殿,你哪里也不能去!」

格里西亚身躯一颤,他回头,出现在他背後的九位骑士,而为首的黑衣男子,手持一把充满光属性的剑,那是如此令格里西亚心生厌恶,那源源不绝的光属性对他而言,如同焰火烫灼着皮肤,让他痛苦不堪。

「给我拿走开、拿走啊……」格里西亚喃喃着,「你老是这样子,偏偏要与我作对,为什麽?雷瑟•审判。」他下意识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好奇怪,他明明不记得任何的人,却看到黑衣男子时,能精准无误的叫出他的名字。此时,格里西亚摀着自己的脑袋,记忆如潮水涌入,那片断拼凑起他所失去的,现在又再度回来了。

-仁慈的光明神会原谅你的罪恶。

-格里西亚,如果你没选上太阳骑士,当祭司也很好啊,那你以後就可以帮我疗伤了。

-执行正义是太阳骑士的存在意义。

-太阳,你看不见了,对不对?不要骗我,也不要爲了隐瞒到底,故意想追上暗骑士他们,让他们往你眼睛砍一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要那麽做,拜托……

啊啊,格里西亚闭眼,重新睁开,露出了那毫无瑕疵微笑,「我都想起来了,我是太阳骑士。」

狄安娜面无表情,「那你说看看寒冰的名字?」

格里西亚歪头思索几秒,又笑容满面的说,「嗯……稀烂?」

狄安娜与其余十一圣骑:「……」

「不是吗?难道是稀巴烂?」他认真的问。

看来记忆是真的回来了,狄安娜忍下了想拿软剑替对方抓个痒的想法,这个人不久前还是各种的欠揍外加惹事生非,现在就凭一句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太阳骑士就想把自己曾经做过的混帐事给丢到九霄云外,未免想的太美好!

此刻,先把碍事的龙给宰了再说。

*

再听到他们一群人宰了一条龙之後,教皇的眼睛从来没有这麽亮晶晶过,其闪亮程度堪比金山银山,不愧是死爱钱的老头,狄安娜听见汇报完的太阳低声嘟囔着。

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她揉揉发酸的肩颈,提着武器打算回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洗澡,她敢打赌自己身上的味道就是一块发酸腐坏的豆腐,狄安娜没兴致去学其他人去观望此刻正可怜兮兮地向烈火与寒冰忏悔的太阳,她只想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跟棉被做个亲密接触。

不知道自己这趟旅行的所有费用,能不能报圣殿的公帐啊?成天哭喊经费不足的教皇可能会驳回这个提案。

狄安娜龟缩在放满热水的浴桶内,水温舒服到让她想就此睡到天亮,洗澡水还加了以前跟太阳讨来的薰衣草精油,更让她昏昏欲睡了,她第一次有了回到圣殿真好的感觉,难道说惰性是传染人的麽?她感觉自己被太阳给传染了。

叩叩,这时,有人敲门了,狄安娜瞪着那扇门好久,才郁闷地从浴桶出来,含泪将水给放掉,穿好衣服才去开门,不开门还好,这一开门她差点就咬到自己舌头,这麽晚了,审判你不好好去睡觉这很说不过去啊。

狄安娜开门只露出一条小小的门缝,她好想挂上谢绝来访的牌子,天人交战许久才认命将门给完全打开。

「……审判你找我?」她有气无力的请对方进房,整个人像萎靡的老婆婆那样疲惫不堪。

「来了解情况。」审判点点头,一副你了解我的来意那就好办事的脸。

「不能明日再谈?」她只想睡觉啊。

「不能。」他倒是回答的很乾脆。

「……你说吧。」狄安娜有点痛苦地转身去泡了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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