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是冲着唐柠的脸去的。
靳渊用上一半的力气，把所有对唐柠的不满全都加诸於此，想砸烂她脸上挑衅的笑，打压她的气焰，让她从此只能在他之下。
可他没有如愿。
书包掷向唐柠的速度很快，唐柠的速度又快於它。她向旁跨出一步，书包在她身後重重砸向窗户玻璃，发出令人心惊的撞击声後弹落在地。
唐柠侧过头看了它一眼，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从被接回唐家的那天起，她就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不得不收起尖爪獠牙，活成她自己都恶心的窝囊样子。
她曾听着别人的哀求讨饶十几年，被人捧在掌心上哄着护着，现如今她却成了她过去最瞧不起的那种人，急於藉着谁来撕裂这层面具的心情几乎填满她的心脏。
唐柠闭了下眼，眸子逐渐漫上狠戾。
这样的眼神沈安程在过去曾看过无数次。
无一例外的，最终唐柠的手上都会染上血腥。
看着唐柠走向靳渊，沈安程这麽想着，却没有动作。他想，终究还是不同的。
那时候的唐柠走到哪身後都跟着一群人，她想打断谁的手，不乏给她递球棒木棍的人，但现在，她只有一个人。
她是外来的转学生，而他们是相处过一整个学期的同班同学。
像是要应证沈安程心中所想，教室後门被猛地拉开来，一身笔挺制服的年轻教官立在门口，皱眉看着一触即发的两人。
「靳渊你干嘛呢？」
手都已经举到半空中，准备给对面人一次教训的少年，听到教官的喊声，心里暗骂一声脏话，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手，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答了句：「没干嘛。」
孙教官扫了他一眼，「最好是。」
语气里的不信让靳渊下意识认为又要被教官逮着训话一通，正有些压不住火气，却见孙教官说完这句话之後，视线迳直越过他，望住了他身後的唐柠。
「唐柠，出来一下。」
唐柠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孙教官，身侧紧攥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来，抬脚绕过靳渊，跟在教官身後出了教室。
靳渊阴沉着脸盯着唐柠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後门重新关上，方冷冷扫过门口处去喊来教官的两名男同学，在他们瑟瑟发抖中，他抬脚踹了下教室後方的柜子，手揣在裤兜里坐回自个儿的位置上。
教室外，孙教官领着唐柠来到她才离开不久的厕所外。
宣告上课的钟声响彻校园，原先在他们身後悄然投去好奇目光的学生们一哄而散，喧闹声伴随着钟声远去，还以校园宁静。
也是直到这时，孙教官才注意到唐柠的一头湿发和半湿的制服上衣。
他皱了皱眉，「你这是什麽样子？被欺负了？」
唐柠没理会他的问题，只问他：「找我什麽事？」
在学校里与各式各样的学生打得交道多了，孙教官也算明白这些学生一旦不乐意回答，再怎麽问也是徒劳。他没计较唐柠的态度，将视线自她的湿发上挪开，望向女厕门口。
毕竟男女有别，纵使这时间应当再没女学生在里头，孙教官仍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只站在厕所门口，指着仍旧布满垃圾的地板问她：「这是你做的吧？」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唐柠没点犹豫地颔首承认。
「你知道这样是破坏公物吗？」
唐柠垂着眼扫过内里仍旧完好无缺躺在地上的塑胶筒，对他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很是瞧不上眼。
别说区区一个垃圾筒了，更贵重的东西她都破坏过，也不见以前学校的老师来跟她计较。
唐柠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他。指着垃圾筒，她淡然道：「没坏。」
孙教官：「……」他是这个意思吗？他在乎垃圾筒坏没坏吗？
抬手抹了把脸，他头疼似地揉揉额角。
一个靳渊已经够让人劳心劳力，这会儿又多一个本来以为还算听话的唐柠。
想起将她托付到自己手中的学长，孙教官重新肃起脸色，决心扳正她的错误观念。
「垃圾筒是学校的公物，是公物就不应该随意破坏，不管它坏没坏，你踢了它就是不对。」他指着满地的垃圾，命令道：「这些垃圾是你造成的，你就该自己清理，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把这里恢复原样，现在立刻动作。」
唐柠冷冷地注视着他，手又重新攥紧。
她认得眼前这个年轻教官，知道他是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在这个学校负责监视她的人。
同样是做哥哥的，萧佐就从不会这样对她。
唐柠抿紧了唇，无端地感到委屈。
她立在原地片刻，终於在孙教官准备再说她时有了动作。
出乎孙教官意料的是，唐柠入内将垃圾筒摆好後，下一步不是拿扫把与畚箕，而是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以手逐一拾起遍布地面的卫生纸团与塑胶袋。
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对这些垃圾感到嫌恶的神情。
她做得极其自然，好像收拾这些东西，本就该如此做。
孙教官暗暗将此事记下，决定在下回学长找上他时与他汇报。
这些垃圾看着凌乱，实际上却不多，没一会儿唐柠就将它们全都重新丢回垃圾筒里。
拿起肥皂在冰凉的清水下洗净双手，唐柠重新回到孙教官眼前，却见他一脸复杂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她心生烦躁。
「这样可以了吧？」她语气淡漠地开口。
「你……」孙教官迟疑着，内心斟酌着字句，婉转道：「厕所的工具间一般都有放打扫用具。」
唐柠微微一愣，抿了抿唇，似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说：「我回教室了。」
「等等！」见她转过身就要走，孙教官视线扫过她透明得能瞧见内衣背扣的上衣，挪开目光喊住了她，「天气还没回温，到教官室来把头发吹乾，顺便换件衣服。」
他是抱持着关心敬重的学长的妹妹，才会多说这麽一句。
可唐柠半点不领情，扯着嘴角回首冷冷冲他一笑，话都懒得与他说，迳自转身走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