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颜哲宇洗完澡後无力的躺倒在床上。
这个应当坐在书桌前读书却怎麽样都不想打开课本的状况已经持续五天了。
每次只要像这样躺在床上,那一天的事就会浮现在脑中。
我该怎麽和她道歉?该如何和她谈起那些事?
把真心话说出口的话,他们两个就会离我而去。但是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们也不会回来。
颜哲宇终於下定决心拿起手机,发现自己的手微微在颤抖。
最坏的情况是身边所有人再次离开自己、再次对自己失望。
他按下手机中电话簿的图案,找到徐怡茜的电话。
即使如此,也不想对自己对她所造成的伤害不做任何的道歉与弥补。
他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慢慢按下那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这才发现心跳咚咚咚的大力撞击着胸口。
因为自己不想受伤而伤害了那些重要的人,颜哲宇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手机发出嘟嘟嘟的拨通声,随着等待的时间一秒一秒延长,他越发坐立难安。
「原来你是GAY啊!?」「恶心死了!离我远一点!」「要你正常一点有那麽困难嘛!?你这失败的儿子!」耳边出现假想的责骂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吵杂,停不下来……
直到手机传出徐怡茜熟悉的声音。
「喂。」
那些声音骤然停止。
「……喂,徐怡茜,我有事情要跟你说。」颜哲宇吞了口口水,「那一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对你说那些话的,伤害了你,对不起。」
「嗯,我也该为那天自己随意刺探你的行为说声抱歉。但是那天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吗?」
「……跟你说之後,你会离开我吗?」
「……」
「徐怡茜,你说你看到了烟火那天的事,那麽你是因为我这种肮脏的感情而远离我的吗?白忱轩也是吗?」
颜哲宇停顿了一下,仰头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稍微平复情绪,「我喜欢……男生,我从很小就知道了,但是身边的人都告诉我这是不对的,所以我一直不敢承认这份感情,我对谁都不敢说实话,我不想再一次失去身边所有一切,所以才急着否认。
「当你告诉我我极力隐瞒的一切你都知道之後,我真的很慌张,才会对你说出那种话。不论是你还是白忱轩,我都不是真心那麽想的……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随着不断倾吐的话语涌现,滑落颜哲宇的双颊。
徐怡茜依然没有说话。
「你对我失望了吗?徐怡茜。」
「……没有,我没有失望,我不是跟你说过放烟火那天我早就看到了吗,所以我不意外啦。不过,我想我要再次跟你说声抱歉,那一天,我果然不应该那样子逼迫你……」徐怡茜顿了顿,「你一直都很痛苦,对吧?」
豆大的眼泪随着这句话溃堤,颜哲宇开始啜泣,泪流满面。
「都没有人愿意听我说,没有人愿意理解我,我只能在心里忍耐,一直都很小心翼翼的,真的很难受……」
终於能够对着谁吐露真心话,颜哲宇泣不成声,却仍然对着她不断诉说。
「徐怡茜,你会离开我吗?」颜哲宇有些不安的问。
「……」
「徐怡茜?」他心跳骤然加速。
「……不会。」一会儿後,她平静的说。
听到她的回应,颜哲宇微微放下心,「……你不觉得我是很恶心、很不正常的人吗?」他问出在他看来应当正确,却深切渴求反驳的问题。
「怎麽可能,更何况听完你说的这些话之後,就更不可能了。如果在学校有人敢这样跟你说的话,你告诉我,我去泼他水。」徐怡茜毫不犹豫地说。
「……真的!?」
「真的。」
颜哲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就连家人都不愿意接纳的自己,居然有人愿意包容。
而後他破涕为笑。
对啊,她可是徐怡茜,不做没有意义的事,做不到的话她是不会答应的。
「怎麽突然不说话了?」徐怡茜小声问道。
「徐怡茜,谢谢。」
颜哲宇脸上仍挂着两条泪痕,却笑得很灿烂。
徐怡茜有些别扭:「没……没什麽啦。话说白忱轩要怎麽……」
「白忱轩他全都知道了吗?」颜哲宇心一沉。
「没有,我还没告诉他,他应该什麽都不知道,那天也应该没有听到。」
颜哲宇一惊,「那我去跟他说吧。」他放下内心的负担,轻吐一口气,「明天去学校你不会不理我吧?」
「不会啦!都说开了,我也不生气了。那就明天学校见。」
「嗯,掰掰。」
两人道别後,颜哲宇挂掉电话。
他觉得内心暖暖的。
某个被冰冻已久的东西正逐渐解封。
能和她和好,真是太好了。
能认识她,真是太好了。
颜哲宇看着手机画面中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会心一笑。
手机画面还停留着颜哲宇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徐怡茜看着萤幕,脸上的表情非常沉重。
她坐在琴房的钢琴椅上,刚和颜哲宇通过电话,与他和好,因为是练琴到一半中途打来,所以琴谱和琴键都还摆在自己面前。
但现在内心的复杂让她难以继续练习下去。
虽然和颜哲宇和好让她非常开心,但在讲电话的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情绪不断的跟着他摇摆。
当他难过地说出事情背後的真相时,自己也会觉得胸口很闷。
当他吐露一直以来的痛苦时,自己也微微泛泪。
不希望他悲伤……
徐怡茜真切的感受到这份心情,想要安慰他,想要让他停止哭泣。
所以自己才会答应他,不会离开他。
颜哲宇又再次打乱她的计画,自己已经无法如之前所期望的与他渐行渐远。
但她没有丝毫的後悔。
可是脸上的表情与心情却也没有任何如释重担的放松,反而越发黯淡。
她再次拿起手机,打开了姐姐的聊天室,开始对手机打字:「姐,小时候遇到困难时,不论是什麽问题只要问你都会得到能让问题迎刃而解的建议,不晓得如果你还在的话会怎麽告诉我?我在跨年看烟火时许的愿望是想要成为像你一样的钢琴家,而且这也是小时候跟你一起许的愿望,对我而言没有什麽事是比这个更重要。
「但是我发现我要面对的问题好像不是只有这一个。姐,我该如何面对一场注定的悲剧?」
徐怡茜传送讯息後,离开了琴房。
隔天早上来到学校,徐怡茜便看到隔壁座位的颜哲宇,低着头似乎在写讲义。
她将书包在座位上放下,和颜哲宇搭话,「颜哲宇,这麽早就在写讲义啊?」
他抬起头,看到徐怡茜,露出笑容,「对啊,这几天都没怎麽念到书,要来恶补一下。」
「你昨天是怎麽和白忱轩说的?」徐怡茜面对颜哲宇在位子上坐下。
「我其实没有跟他坦白,只是先编了个谎,因为全部跟他坦白的话,就等同於告白了吧,我没有想要现在跟他告白。所以我想等我以後表白了,再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所以你确实喜欢他,对吧?」
颜哲宇顿了顿,而後耳朵微微红了起来,腼腆的嗯了一声。
徐怡茜微笑,「加油。」
如果去到他身边会让你开心的话,我会支持你。
他也微笑点点头。
早自习的钟声响起,散落在教室各处的学生回到座位,准备晨考,教室渐渐安静了下来,徐怡茜和颜哲宇也不再继续聊天。
两人回归以往的日常,但有些事物却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