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城亚矢与她的朋友们为了新年会,套上新颖的和服。
其实,她大可不要如此。
只要随意留心流行周刊上的小心机搭配,就可以打造时髦少女的清新感。只是,当翻了翻衣柜里那堆衣裳拼盘,一件端庄和服,被拨开它那柔和鲜丽的若草色,她思索一会儿,打破了原有的时装计画,就这麽穿出来见人。
未料聚会中途,她看见白石过来时,无视众人的好奇,针对角落渡边修的脸色,竟然有似曾相识之感。冬季渲染的冷光调弥漫空气、涂糊眼周,却来不及突袭白石一身愤怒而热血的躯体。至少亚矢凝望他,专注聆听他和渡边教练对话的时候,她终於想起这似曾相识的片段起源於她初遇榊太郎的场景。但白石与当初的她,有着决定性地不同。
—我老实说了,你在这方面没有才华。
「我从来就没有拒绝跟千岁比赛的回答!更不知道这件事!」
白石语道,一时刻的渡边修仅仅拉高帽缘,默不作声。那一只慵懒的眼睛浮现在亚矢面前,让她感受到,这位在初中部的网球监督可谓传奇,大概真不是谣言。一旦仔细端详那道眼神,慵懒只不过是道障眼法,其里头包藏的,是对这个世事与人性的了然。
再往下听他们两人的争执到底是什麽,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办法掌控这种类似剑拔弩张的氛围。只好让这戏唱下去。
「阿阿,我道歉。不过,只有针对没过问你这件事而已。」他用眼神指名白石缠绕绷带的左手,「我说白石,你想过我为什麽直到现在,都还让你戴着家当的原因?」
对方闻言,眯起他原本漂亮的眼眸。那只戴有渡边教练“家当”的手,窜得更紧。
明明约定好,等到全国大赛完毕,就是归还的时候。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甘心。
这正意味着,他的实力还不足以跟千里对战,是吧。
如果提早就下定论的话,那麽当初的全国大赛,他与不二周助那一战又该如何说。他们彼此都在赛末点的时候扳回一分,就在所有人想着“比赛要完了”的时候。白石尽量在激动的语气中带点镇定,可无论是渡边或者亚矢,瞧着他被右手包裹的,握拳的左手,均明白那是白石谨守自己尊严的表现。
「千岁那家伙,知道自己的极限所以退社。」然而渡边认为,仍有必要把话说死,「且同样拥用这股潜力的,还不是你,是小金。」
单凭天生的爆发力和野性,练习对这两个人而言,都只是提升能力的辅助。而这也是比谁都了解白石努力的渡边,一路看着他们下来,残忍如铁的结论。
「哈…阿修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严厉了。」
「好歹我也是你们过去的监督,必须考量到其他努力的球员。这就是现实。」
此话一出,结城亚矢认为这不仅仅是说给白石听的。说着“好歹”两字的渡边修双手环抱胸前,尽管椅靠金属椅背的模样自在,两眼的锋利倒反而诉说着“他可真的不是只有赌赛马,闲闲没事做。”顺道预知了————万一类似千岁这样,拥用天赋异柄尚且不常做基本练习,而经常得胜的“对手”,可就非正常的男子汉对决,这般单纯。
渡边修默认,他从不承认千岁的退社申请这点上的确狡猾。毕竟这是打进全球大算的非常手段。但狡猾不代表卑劣,他知道当所有努力的球员,比如身为队长的白石那样,遇到凭藉天赋少有练习的人,所承受的心理後果是什麽。只是把对方当作“提升胜积”的石子而已。
他作为网球监督的立场,当然是尽可能不要陷入敌方的陷井。不长不短的解释,这话中之话白石亦听得出来。一想,白石的脸色更加严肃。广为人知的神采异异几乎消失。左手也被裹住得没了空间。
—别说千里,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远山金太郎都赢不了。
「或许真的是这样…不过,我的网球就真的让人这麽不安吗?比赛不到最後一刻,会发什麽谁都不知道不是吗!」
完美的网球圣经,他也只剩下这个打法而已。如果连他本人都背叛这种打法的话,就不能够取得所有人的信任。众人看尽一切,像个羔羊困惑的站在原地。不过也不是全部。起码亚矢有印象忍足谦也闻言後,朝向白石拍了肩,一方面示意着有话晚点说,一方暗示着,他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随之,她也有印象,白石激动抖肩的背影,跟随谦也的动作逐渐冷静。只不过这不言以喻的动作,它的结局,终就只是白石藏之介的隐忍,非心境上的豁达。
「总之,就当作是我的任性吧。我会答应千里,和他比赛。」
换言之,他绝不认同阿修,甚至是任何人给予他的结论。顿尔,白石走出聚会,其他人又继续着热闹欢乐的气氛,尽可能地维持。
那件事过後的几天,亚矢偶尔会想起,一向英挺背影、整副完美的少年,为了网球而固执,懊脑的身影。走在大阪四天宝寺区的商店街上,四周雾茫茫的,让人的˙内心也跟着疑虑。她的酒红色短靴定格於一家小型乐器行,拨开一小缕黑卷发丝,印入眼廉的即是一架迷你钢琴形状的音乐盒,脑海中盘旋着数不清的想法及回忆。因为玻璃窗的隔绝,她听不见音乐盒放着什麽曲子。
当初会继续弹钢琴,纯粹是想要罢了。
她思寸,眼皮半垂下来。
正是如此,对於网球场上的白石藏之介,她才发现她一无所知。且对於千岁的才气焕发,耿耿於怀。
乐器行沉重的玻璃门打开,里头的门铃声与男孩儿一样绷了出来。亚矢拉回思绪,单纯的忘向出来的那人,远较於一百八十的身形更显得高挑,明明是未回春的冷天,双脚却没穿袜,踏着人字木屐行走。若没有橘色羽绒外套支撑,他看起来十分单薄。酷似什麽也不在乎的洒脱背影和爆炸头,狂野的气质,让她觉得跟谁描述的某人般,相当熟悉。不知不觉,跟着他走了好几步。然後,
「再过5秒,你就会想起我是什麽人。对吧。」
前方边说边停下脚步,亚矢瞬间因为被发现跟纵一事倒吸口气。仅隔着几步的距离,回想他刚刚的计算,最终镇定了神情。并不以为意地回应,正好花了5秒。
「千岁同学呢。」
「真没想到能被结城同学记住。」
「你认识我?」
千岁给予一抹苦笑,稍微揉揉那分岔的爆炸头,「你的名字之前传得很热,加上又是个美女,我当然知道你了。」
亚矢闻言,往右下注视,仿佛明白他意指“师生恋丑闻”一事,旋肿惯上一概莞尔。并选择对於暗示性的探究,加以敷衍。虽对话无伤大雅,却足以让千岁看见了她本质的一部分,沉默一阵子。
「我也没想到会被千岁同学记住样子,我很高兴。」
那之後彼此暗自想了想,其实大可不用再聊下去。却基於互报身份,礼貌性的说了些小事。好比千岁至所以来到乐器行,是由於父亲的职业为陶艺,他纯粹是到此来看父亲做的陶笛作品。诸如亚矢和白石为同班同学等等。以及关於网球。渡过人行道的红绿灯,她又想起他的绝招才气焕发。紧梢的眼睛多一份疑虑,而她尽可能故作镇定。
她和他至所以会遇到相等的挫折,
是否因为欠缺什麽?
「千岁同学你早就知道,拒绝比赛的是渡边教练,不是白石吧。」
语罢,千岁停伫之际,正好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