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悠悠我心 — 第三章

没想到不用排队就可以得到一次晚餐约会,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也不枉她这几天受的大伤小伤。殷美悠离开学生会室之後继续在校园里闲晃,认识校园。

她的计画还没有完全,却发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让她都不知道该怎麽继续下去。可以的话,殷美悠当然希望不只是一顿晚餐而已。她想了整整一年半,终於找到了她的初恋情人。不过她最大的希望,还是能让这段恋情有个结果,就算距离成为于庆的女朋友还有好大一截,她也会继续加油。

现在在因缘际会之下得到了天大的好机会可以和于庆单独相处,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让他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殷美悠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进了学校的枫林小径,阵阵微风吹来,吹散了暑天的热气。虽然时序已慢慢接近秋天,但天气还是十分炎热,枫林也是一片翠绿。这样炙热的天气,已经到校的学生多半躲在教室里乘凉,没有人愿意在外面四处走。除了习惯风吹日晒的运动员之外,就只剩她,一个被恋爱喜悦冲昏头的小女孩,不怕暑热在外面乱走乱晃。

既然四周没有人,不如就来唱个歌好了。殷美悠踏着轻快的脚步,开始哼起歌来。

「吵死了!」右手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让殷美悠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竟然有人!殷美悠吐吐舌头,对被吵到的那个人感到抱歉,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打算跟对方说声抱歉。

「咦?怎麽是你!」这个人不是她的同班同学谷珅冶吗?怎麽会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树下呢?

谷珅冶睁开惺忪的双眼一看,原来又是这个聒噪的同学。

「你怎麽会在这里?」上次在篮球场遇到他也是独自一人,实在是很奇怪,他和靳铎不是朋友吗?怎麽老像个独行侠一样,一个人独来独往。

谷珅冶瞄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你是在这里休息吗?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了。」殷美悠尴尬的道歉,听到这麽不堪入耳的歌声,他应该是被吓醒的吧。

谷珅冶照旧不讲话,他绕过挡在面前的殷美悠迳自走掉。

竟然不理她?没关系,殷美悠相信谷珅冶只是冷漠了一点,其实本性并不坏,上次的事只是插曲。既然大家有缘做同班同学,那麽维持友好关系是应该的。

殷美悠跟在他後面继续叽叽喳喳,想要引诱他开口说话、打破他被寒冰冰冻住的外表,也想打好两个人的关系。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从枫树林走回教室,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踏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几乎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有吃惊、也有嫉妒。

「你你你你你,你们怎麽可以这样子!」同样震惊过度的靳铎率先从位子上跳起来,跳到谷珅冶和殷美悠两个人中间,一把抓住谷珅冶的衣领,大声的质问他。

殷美悠被靳铎的大反应给吓到,一时之间住了嘴。

谷珅冶则是斜睨了靳铎一眼,冷着一张脸拨开他的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呃,有什麽事吗?」殷美悠一脸不解的问,不懂他为何要这麽大反应。

面对殷美悠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靳铎反倒不知道怎麽开口问他们两个的「奸情」。

「你们怎麽一起来?」一旁好心的同学甲替靳铎解围,他也很好奇这两个人突如其来的超展开剧情。

「是阿,你们两个什麽时後变得这麽好,还一起来上课?」靳铎在一旁挤眉弄眼,恢复最初的模样加入质问团的一员。

她和谷珅冶的感情好,有吗?殷美悠被靳铎他们搞得一头雾水。他们两个不过是在外面巧遇,顺路一起回教室,再加上上次篮球场的相遇,她和谷珅冶也只单独相处了两次,这样算感情好吗?

「我们只是刚好在外面遇到而已阿,没有什麽。」虽然殷美悠希望她和谷珅冶的关系可以好一点,最起码做个可以交谈的朋友,让大家在同一个班级可以好好相处。没想到她的一片心意竟然让人给误会了。真是糟糕,她自己是不打紧,倒是对谷珅冶比较抱歉,好好的名声让她毁了可怎麽好。

「原来如此。」靳铎点点头,殷美悠的样子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她说是巧遇那便是巧遇。不过,他倒希望这两个人可以多巧遇几次,看看这个温暖单纯的女孩能不能改变谷珅冶的寒冰性格。

听到两个人没什麽特别的关系,那些好奇、嫉妒的目光纷纷收回。

「唉,怎麽我跟你都没有这麽刚好的缘分呢?」靳铎难过的捧住心口,一副受伤的模样。虽然不是真的在意,一向喜欢胡闹的靳铎还是不免要演出好戏。

殷美悠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麽回应靳铎的多变情绪。

「好了,你不要耍宝了,现在可是早自习耶!」风纪股长伸手一捞,把靳铎捞回自己的位子上坐好,原本安静平和的早晨被这麽一乱闹轰轰的,而且,要是再让他继续这样逗弄人家的话,怕这个涉世未深的新同学不是落入圈套,就是被吓跑了。

如此,殷美悠也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没关系的,未来还要当三年的同学,总是要习惯一下,不然每天都被靳铎的油嘴滑舌给惊吓到的话,不用多久就吓死了。

「哎呀,反正导师也不在,偶尔热闹一下也没关系啦!」向来不把规矩和纪律放在眼里的靳铎一意孤行,继续嘻皮笑脸的伸出他的咸猪手,搭上坐在前方的殷美悠。

「碰!」

殷美悠这回可是吓得不轻,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结结实实的撞上桌角。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撞击给吓到了,又将目光焦点转回殷美悠身上。

「痛!」殷美悠扶住自己受创的肚子,後悔自己没有多吃点肉当个小腹婆,这样起码可以缓冲些力道。

看来她不是只跟学生会犯冲而已,可能是最近招惹了什麽不乾净的东西,才会衰事连连吧。

「还好吗?要不要去保健室看看?」出了这麽大的骚动,一直作壁上观的班长终於跳出来说句话。

「没事的,我自己擦个药就好了。」没想到于庆给她的药膏,不到一个小时再度派上用场。

「呃、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是一个轻轻的拍肩竟然造成这麽大的灾祸,靳铎自己也被吓到了。看来他以後还是不要跟殷美悠乱开玩笑好了,不然吓死人也是要偿命的,更何况人家还有个强悍表姐。

「我来帮你忙吧!」诚心诚意想要悔改的靳铎关心说道。

帮忙?殷美悠看向自己的最新的伤处,这好像不太适合让别人来帮忙。

大夥儿顺着她的眼光向下瞄。

「呃,快要上课了,你先去洗手间看一下伤得怎样吧!」提出建议要帮忙的靳铎连忙改口。

「恩。」殷美悠羞红着脸,急忙翻出包包里的药膏,然後小跑步的冲向厕所,暂时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氛围。

「好了,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听到会长大人的宣布,众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再看向自己手上的表,皆是五点五十分。奇怪,时钟并没有坏掉阿!那为什麽今天的会议早早就结束了?

于庆没理会讶异的众人,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四点十分放学,接着开始社团活动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所以平时学生会的运作从五点三十分准时进行例行会议,少说要持续四、五十分钟。

即便是开完了会,于庆也是会在学生会处理事务到将近七点,才匆匆赶去晚餐约会。怎麽今天那麽反常,还不到六点呢!才说了几句话,连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要走人。

「会长,你今天有什麽事啊?」方袭嘻皮笑脸的来到于庆身旁,右手搭上他的肩膀,想要打探出什麽。

「和人有约。」于庆说得含蓄,表面上从容不迫的收拾,将桌上的文件资料和已经关机的笔电一起装入袋子里,不想让八卦的方袭瞧出端倪,以免後患无穷。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偏偏有人闲着没事做,凡事不追根究柢不痛快。

「啧啧,我们这麽多年的好友了,你用四个字就想打发我?」呿!他哪一天和人没约,这有什麽好稀奇的?

「我没骗你。」于庆一手收拾桌面,一手拨开黏在他肩上的方袭。

「我不信、我不信!你给我从实招来。」想打发他?哪这麽容易!不知何谓死心的方袭再度扑向于庆後背,右臂一勾,紧紧圈住于庆的脖子,一副逼问丈夫行踪的恶婆娘样。

于庆苦笑,瞧方袭这副不依不挠的模样,是不会太过简单就放过他的。

不过,不管方袭要不要放过他,他都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在这里耗下去。冷不防地抓住方袭右手腕,轻轻一扭,彷佛触动了某处开关,立刻听见响亮如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夭寿喔!这麽大的手劲是在对付杀父仇人吗?吃痛的方袭立刻松开了手,解开对于庆的圈制。

学生会室的人无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而停下手边的动作。

事实上,他们对於这般凄厉惨叫声早就习以为常,只要方袭和苏伊庭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没有一次不拌嘴,战况激烈的话,上演全武行是常有的事。为了避免学生会的财产受到损害,他们还特别空出一块地来,让他们不必绑手绑脚,可以专心的打一架。

更正,应该说是让苏伊庭无後顾之忧的专心攻击方袭,也避免方袭一不小心被障碍物绊倒,导致回合提早结束,扫了大家看戏的兴致。

不过,这平常的事主之一苏伊庭,人在一旁好好收拾她的书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麽,动手的人是谁?

众人抬头,正好看见于庆甩了甩手腕,活络手部筋骨。

呃,刚刚动手的是他们的会长大人吗?奇怪,于庆今天是吃错药还是被附身?不但一反往常的魔鬼开会模式,一早便放他们回去玩乐,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少有动手的时候,即便是受到恶意挑衅亦能一笑置之,从来不把此等小事放在眼里。众人面面相觑,讶异之余不免好奇。

虽然方袭的白目众所认可,但能惹得于庆出手对付也非简单事,到底是出了什麽大事逼得他不得不动手让方袭闭嘴。

众人噤声静观其变,不过,看于庆的平心静气的模样,不像是动了怒。

「呜呜,我只是关心你啊。」方袭抚着惨遭攻击的右手腕,眼角含着几滴眩然欲泣的泪,泪眼汪汪的望着他从小到大的好友,好生可怜。

「多谢关心。」于庆随口应付一声,连抬头也嫌懒。

哀,他们这麽多年的交情了,竟然比不上一个约会对象。看自己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人家丝毫没有想放在眼里的意思,方袭也没有兴致再装下去了。

奇怪了,于庆每天晚上都有晚餐约会,也不是什麽特别的大事,有需要提早结束会议,为了赶去约会完全不顾兄弟之间的情谊。难道说,特别的是今天约会的对象?

哇,这可就是件大事了!于庆一向以公事为重,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约会对象草草结束例行会议,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正是为了秋日祭、也就是风幽一年一度的校庆,尚有许多事情需要讨论,该是忙碌的时候。

可以让于庆因私忘公的约会对象,看来不单纯喔!除了「她」之外,于庆从来没有因为谁违背自己的原则,只是,「她」已经不在了。

看来,他要好好盘问一下于庆才行。

「我说该不会……咦,人呢?」方袭话还没有说完,赫然发现于庆早已悄悄从他手下溜走,连个鬼影子也不见。

方袭左看看右看看,不单是于庆一人,苏伊庭没事便往空手道社去练习了,就连齐央也在不知不觉中默默消失,整间学生会室转瞬只剩下他和梁平二人。

「搞什麽!大家溜得太快了吧!」方袭在原地跺脚瞎嚷着,这群人真是一点团体精神都没有,他们明明同是学生会的一员,会议一结束却立刻作鸟兽散,彷佛很不熟一样。想当初,他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他和于庆、梁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兼玩伴,至於齐央和苏伊庭是上了国中之後才结交的朋友,彼此感情深厚,时不时小聚欢乐,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疯起来玩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

哀,还年少轻狂呢!他现在也才十七岁而已,怎麽搞得像七十岁一般,开始怀念过往、伤悲秋月了。

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想他们的感情必是和以前一般,说不定会更加的坚定、稳固。

「今天难得这麽早散会,你就不要在那边嚷嚷了。」梁平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负责作会议记录,将记录整理存档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他早就和众人一同离开了,哪会一个人被留在这里听方袭鬼吼鬼叫。

「我们就这样被丢下了耶!」方袭咬着下唇,一脸被人抛弃的怨妇样。

其实我也是想丢下你的啊!梁平无奈的在心里喊着。

打完「散会」两个字,按下enter键,将档案储存在会议资料夹和云端资料库,确认存档完毕,梁平飞快点选关机的选项。效能良好的笔电,不用十秒关机完毕,萤幕一片漆黑。

「喂,你也表示一点意见吧!」他嚷嚷了半天口乾舌燥,却都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好生无趣。

「你不走,我要走了。」懒得再听他废话,梁平将关机的笔电收进书包里,座椅推进桌下准备离去。

「不!平平你别丢下我阿!」不想一个人被丢下的方袭不再废话,连忙拿起书包追上梁平的脚步。至於那个可恶的于庆,他明天会好好逼问他的。

晚间六点四十分,一辆价值不斐的深蓝色保时捷停在乔伊丝餐厅的大门前,惹得路旁行人莫不停下关注。

车门打开被人开启,擦的光亮的义大利纯手工皮鞋率先踏出车子,接着一袭西装笔挺、海军蓝修身剪裁的西装外套,纯白色的衬衫搭配合身黑色牛仔裤,既有高雅绅士的风格又不失休闲,让他看起来成熟稳重,却不世故老成,仍保有这个年纪的青春气息。

身材肥硕的餐厅经理一个人挡住餐厅三分之二的玻璃门,正在柜台边训斥新来的工读生,口沫横飞骂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喷得可怜的工读生满脸口水,却连大口气也不敢喘一声。滔滔不绝的陈经理只有在玻璃门「当」的一声、感应到客人准备进门时,才会稍作歇息,收起夜叉的脸色换上和蔼无害的职业表情,笑脸迎客人上门,等到客人进来,拐了弯身影消失在白色雕花屏风之後,立刻变脸继续骂。

其实,工读生也不是犯了多严重的错误,不过是晚了十分钟去巡视厕所,导致没能及时补上用尽的卷筒卫生纸,让客人有所反应。

只是事无小事,服务业的宗旨便是如此,任何时候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满足客人需求,给予他们最顶级的待遇和享受。

其余餐厅的员工知道陈经理的暴风雨般的脾气,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淌这浑水,解救同伴於水深火热之中。好在,救星很快出现了。

眼尖的柜台妹妹一见那台深蓝色的保时捷,马上大胆地打断口沫若悬河的陈经理,提醒他贵客上门。并不是她勇气可嘉,而是她如果知情不报,没有立刻告知陈经理的话,下一个遭受口沫攻击的便是她了。

收到柜台小妹的提醒,陈经理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在转头看向玻璃门外面,果真贵客上门了!刚才还是一副夜叉嘴脸的他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奔出柜台迎接贵客。

于庆一踏出车子,正好瞧见餐厅经理拖着臃肿的身躯,气喘吁吁往门口冲来,身上的肥肉随着每一步抬起的步伐抖动着,画面不甚美观,让他不禁皱起了剑眉,原先的好心情被眼前这幅景象破坏殆尽。

及时达阵的陈经理瞧见于庆已经完全踏出车子,加上俊脸上明显不满的神情,吓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半,只剩下舌头上能灵活运作。

「于先生,您今天来的还真早阿。」陈经理拿出手帕擦擦额上的冷汗,不知道于庆会不会怪罪他「接驾」来迟。

奇怪,平时于庆都是七点才到,而他六点五十分就会在门口等着迎接,不论寒冷酷热、风吹雨打,不敢有丝毫怠慢。谁知道于庆今天会提早二十分钟到,还好他刚好在门边,才能及时冲出门口,不然漏接了这位贵客,他的职位肯定会从堂堂餐厅经理被降为端菜小弟,最低时薪的那种。

「陈经理莫非是嫌我来得太早?」于庆挑起眉头,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这家伙,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不、不,于先生您说笑了,我怎麽敢呢。」陈经理不禁又捏了两把冷汗,于庆这副让人猜不透的表情是一种残忍的凌迟,虽是微笑,却笑得让人心里发毛。不管怎麽说他都顺利达阵了阿,希望于庆可以大发慈悲,放过他这一回吧!

于庆看着他战战兢兢的反应,不免觉得好笑。算了,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些事身上,没打算跟他计较,要紧的,是那个女孩。

「殷小姐来了吗?」虽然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于庆仍是开口问道。

「殷小姐还没到。」陈经理如实回答。看样子,于庆似乎是不在意他的疏忽了,陈经理继续擦拭额上的汗珠,老天保佑。

「那好,我先上去,你不用送我了,在这里等她来了直接带到包厢。」于庆仔细的交待着,那丫头看起来傻傻的,若没有人带着她,说不定她会在餐厅迷路。糟糕,他应该放学就去接殷美悠一同离开的,不晓得迷糊的她找不找的到这间餐厅?于庆心里不免感到焦躁,这下可好,他又没有殷美悠的手机,要联络也不知道从哪问起,难道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给苏伊庭吗?

不成,根据他收到的调查,苏伊庭十分看重这个表妹,除了国中三年,她们二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好姊妹,感情可见一斑。若是透过苏伊庭的话,他和殷美悠便再无发展的可能了。

算了,他留给殷美悠的字条上清清楚楚的写了餐厅的地址和简易地图,这附近的路不算复杂,离学校也不远,想来是不会有问题。思至此,过多的担心亦是无用,于庆推开右侧玻璃门,逐一和餐厅的员工打声招呼,在领班的带领下往熟悉的包厢去。

陈经理看着于庆的背影,眼珠子几乎快要掉出来了。奇怪、太奇怪,今天的于庆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以往的于庆都是穿着学校制服来赴约,从不在意穿着打扮。身为餐厅股东之一的他,对餐厅的服务态度极为看重,不能容忍一点小失误,个性温和的他不会大声骂人,但要是稍有怠慢便会用冷冽如冰箭的目光扫射,如同身处零下七十二度的南极,让人冰冷深入骨髓,绝不敢再有下次。以往更不会去关心他的女伴,对待那些女人的态度总是可有可无,如同空气一般,甚至有没有出现都没差,好像他只是单纯来这里吃顿饭,吃完了回家休息,女伴在他面前只是一项摆设。

没想到,今天竟然特地换了衣服、比平常更加帅的没天良不说,又难得大发慈悲对他的疏忽没有半点指责。最最重要的是,于庆竟然开口询问有关今晚女伴的事!不仅如此,还要他一个堂堂经理在门口等着为她带路。

拜托,老板和股东不在,他就是这间餐厅最大的人好嘛!竟然要他帮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带路,有没有搞错?

没错,就是他的股东老板要他帮忙带路的,所以,即便是再怎麽不甘愿他还是得乖乖听话,为于庆今日的女伴带路。

难道说,于庆今天这麽反常都是因为这个女伴?

「那个,不好意思。」

後方传来细若蚊蚋的声音,陈经理一回头,却是什麽没看见。

不会吧!农历七月已经过了,现在也才晚上七点,太阳刚下山不久,脏东西这麽快就跑出来吓人吗?陈经理浑身刚被于庆吓过的寒毛再度竖立起来。

「呃,先生?」

呜呜,真的有一道微弱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为什麽他会这麽衰刚好遇到这种事呢?还是在于庆特别指定、交代要他在门口「接客」的时候,让他进退两难,不知道是要拔腿就跑,还是留在原地尽忠职守。呜呜,他只是个领人薪水的小经理啊!平时恪守本分也没做什麽坏事,除了管教员工时会不小心造许多口业,事实上他真的是个心地良善的好人啊!拜托不管是何方神圣行行好,放过他一个小小的餐厅经理吧!

「那个,这位先生……」

南无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土地公公妈祖姐姐,小的在心里给你们慎重磕头,拜托您们保佑信徒安然度过此劫,他以後初一十五一定会记得去庙里拜拜的。

「先生!」女子的声音提高不少,焦急的她不断跳脚,希望可以引起这位先生的注意。

陈经理彷佛看到有东西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鼓起勇气低头一看,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不断跳来跳去,重点,是一个有脚的女孩。

还好,原来不是鬼!惊魂甫定的陈经理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尚未成年,穿着白色无袖小洋装,粉色串珠平底凉鞋,一张清秀的脸蛋胭粉未施。睁着水汪大眼盯着他瞧,一脸无辜的样子,像是个走失要来问路的小女孩。

「小妹妹,有什麽事吗?」这个清秀朴素的小妹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应该不是来他们餐厅吃饭的吧?

「那个、可以借我过去吗?」殷美悠不好意思的开口,她急着赴于庆的约,偏偏这个壮硕的男人挡在门口,让她连个缝都钻不过去。

「小妹妹,你走错地方了吧。」陈经理皱起眉头,不悦的赶人。

哼,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竟然敢嫌他挡路!

「呃。」殷美悠倒退了两步。

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可怕,该不会是坏人吧!她是不是应该推开他直接跑进餐厅?

「我、我和人约好了。」殷美悠小声的回应。

有约?难道是……

不会的!这个小妹妹和之前的那些女孩差别太大了,应该不会这麽巧,老天不会对他这麽残忍的。

「小妹妹,我是餐厅的经理,你和谁约好了、有订位吗?」是和家人来用餐还是和同学,来者是客,即便刚才自尊心受到损害,他还是要拿出一个堂堂经理的态度,好好招待才行。

「我和于庆先生约好了,请问他已经来了吗?」

吓!他、死、定、了!

「原来是殷小姐阿,失敬失敬,于先生已经在里面等候了,我现在马上带你进去,请请请。」一听到于庆的名字,陈经理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谄媚奉迎。

他今天不知道是走了什麽衰运,一而再得罪贵客。先是漏接了于庆,现在又怠慢了于庆的女伴。这个殷小姐看起来天真善良,应该不会在于庆面前告状吧?陈经理遵循于庆的交待、亲自将殷美悠带到阁楼包厢,并在一旁随侍、嘘寒问暖,想要重新给殷美悠一个好印象。

说起来,这个殷小姐和之前于庆的约会对象很不一样,那些好不容易可以和于庆共度晚餐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精心妆扮、涂脂抹粉,化得不输他小时候看的野台戏。这个殷小姐的打扮勉强称的上清雅脱俗,但略嫌朴素了些,最起码也该化点淡妆吧!

再看看于庆今日的样子,真是不寻常到一个极致。在看到殷小姐进门时不但起身迎接,并绅士的帮她拉出椅子。

难不成这个打扮普通的小妹妹是哪家高门贵族的千金,身分贵重连于庆也要给她三分面子?其实,他这个餐厅经理是不用亲自在一旁服务的,通常于庆只让他带位,之後的事全由各司其职的员工负责。不过,基於一种好奇和拍马屁的心态,这顿饭怎麽说他都要在一旁从头看到尾。

「两位要点什麽?」陈经理从服务小妹手中接过菜单,摆在二人面前殷勤询问,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味。

于庆斜眼瞧了陈经理一眼,没有出声赶人。

「这里的招牌餐点都还不错,可以尝试看看。」不理会积极谄媚的陈经理,于庆半倾斜身躯,抢下陈经理的工作,横跨半张餐桌为对面的殷美悠介绍菜色。

殷美悠耳朵听着于庆的介绍,目不转睛盯着图文并茂的菜单,整颗心全系在琳琅满目的餐点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于庆的脸庞如此之近,几乎要贴上她的前额。这里的餐点看起来很美味,向来喜爱美食的她每一道都好想吃,难以做出抉择。

看殷美悠双眼发亮,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菜单上,于庆内心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了这麽多,而她竟无半分察觉,甚至连抬起头看他一眼也没有,全神贯注在他早已看过千万遍的菜单上。纵使如此,于庆仍是维持自己的绅士风度,没必要一开始就和一份冷冰冰的菜单计较。

「我要一份迷迭香煎鸡腿排。」于庆抽回身子,拿起菜单随意点了一道菜。

听到于庆点菜的声音,殷美悠这才回过神来,把快要滴出的口水吸回去。糟糕,她一副贪吃鬼的垂涎样肯定被对面的于庆尽收眼底,半点形象也没有了。

「那、那我要一份千层波菜多利鱼排。」不再犹豫不决,殷美悠随便点了一道餐。

「好的,请两位稍候。」陈经理将桌上的菜单收起来,和点菜单一起交给一旁的服务人员,然後退到一旁去,看戏。

「你对这里的餐点很有兴趣?」瞧她双眼发亮,活像是要把菜单给吞进肚子里去。

平时和他吃饭的女孩子分成两种,一种是喜欢在点餐时高谈阔论,证明自己对美食的素养;另一种则是随便点菜,打发随侍的服务人员,只想多和他多说一些话、想方设法拉近距离。这个殷美悠倒是与众不同,一进来便把一张小脸埋进菜单里,完全不理会他的存在。

不可置否这个女孩的反应总是让他感到意外新奇,让人不由自主越来越想接近她。

殷美悠不好意思的点头:「是阿,我对这些美食很有兴趣,平常也会自己动手做看看。」既然被发现了,殷美悠乾脆大方承认。

以往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总是抓着菜单研究良久,除了患有犹豫不决、无法决定要吃什麽的毛病之外,她亦是在琢磨着可以回去开发哪些私房菜,和她吃饭的人都受不了她这个毛病。

「你会做菜?」这真是让他讶异,她大概是他认识的千金小姐里面,唯一一个会洗手作羹汤的金枝玉叶。

「是阿,平常有空我都会自己准备三餐、带便当。」做菜是她的兴趣,就算花费不少时间在这上面她也乐此不疲。

「现在会自己做菜的高中生不多了,每天自己准备便当很辛苦吧?」

「是要花不少时间没错,但这也是我的兴趣嘛!」她为数不多可以打发时间的兴趣。

「我们学校的食堂有几间满好吃的,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尝试看看。」不是他要帮学校餐厅推销,而是滋味确实不错,想来爱好美食的殷美悠一定会喜欢。

「是嘛!之前新生训练和朋友一起去幽食堂,点了一碗九州拉面,那汤头真是浓醇绝美,整碗汤被我喝得见底,下午听讲时一连跑了好几次厕所呢!」说到美食,殷美悠放得轻松自在,浑然忘了眼前的对象是她心仪已久的白马王子,该保有一点少女的矜持。

喔老天,她真是太特别了!紧抿着双唇,于庆克制着嘴角的笑意,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过火。

「噗哧!」倒是随侍在一旁的陈经理,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听见陈经理的笑声,再看看于庆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殷美悠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麽蠢话,瞬间困窘至极,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挽回自己的形象。

「那间拉面确实很好吃,你是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吃的吗?」不忍看殷美悠羞窘退缩的样子,于庆好心开口化解。

「是啊,就是班上同学推荐我吃的,他之前就是国中部的学生,对学校很熟悉,多亏有他我才能适应良好。」

喔?听殷美悠的语气,像是跟这个「朋友」相处得很好。

「以前是国中部的学生,那我应该认识。」

「他叫做靳铎,是个很亲切热心的人,还有他的朋友谷珅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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