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了附近的树林间,感觉自己真的快死掉了。想都没想的跑了出来,但继续跟那夥人待在一块感觉绝对会发生危险!没错!这是有收益的撤退!总不能就这样留在那边成为织田信长的玩物吧,在女权这麽低落的古代,我要保护好我自己!这叫战略性撤退!
在我说服自己并思索接下来该怎麽办的同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及类似铃声的声响不断靠近。
「一个女子深夜独自行走……是怎麽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树荫中随即走出了人影,他身着僧服,手中握着系了铃铛的锡杖,面带笑容地向我走来。
「贫僧显如,是旅行的僧人。如有什麽为难之事,不妨跟贫僧说说。」
「呃、谢谢,没有。」这个人,有点像…….刚刚在本能寺的持刀人,但比起他的外貌,他身上源源传来的熟悉的恶意与心底燃烧的某种仇恨之情让我几乎可以肯定,绝对是他!
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不断传来,他大步走向我,将手搭在我僵硬的肩上:「快回家吧!小姑娘,夜里的森林可是有恶鬼徘徊的。」
「(比如你吗?)喔、好喔。」我用了现代人的句点式回应,挣脱他的手撒腿就跑。
君寻离开之後,一位青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显如面前。
显如蹙眉:「兰丸?……怎麽回来了?」
「对不起,显如大人……!事已至此,我已经不能再留在那些人身旁了……」被称为兰丸的青年声音怯弱颤抖,向显如说。
显如按住少年的肩膀:「你在说什麽,你在本能寺的诱导非常出色。第六天魔王确实非常信任你。」
「唔……」森兰丸低下头。
「虽然因为那个姑娘没能成功杀死信长,不过只要你留在那家伙身边,肯定还会有机会。」
「但是……我已经……」
显如抬起少年的脸庞,眼神坚定:「你忘记我们的夙愿了吗,兰丸?」
少年还显得有些犹豫,但却没了方才的慌乱:「……并没有,显如大人。」
「别担心,你是被人所爱的。这也是佛祖为你定下的人生。……快抬起头来,久违的让我看看你的笑容。」
森兰丸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向显如:「……我明白了,如果您是如此期望的,我会回去继续履行我的使命。」
我疯狂的在树海中奔跑,那个僧侣……绝对是当时的持刀人!内心深处燃烧着某种扭曲的恨意以及……
「……某种……沉重的……悲伤……」我大口喘着气,好不舒服,无论是那个自称显如的僧侣的情绪还是整天超乎常理的事件造成的疲劳感或激烈运动导致的痛苦,还有对未来的无助感,有几个瞬间都让我想着要不要乾脆死在这片树海算了。
「(沙沙)」这时,我似乎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吓得我又拔腿就跑——我现在不想遇到任何人。
好痛苦,跑了太久了,肺跟喉咙都好痛……好想回家,为什麽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过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的普通人不是吗?不过是七十几亿人中一个极其普通的存在,发生这样的事究竟有什麽意义?
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奔跑着,夜风不断刮过我的脸颊,突然感到一阵鼻酸,眼角淌出一滴滚烫的液体。
我想家,想见爸爸、妈妈、大哥,好想你们……好想……
突然,左手被人拽过去,就这麽倒在某个物体上……好像是人?
「好痛——」被我压着的男人小声叫道。
「呃!抱、抱歉!」我吸了一下鼻子,连忙起身道歉。
「唔……笨蛋,等一下!」男子连忙说,从背後一把抱住我,我定睛一看。
「噫!?」我倒吸一口气,是悬崖,我们俩正在悬崖边险些掉下去。原来如此,所以那时才会突然拽过我:「谢谢,我都没注意到……」
「不用道谢了,快走吧。」他依旧抓着我手,板着脸说:「这里很滑,小心脚下,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吧。」
「(……有吗?)」我心想,但还是顺着他牵引慢慢离开悬崖边。没有感受到恶意,看来不是什麽坏人呢。
「嗯?一到陌生的土地就开始找女人了吗?幸。」此时,另一个声音从林子传来,一名高个头的男性随之走出。
「饶了我吧!信玄大人,是这个小孩刚刚差点坠崖。」
小、小孩……好吧,看来不管在现代还是战国,我都逃离不了被误认是小孩的宿命……。话说,他刚刚称这个人是信玄?不会吧……
「本能寺着火的夜里,一个小姑娘独自行走啊……」信玄饶有趣味的看着我,天啊……这个人,是我讨厌的类型呢。
「小美人,你的爸爸妈妈呢?要不要跟大哥哥回家?」信玄弯腰,把脸凑到我面前。
被当成是小孩还是挺不爽的,我有点赌气,斜眼看旁边:「我不是小孩……」
这时,背後响起另一名男子清冷的声音:「真亏你能说出这样轻浮的话啊,连这麽小的孩子都要出手吗?」
到底是把我当成多小的小孩了!也是有一米五的成年人啊!而且以前的女性不管是成亲年龄还是平均身高应该还要更早更矮才对吧!
「这是我的真心话啊,谦信。」信玄耸耸肩,对那名後来的金发男子说,他的身後还跟着另一个人。
果然!是武田信玄跟上衫谦信,连他们都还没死!虽然记不清确切年份,但这两人在我所知道的历史上确实是死於织田信长之前的——也就是说,历史早就在我来之前就改变了,想到这里,总觉得心里某种近似於罪恶感的感觉稍稍卸下了一些。
「我说,你到这边来吧!那里太暗了,我看不清楚你。」跟在金发男子後面来的男子开口了,边说边把我拉到月光之下。男人的脸蛋如同陶瓷般精致。
「……嗯,我然跟想像中的一样美呢。」他喃喃自语。
「呃……。」我有点无语,从这人口中说出这话怎麽有种讽刺的感觉?
「喂喂,先对她一见倾心的可是我啊?横刀夺爱实在无法苟同。」武田信玄仍旧笑着说着像玩笑的话。
「但这服装的布料,不是染得很完美吗?不管是谁都会被吸引目光啊?」
……原来是在说和服啊,行,行!算我自作多情好吗!
「这个……能不能让给我?作为补偿,我会送你一套你喜欢的和服的。」边说,他的手自然而然的抚上我的手臂,我强力忍住看智障般的失礼眼神,呆呆地望着这名男子。
被武田称为幸的人皱眉,把我俩拉开:「所以说……不要毫无自觉的勾引女人啊,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义元。」
义元?今川义元吗?那个桶狭间之战因为下了一场倒楣的雨,被织田信长偷袭战死的今川义元?连他都没死!?
历史,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就……?
在我暗忖之际,又有一名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
被、被包围了……。
「各位久等了。本能寺的大火似乎一经被扑灭了。」男子眼睛面部用布包住,还带着眼镜。
……眼镜?我不太清楚眼镜的历史,不知道这个时代是否已经有制造眼镜的技术,而且这里太暗了也看不清他镜框的材质。
「太好了,要是瓷器和绘画没事就好。」今川微笑的说,似乎很开心。
「侦查辛苦了,佐助。信长……活下来了吗?」金发,不对,是上衫谦信态度就比较严肃,对眼睛先生问。
「是。」被称为佐助的眼镜男简短的回答。
武田信玄皱眉,不悦的说,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个男人有邪神庇佑啊!」
说起信长,刚刚还一片融洽的气氛立刻变得冰冷——这也是当然的啦!毕竟是敌人嘛……可是,上衫、武田,我记得你们应该是自己病死的吧?为什麽反而是被偷袭惨败的人在悠哉的关心艺术品的事情呢……
我在内心偷偷吐槽着,忽然发现佐助正看着我。
「……!你是……」佐助的镜片下露出惊讶的神色,果然是他!
上衫问佐助:「只是偶然遇到的女人……你们认识?」
「……不,没什麽。她好像迷路了,我送她回村子。」佐助说。
「佐助,你打算抢功劳?」武田又回到之前那种轻浮的语气,对佐助调笑。
「请不要开玩笑了,信玄大人。您和各位大人先回城里吧。」佐助说罢,抓住我的手就掉头走掉。
我们走进森林深处,佐助摘下包覆脸部的黑布:「还记得我这张脸吗?」
果然是那时的!
「你是那时候在石碑前的人!」老乡啊!!好感动!!在这样无助绝望的情景下竟然遇到了一起穿越的现代人!
佐助继续说:「你还记得的话就好谈了,我一件一件解释吧。我的名字叫佐助,和你一样是现代人。我们因为那时的雷击而穿越了,我穿越到了比现在还要早四年的战国,并且,经过四年,我明白一件事,就是这里和我们所知道的『战国时代』是不同的。」佐助顿了顿,继续说:「就像你救了织田信长一样,我抵达这个时代时也碰巧救了倒下的上衫谦信。不只如此……在那之前本应死去的今川义元及武田信玄至今也像你刚刚所看到的还活着。」
「……。」
「你好像不怎麽惊讶呢。」佐助说,没什麽情绪起伏。
「嗯,隐隐约约是有察觉的了。所以你现在就在上衫底下做事吗?」
「是的。」佐助继续说:「我在大学时专攻宇宙物理学,私下有研究过时空穿越理论。成功计算出了虫洞出现的方位及时间……」
「你也太强了吧……这都要能拿诺贝尔奖了……」我有点不知道该怎麽吐槽,这个人……论奇怪程度说不定其实比较适合在这个时代生活也说不定。
「那天在那里,我正思考着能否证实自己的研究结论。我猜测当时也在现场的你可能也穿越了,就一直在找你……但没想到你会穿越到比我还晚四年的战国。」说罢,他看向我的眼睛。
突然觉得有点感动,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现代人同伴,是个有点奇怪但暖心的好人呢……
我低下头:「这果然不是梦……。」
「嗯!真是幸运!没想到能够亲眼看到战国武将!」佐助用他没有情感起伏的语调及面部表情这麽说……不过心里其实很高兴呢,这个人……。
好吧,确实是个难得的经验,但在这危急存亡之秋,一般来说根本高兴不起来吧…...但看他这麽开心,总觉得自己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你好像很高兴呢。」我也久违的露出微笑,在这位可贵的现代人朋友面前。
「嗯,受双亲影响,我从小就很喜欢日本史。『佐助』这个名字似乎也是取自猿飞佐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於是我现在就自称『猿飞佐助』。反正是虚构人物,应该不会对历史有什麽影响。」
「咦!所以你的名字本来就叫佐助吗!」我有点小惊讶。
「是啊。」佐助淡定的回答。
「呃、可是为什麽是忍者……你也太融入这个时代了吧?」我有点忍不住吐槽,这个人真的太怪了。
「对!不能没有职业!….所以就开始当忍者。」
「你这是什麽适应力啊!!」不行了,这点我一定要说!
「好犀利的吐槽啊……。」佐助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流露出坚定,对我伸出右手:「就是这麽回是,我现在在几个武将身边工作,你也跟我一起来吧,我一定会找到回去的方法。」
好、好感动!在我眼中佐助彷佛发着圣光!是我回到现代的唯一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啊!!
在我正要回握住佐助的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君寻?你在那里吗?」
「……。」
「呃!是丰臣秀吉的声音!」我压着嗓子惊叫。
说迟时那时快,佐助的表情一瞬间严峻起来,随即没入林中,消失在黑暗里。
嗯!!?!这是!?卖队友?!刚刚不是还说让我跟你一起走的吗!!把我刚才的感动还我!!
我的内心已经悲伤逆流成河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两匹高大的骏马就停在我身边。
「终於找到你了。」秀吉笑着对我说,明明语气不凶怎麽总让我有种被恶鬼抓到了的感觉呢…..
我缓缓抬头看向已经逼到眼前俯视自己的「恶鬼秀吉」,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竟然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就从信长大人面前消失……无礼也该有个限度。」秀吉的口气显然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很凶。
我知道,在古代人女权尚未抬头的社会,甚至对是有权有势的战国武将们声张现代思想真的会显得无力又愚蠢,但还是忍不住大骂:「你们真的是有病!」
听我这麽说,另一匹马上的男人便放声大笑:「你就是君寻吗?不错!虽然是个孩子胆量倒是挺足的!顶撞信长大人的事,看来是真的。」
听到小孩两个字,我朝那个男人瞪去,发现这人气宇不凡,右眼带着眼罩遮着。
与织田家相关的武将,戴着单边眼罩,不,应该说光凭後者,所有日本人都会想到同一个人吧。
「(伊达政宗。)」我看着那个人,心里默想,男人则对我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上马背。
算了吧,没用的、没用的!别挣扎了!两个人骑着马,我徒步,是有什麽好逃的?难不成要我从刚刚的悬崖跳下去不成?
我坐在他的前面,他的声音从背後传来:「我是伊达政宗,给我记住了,君寻。」
「(嗯,我知道。)」我在心里默想,点了点头,都没作声。
「政宗是与信长大人结盟的武将,奥州名门伊达家的家主。」身侧的秀吉认真热心的解释道。
「……。」我什麽都不想说。
「呵呵。」可能是见我没有反应,政宗爽朗的笑了笑,然後猛地拉起缰绳:「走了!」
剧烈的摇晃吓了我一大跳,紧紧伴随着飞奔的骏马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去的游乐园刺激设施。
「喂!政宗,别让她掉下去了。」秀吉在後面大喊。
「放心吧——抓紧了,君寻。」政宗豪爽地回应。啊……这个人,是很危险乱来的类型呢。我警觉感顿生,觉得在这个人的马上得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命,於是我抱紧了伊达政宗的甲胄——来啊!要摔一起摔啊!
「信长大人已经先行出发了,他命令我们前来带你跟上。」少载个拖油瓶,丰臣秀吉的马已经赶上,对我解释道,口气里满是不情愿。
「是要去哪里?」我还是开口问了,总归还是要知道自己是要被带往哪去料理吧。
我还没等到秀吉开口回答,政宗彷佛飙车飙上瘾似的说:「我要加快速度,别被甩下去了。」
「呃!(还要加速吗?!)」
马身剧烈的摇晃着,像伊达说的,我为了不被甩下去死命抱着他。闭上眼,马蹄声与风的声音呼啸而过,无数发生在现代的场景伴随着这些声响,不断闪逝……。
那一刻,我感觉到在自己身上降临的某种宿命,有些难以言喻,但确实存在。
「第一次骑马。」我小声、简短的说,睁开眼,笔直的看向马匹奔驰的前方,。
「嗯?什麽?说大声点。」伊达察觉到了我的呢喃,问道。
「我说,我第一次骑马。(虽然不是我在驾马)」我加大了音量,看向伊达的眼睛。
是啊,我已经身在战国了,无论是因为多麽疯狂、多麽离奇的理由,当事实在眼前展开,就不要再逃避,为了未来思考、行动吧。
「表清不错。」伊达也看向我,微微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温暖的大手覆在我的顶上。
「呃!不不不!请你看着前方好吗!小心驾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