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戏还没演完,就又被导演叫停了。
他扶着额头,无奈地对我说:「舒媛啊,你今天是怎麽了?女主角这时候太积极,不符合她的个性,有点奇怪啊!没动静和太饥渴,你不能抓个平衡点吗?」
「我──」本来对自己的即兴演出自信满满,被导演这样一说,我真是没什麽可以反驳的。不过太饥渴这个形容有点过头了吧?
我揉揉眉心。今天的我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到底是在和什麽竞争?
平常都能一次就过的排练,由於我的拿捏不当,又试了好几次才让导演满意。结束後,他还对我千叮万嘱,要我正式上场的时候绝对不要突然爆走、脱稿演出,搞得我十足尴尬,脸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由於方才谎称之後还有安排,即使我还想藉这个机会看看其他人的演出,也不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前,我在後台角落的道具堆里看到一堆奇形怪状的便条。
「道具组是从哪里找到这麽多怪东西的?」
我忍不住驻足观察,浏览起这些由造型各异的便条所搭建起来的临时博物馆。
先是苹果、西瓜、柳丁切片,来顿水果大餐;再来是艾菲尔铁塔、罗马竞技场、台北一○一,去趟世界之旅;还有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柴郡猫、比奇堡的海绵宝宝、百亩森林的小熊维尼……是我太久没有去文具店,才会不知道现在的便条已经变得如此花俏了吗?
让我的目光停留的,还有上头的字。
「加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麽努力的你,今後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不用在乎别人说什麽,你就是你啊。」
这是声霖的字迹。
为了求真实感,剧里实际使用的便条,上面的字都是声霖亲手写上的。我还问过他,这些话是剧组给的台词,还是他即兴发挥的,而他不告诉我正确答案,只是把指头放在唇上,狡黠地说:「秘密。」
「到底哪些才是你的真心话啊……」在没有人的角落,我挫败地轻叹。
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我在旁边找了一只笔,挖出刚才看到、还剩一大叠的大便形状的便条,在上面不客气地挥毫。
笨蛋、讨厌鬼、双面人。有没有把学姊放在眼里啊?就知道说些暧昧不明的话!
灵感一来,怎麽都停不下来。我越写越来劲,力道也越来越大,感觉底下垫着的桌子都要被我刻出痕迹来了。
如此投入的我,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背後──
「舒媛学姊,你还没走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吓得赶紧把证据都收在身後,一转身,果然就是那个我正在写坏话的人。
似乎是以为我没听到,他又重复了一次。「舒媛学姊,你──」
「要走了、现在要走了!」我把手背在身後,把便条全揉成一个大纸团塞进掌心。「你怎麽会在这里?不是在排练?」
「中场休息。」他探过来,像是想看看我在後面藏了什麽,还好我早就预料到了,把身体一侧,就是不让他得逞。
得转移话题才行。我这样想着,开口:「你……在戏里艳福不浅喔!之前没看过这个部分,不知道原来你这麽有女人缘,很受欢迎的样子啊!」
他微歪着头,似是在困惑。「是有安排这样的桥段,不过也就是过个场。我在现实里还没有过这种桃花期,演起来稍微有点难啊。」
「会难吗?我看你和那个女生挺亲密的,不像有在烦恼啊!那麽自然的演技,倒像是已经很习惯的样子。」
「那个女生……是在说妍蕾吗?」
妍蕾?叫得很亲昵嘛!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脸色暗了,他开始解释:「她第一次演戏,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我也和她讨论蛮久的,效果有出来就好,是练习的成果吧!」
就一场互吃豆腐的戏,还需要反覆讨论、反覆练习?我看是很乐在其中吧!
我的理智线「啪擦」一声瞬间断裂,语气也连带染上了酸味。「应该是因为有你的带领吧,不用谦虚。你刚还说自己没有桃花期,现在不就是吗?作为演员,人气也一直在上升,尤其这次的扮像这麽帅,让他们看到你戴眼镜的样子,想必又会再收获一堆粉丝吧!」
我边说边将视线移向别处,方才稍微发泄掉的那股不甘心,此刻又升了上来。
不行啊,这样简直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今天的我究竟是怎麽了?
发完脾气之後,随之而来的是失落。我想我现在最需要的,可能是先暂时远离这个让我情绪不稳的原因,好好思考一下,我到底想和他维持什麽样的关系。
是从我拉住他的手,让他留下来开始;还是他按着我的眼角,问我是不是哭了的时候;或是被阳光镶上金边的他,让我知道了他不再是那个会被轻易击倒的少年,或甚至是在更久之前──
早就有些什麽,正在悄悄地改变,膨胀到了不能再让我任性忽视的程度。
我瞄向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说了那些是想要他回应什麽。
但他没有我预想中的困扰,反倒问道:「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