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集一张脸色顿时涌现诸多情绪,纠缠、怅然、欣喜、气愤,接着又立刻转为强烈的冰冷质疑:「哼!哪来的邪魔歪道!」
云尘寰积在喉中的一口郁闷之气差点噎死自己,他抽了抽眼角,内心暗骂──你把自己搞成邪魔歪道,还好意思说我是邪魔歪道?
见对方不答话,白诗集怒火直烧:「你给老子说话!」
云尘寰一脸无所谓地回应:「你既不信,多说无益。话得说给想听和听得懂的人听,白费功夫在不想听和听不懂的人身上,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白诗集觉得自己快被气到七窍生烟了!以前那小子就是嘴巴利,句句话都不难听,却总能把人撩起火来。
「云尘寰──!」
这一喊,云尘寰还开心举起手来了,「我在这儿呢,诗集哥哥,想我了?」
此时,沈律言突然插了一句:「想。」
这话不知惹来多少带着惊恐之意的目光,其中包括了云尘寰自己,简直撩人不成反被撩。但云尘寰被吓太多次了,理智恢复得快,他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谁要你想,去去去!」
沈律言面上浮现失望之色。
忽然之间,地底传来微微晃动,似有庞然大物在群聚移动,在这迷雾中更令人心慌。浓雾犹如受到操控分流涌动,如水漩直冲过来。
危急之中,一道浓雾夹带宛如狂风暴雨之势窜来,云尘寰用投好撞撞替白诗集断开束缚,笑说:「诗集哥哥,你究竟打算如何?」他的面色蓦然一沉,「还是想杀我?」
闻言,白诗集狠狠一震,眼角余光瞥见另一道浓雾正要打向云尘寰的後心,他果断出手将浓雾劈成两半,接着把云尘寰揽到身後,恶狠狠道:「等等再跟你算帐!」
尚未脱离险境,一个巨大影子霎时出现在两人面前──那是个至少有半尺高的巨大绿色龟壳,从漆黑的龟壳洞中隐隐可见一双绿悠悠的眼睛,目中寒气逼人。
云尘寰明显察觉眼前的绝非一般妖物,若是没猜错……这老乌龟怎麽跑出山见人了?
「竟敢入我地盘!」牠的吼声夹带庞大怒气,四周浓雾随之撼动,「方才逃了几个,现在──绝不让你们有命出这神农山!」
云尘寰眼珠咕噜噜地转,脑海中迅速掠过几张脸,不清楚逃走的是谁。眼下他也没心思多想──白诗集就算内力深厚,到底还是一介凡人,比起修为至少百年以上的青岩玄武诚如拿鸡蛋砸龟壳!
该死的糟心。
两人极有默契,正打算先跑再思考对策,无数浓雾已窜了过来,避无可避。
心急之下,云尘寰召开投好撞撞造出一个牢笼,把两人圈锢起来──不过他这一勉强,脸色立刻发白。
巨大龟影蓦然消失踪影,转而出现一个身穿青丝玄袍的俊美青年,他神色冰冷,恶狠狠瞪着云尘寰,「该死的臭狐狸──你还有脸出现?」
云尘寰懵然之际,藏在身上的黑狐碎玉骤然倘流出一股温润厚实之感压下他的不适。
青年冷冷一笑,「云澜──别以为你换张脸我就认不出,当日逃婚没逮着你,今日势必把你擒回赔罪!」
云尘寰忽然懊悔方才没先抓紧沈律言的衣袖了。
青衣男子瞬间逼近,但还没碰到银色法器,就被刺得收回了手。他没想到这东西能挡住自己,面色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收敛神色,单手一卷,浓浓深雾从四面八方层层压迫。
云尘寰眨眼冒出冷汗──投好撞撞造出的银牢坚固无比,鲜少被外力击破过。可难在於他如今实力不够──即使有黑狐碎玉加持,他的修为也不会一瞬大进,撑得住一时,撑不了一世!
青年肯定是看准这点,想要迅速逼他就范。
云尘寰心一横,催动玲珑碎片,霎时光芒大放,逼退十尺迷雾。幸好云尘寰易和玲珑玉产生共鸣,否则无法达到这样大的效果。
但这只是一时之效,无法击退青年。
云尘寰心想这家伙如果是想洗刷自己当初的屈辱,总不会杀了他。
白诗集就不一样了。
一个意图来盗取龟膏的外人联合了一群人搅得整座神农山不得安宁,牠们再怎麽样也不会放任不管,这群龟大爷可不是吃素的。
念头一转,他对白诗集说:「诗集哥哥,这下山之路并不难找,迷雾越往山顶越加聚集,而且水气充沛,你观察脚下湿土,反其道而行,肯定能出去。」浓雾的压迫感又回来了点,云尘寰只好言简意赅,一口气赶紧说:「把三教的人都带出去──在外头等着我!你说还有帐要跟我算的,可得记住了。」
少年的淡淡一笑中带有何意,白诗集不会看不出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性情都摸了透彻──这家伙常常孤身犯险,面临多少绝境,却总是处之泰然,好似天塌下来也压不死他。
总归是人,怎能不受伤?
白诗集正想拉人,但云尘寰动作更快,投好撞撞收起缩小,顷刻间再度放大至一尺高,撞走的不是那名青年,而是白诗集。
「臭小子──!」他来不及骂完就被撞进迷雾里,再也看不见踪影。
余下,两双目光相对。
青年面色严肃,逼问道:「云澜──你是为何再度入山?」
云尘寰脸上带笑,没有说话。
投好撞撞再度从浓雾中窜出,漂浮在云尘寰的掌心上,一上一下缓缓浮动,搭配那张天真中带有点妖孽之气的脸庞,也让青年微微怔愣。
纵使面容可以更改,但他印象中的人不是这个样子。那神色、语气,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只是那跟云澜相似的气味……他应当不会认错。
青年迟疑一瞬,银色法器冲来,他微微偏头闪过,不以为意。此物力量虽强,却隐隐透出後继无力之感。果然,如他所想,少年唇角已然溢出鲜血,脚步踉跄。
「撑不住了……」云尘寰喃喃念了一句,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不忘弹动手指,晚魄再度冲入迷雾,消失无踪。他双眼一闭,往後倒去。可是他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一只手及时扶住了。
青年面色复杂,垂首凝望怀中的苍白面容,沉默好半晌,他抱起人,眼睛微微眯起,「大界封山後,你就逃不了了。」
不到一刻,神农山上的迷雾加浓加厚,远远看去──连半山腰都不见了,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另一边,白诗集被云尘寰的鲁莽和不知死活气疯了,使唤他去找人,然後乖乖在外头等?他才想回头去找人,无奈浓雾太过扰人视线,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闭起眼睛,忽然听见细碎声音,甫一转身,霎时见到从迷雾中现身的漆黑身影。
沈律言一张挑不出毛病的面孔冰冷得毫无温度,执起霜邪对准了他的心口,平淡语气饱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他呢?」
白诗集不甘示弱,「你问我,我问谁去!」他面上恼恨更甚,「九重君──当初你答应过我什麽?我不管你用什麽方式找到他的魂,让他附体,可那终究不是他!」
不是印象中的那张脸。这提醒他了──当年自己做了什麽事。
「他是。」短短两个字,斩钉截铁。
白诗集露出嘲讽一笑,「哈,他的确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本事!刚刚还把我逼走,打算自己去对着那只青岩玄武,好啊──我就看他出不出得来!」
闻言,沈律言一怔。
此时,晚魄从浓雾中窜了出来,在沈律言周身来回环绕。沈律言一把握住它,神色转瞬间沉了下来。
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