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主厅,主位坐着一名白衣老者,他眉眼鬓角雪白,浑身凛然威严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不过老者面上带笑,有几分和蔼可亲,以至人不会望而生畏。
九江派是由九位精通水象的先祖所创立,他们修为深厚,相传合九人之力可劈开滔天怒浪!他们之下各自有直属的亲传弟子,分别为一玄到九玄。後来经历不少更动,这逐渐变成一个职称。他们与一般长老不同,平常不太干涉派中事务,每每遇到重大决策才会出来发话,现任君首也对他们甚是尊崇。
此次试剑大会把他们请出来坐镇,可见九江派多麽慎重为之!
九玄长老见他们好半晌不答话,笑意依旧,却隐隐有些压迫之感,「小友怎麽了?有何难言之隐?」
云尘寰哪指望沈律言答话,率先扬首对上九玄长老目光,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凝重,「长老言重,不过我和青扬……确实有些难言之隐,望长老摒退左右,容我一人相谈。」
见对方并未拒绝,云尘寰瞥了沈律言一眼,他牵起尘宵将人往屋外带去。
齐允昊三人则面面相觑,心想这黑袍人未免忒过大胆和不懂礼数,话都不说半句,直接掉头就走?
九玄长老未因此动怒,他捻须思索,向齐允昊三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和这位小友好好聊聊。」
屋外,数人你看我、我看你,全然不知屋内的人到底在谈些什麽。
此时,沈律言唯一露在外的深邃眼睛望着蓝天白云,使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神秘而悠远。
过了好一会,门总算打开──九玄长老跨出门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好不精彩,让三位弟子瞬间傻了眼。他们平日鲜少见到玄字辈的长老,但对於长老们庄严稳重的形象深植於心,这番多变的表情着实让人内心受到冲击。
「允昊,你带着这三位小友搭乘水兽入庭,在青湖居中暂且住下,旁人问起,无须多言。」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又转向另外两人,「芍儿、轩儿,你们师尊闭关多时,差不多这几日也要出关了,待他出关後……要他即刻来见我!」
三人不敢多问,悻悻然接下指示,内心对於云尘寰的好奇更是攀升到相识以来的最高点!
这人是跟长老说了什麽,能让长老貌似有怒,却没有当场发作把人赶走?
怪哉!太过怪哉!
九玄长老一拂白袖,走入屋中,门悄然关上。
云尘寰笑嘻嘻走过来,「麻烦这位兄弟带路了!」
齐允昊抽了抽眼角,压下心中的古怪之意,转身朝後屋方向而去。
萧芍跟萧轩立刻靠过来。萧轩年纪最轻,最先按耐不住好奇,直问:「云公子,你跟长老说了什麽啊?怎麽感觉他有点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不管他们之前有过什麽嫌隙,这几日相处下来也是烟消云散。尤其是这人神神秘秘,却隐约透出一种好感,使人特别想亲近。
他这一问,大家的眼珠子不约而同转过来,只是有人表现得不太明显。
云尘寰偏头浅笑,「天机不可泄漏!」
萧轩不死心,「云公子,你说嘛……我好奇!」
尘宵冷冷哼了一声,「哼,这家伙能说出什麽好话?八成是污染人家耳朵的话!」
「不管污不污,有用就好,哈哈哈哈。而且吃亏的明明是我,你管这麽多做什麽?」
语焉不详,可是云尘寰摆明不说,其他人只好死了这条心。
现在不说,将来也是会知道的。这是条轰动九江派的大消息啊!
听着後方的嘻闹声,齐允昊收回心神,在一道宽出两倍的巨大木门前停下脚步,「待会行经途间,请勿大声喧哗,以免惊动水兽,牠们性子不大好,请三位记住了。」边说,他掌内凝聚气旋,缓缓推向木门,木门受到风压戛然分离,这道木门之後──居然是一条水道!
木门外停有一艘约可容纳十人的小船,船头处有一根一人可环抱的粗大木桩,木桩上系有黑绳,绳子两端直直被拉入水中,不知缚绑何物。
直到一条貌似鱼尾的两尺巨尾浮出水面再度沉入,接连发出几声低吼,云尘寰内心一跳。
这九江庭,当真是不容小觑。
几人接二连三上了船,齐允昊押後,他轻轻一跃便至船头,将掌心覆於黑绳,口中喃喃有词,一道奇异青光缓缓升起,水面一阵波浪涌动,船身蓦然向前驶离木门边。
船行进了好一会,望着水面下的黑影忽浅忽深,云尘寰道:「你们真不简单,是怎麽把曼陀罗江的水鳞兽弄来当驮兽的啊?」
看云尘寰一眼能认出这是何种奇物,齐允昊心中一惊,不再因对方相貌年轻而有小觑之心。即使阅览古籍无数,文字终究是文字,没有亲眼得见纵难辨认。倘若自己不是曾听师尊提起渊源,也断断无法一眼认出,更别说能准确说出出处。纵使内心暗自佩服,他面上依旧淡漠,没有搭话。
萧芍对於云尘寰能一眼认出不大讶异,却好奇云尘寰了解多少,反问:「云公子见多识广,可知这水鳞兽之特性?」
云尘寰浅浅一笑,对着这些後生晚辈实在是不用装笨,让他们多点敬畏之意会比被当作笨蛋来的更有好处。
「要说这网罗天下奇物的古书实以赤壁派沈家星云阁中收录最为详实,我有幸曾入其中参阅,里面有一本专门记载各式妖兽的古籍,你们可知?」
萧芍跟萧轩顿时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千妖伏魔经》!」
此言一出,在船头持续驱动绳符的齐允昊肩头一震,一双眼睛有点想瞟过来,却又不甘於被吸引,内心左右为难。
这些人反应会如此大,不是没有道理。
赤壁派根基深立百年,在修仙世家中亦能称之为翘楚。诸多仙器、宝物等等珍品数不胜数,书籍典藏更是冠中之冠。虽然许多书籍对修为高深无实质帮助,赤壁派还是热衷蒐罗,或许是想藉此赏遍天下奇物。
这《千妖伏魔经》的着书者不明,书中记载各式各样自开天辟地存在於中土大陆的仙妖魔兽。因数量繁杂、内容丰厚,共分为五卷,林林总总共有上千万种奇物。单就这惊人数量,足以得见这位着书者不是吃饱太闲想像力丰富,而是一位能游览大陆各处,并身历险境的顶尖强者!
赤壁派不知动用多少人脉蒐罗《千妖伏魔经》,好不容易收集到三卷,仍有两卷下落不明。他们多方询问探查,仍遍寻不着余卷下落,却从未放弃寻找,可见赤壁派中不少爱书成痴的修仙者。
齐允昊这些年轻後辈平日被盯着修炼,刻苦勤劳,可是毕竟年少,外头的形形色色怎能不诱人?派中多位师兄弟均对这些仙妖魔怪颇有兴趣,得知赤壁派有聚天下大集之珍本,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到赤壁派星云阁去一览藏书,大饱眼福。
萧芍一惊,「云公子去过赤壁派的星云阁?」
这一戳,正好戳到大家的兴头上,各个面色激昂,连齐允昊那张正经脸色都不淡定了,身子转过一半,只差没抽回手过来答腔,但他仍忍住了那份冲动。
「呵呵,侥幸侥幸。」云尘寰顿了顿,不想纠结在这话题上:「对了,你们不是说不要喧哗,以免惹牠们不高兴,要不要先冷静一点?」
「咳、咳……」三人一阵轻咳,恢复神色。
不过萧轩看着素日里严谨和沉稳的两位师兄这番模样──不禁内心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