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轉​‍‌​‍‌​‍‌玲​‍‌​‍‌​‍‌瓏 — ✢​‍‌​‍‌​‍‌​‍‌​‍‌​‍‌​‍‌​‍‌​‍‌​‍‌​‍

在这样黏答答的空间待久了,倒是没有腐蚀的痛楚,就是臭味刺鼻罢了。云尘寰霎时觉得心境开阔,自己连龙的肚子都待过,到现在还没被酸死,这辈子没什麽好怕了!

一个诡异鼓动,他听见了乾呕的声音──接着整个人被黏稠液体推往某个方向,他连喊叫都省了,因为不想嘴里吞进这些恶心至极的东西!重见光明之时──云尘寰是跟着一团绿稠的呕吐物一起出来的。

浑身黏答,耳边传来一丝嫌弃,「恶,好难吃!下次别再叫我干这种事!听见没!」

云尘寰又微微偏头,果真见到那抹熟悉的面孔,居高临下扫视自己。

除了沈律言之外,还有一个坐在山间凉亭中的白衣青年,他腰间的金纹海东青腰带证实了青年的身分。

比起那七位,云尘寰跟这人才是真正在相见後还算相识。

沈律行手中正拿着一双箸子,方才显然在惬意品尝山间小点,动作僵滞在半空中,又听见黑衣小少年打了声饱嗝,箸子坠落石桌面。

「律言,你真行啊……」他瞥了还在瞠目结舌而尚未回神的云尘寰一眼,扶额兴叹:「还真是给你等到了。」

等什麽?

云尘寰尚未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发生让他再度傻眼的场景──沈律言缓缓弯曲双膝,就在相距不到一尺处跪下。

多麽恭敬的优雅跪姿,挺直上身,双手抚於膝上,修长指尖并拢到看不见一丝缝隙。这种跪姿若在沈家出现──多半是对比自己辈分高的对象、当代家主,或者是自己的另一伴。

见鬼了,他还没见过对讨厌的人这样跪的。

「你、你、你干嘛?」

如今面也见了,而且自己没了半点能耐,人家更多了驱动一条黑蛟的坚强实力,他还能怎样?

沈律言眨了眨眼睛,微微偏头,单纯专一地望着云尘寰。这种刻意放缓的眨法带点孩童的天真,让云尘寰内心受到无比冲击!

卧槽!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什麽事?

沈律行察觉云尘寰惊愕到不能再接受了,轻声一叹:「我不意外你会有这种表情,我当初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习惯。」

沈律行和云尘寰过往虽无直接的仇恨,但也鲜少有这样和平对谈的时刻。毕竟他们非同一路人,那麽多双眼睛看着,他们是不会有任何特殊交情在的。

闻言,云尘寰将目光转过去对上沈律行那张白皙好看却带着沈家人不太可能出现的风流神色。沈律行语调和缓,却带有一丝轻佻感,直言道:「他疯了。」

「疯了?」

哪里疯?除了言行举止有点怪异,根本没有其他差别!

黑衣小少年嗤了一声,当着云尘寰的面朝沈律言伸出手,说:「言言,我们出去玩吧?」没在跟谁闹腾,连称谓都改了。

沈律言果断摇头,直接指着云尘寰,带着一点倔强,「不行,等他。」

这对谈犹如哥哥在邀弟弟出去玩,但是询问对象截然不对!

此番画面再度强烈冲击云尘寰的感官──沈律言为人一向庄严稳重,又冷若冰山,从年少便受到无数人尊崇,有人用戏谑的称呼把他当作一个小孩子,他居然能面无表情,认真回应?

难道真是疯了?

沈律行捡起桌上的筷子,在瓷碗旁摆放整齐,好心解释道:「别看他这样,他也是会有清醒的时候。想到你死的日子,他特别清醒。」顿了顿,深邃眼瞳中闪过一丝复杂,但云尘寰无暇察觉。

记得他的死?那还真是时时想着杀了他的丰功伟业。但老实说,云尘寰压根不记得是哪天了。

人总说记住痛苦的事情会比快乐的事情还要深刻,难怪他只记住了最为深切痛楚的部分,其他小细节已然没心力去记了。

睁开眼,他第一件想的事情便是报仇──要杀了对不起他的人。这世他没再忘记过往。正好,他也不要重新来过。按理来说,他最应该杀的──就是沈律言;可讽刺的是,他最不想杀的──也是沈律言。毕竟,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

所以既不想杀,也不特别想见。

浓长眼睫微垂,望着沈律言那双专注到好像只能容下他的深邃眼睛,云尘寰有些怔愣,喃喃道:「他怎麽会变成这样?」

一个始终高高在上、被众人高捧的存在……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

「简而言之,走火入魔。不过他的情形诡异许多,我也遍寻不着解法。」

「首重君──你平常在外逍遥惯了,现在改来逗我吗?走火入魔?他修炼多少年了?会犯下那种蠢事?」胸中一股莫名怒气上扬,云尘寰狠揪上沈律行的衣袖。

浓稠秽物沾上衣物,让沈律行瞬间倒抽一口气,却没有拍开的勇气。他宁可用清水洗乾净,也不愿亲手碰到,「谁逗你了?要不然以他这个样子待在沈家──别说外人,单是沈家人该如何看待?」

云尘寰双目瞠大,「所以他疯了──然後跑去血洗九阴山?」

沈律行推翻他的猜测:「那时他还没疯,他是去了九阴山没错,但谁说他血洗了?你们家那些毛崽子他一根手指头也没弄断。况且他上山去,也只是想把你的屍身送回去而已。」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麽……」这些语句浅显易懂,他明明全听了进去──却没听懂半个字?

「你想知道为何──等他有朝一日清醒的时候,自己问他吧。」沈律行好不容易抽回自己被弄脏的衣袖,顺势补充几点:「喔,对了,他发疯呢,大致有三种程度。第一种会像小孩一样傻笑,或是跟你说些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那是最可怕的程度;第二种行为正常些,会应你几句,但多半牛头不对马嘴;第三种便是完全不说话,特别阴郁,有时会敲敲打打自己,基本上不自伤太严重的话,我不会阻止他。」

边说,他指向乖乖跪在地上等待命令的人。

「刚才去找你的律言八成是第二种,现在这个律言是第一种。」他不禁叹了一声,「你也不用担忧分辨不出他哪时候清醒──清醒的『沈律言』是什麽样子,我想你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云尘寰:「……」

沈律行耸了耸肩,拉起有些松垮的衣领,淡然道:「这里是九阴山的後山,你想回去看看我说的话对错与否,烦请自便。」

他扔下这几句话後,随手一挥,散发淡淡金色的纯银长剑蓦然从草丛处现形。接着他轻步一跃上剑身,走得潇洒。

徒留神色懵然的云尘寰跟乖乖跪着的沈律言。喔,还有一只从人形再幻化兽态的小黑龙,牠爬上沈律言的颈边,张开锐利小嘴啃咬沈律言的衣领,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见状,云尘寰更希望这一切是作梦。

拜托谁让他赶快醒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亭中恍神了多久,忽然想起自己浑身脏污不堪,脑中又接上这是九阴山後山──对於这里,他熟得像自家後院一样。於是云尘寰决定暂时不搭理沈律言,打算去找条附近的小溪清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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