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耽美】坠落 Falling — 01 他人

莫耳郡的秋天是一种明亮的干燥,云朵在深空白得惹眼,鸽群掠过去,锋利的翅膀剐蹭下来的就坠落在羊群的脊背上。一切都显得过肥过重,圆溜溜的成熟铺满丰腴的田野。长日将尽,草丛中鸣声渐响。冯特走在余晖中,黝黑的脸庞不会比他正在盯着的自己的影子更加黝黑。今年是丰收季,过冬时候他可以有额外的杜松子酒了。想到这,脚下的步子就快要唱起歌来。

布莱维特神甫驾着马迎面走来,他装饰考究的神职人员专用的黑色天鹅绒套装,被夕阳俏皮地滚上几道金边。马蹄的声音在冯特身边戛然而止,两人互相脱帽示意,神甫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老冯特,我适才从你家的方向过来,等你到了家,你一定会十分开心的。记得感恩主。”

说实在话,冯特并不怎么喜欢这位神甫。眯着眼远送神甫消失在地平线后,余晖的颜色也变得沉重起来,好像一切都随着神甫的马儿陷进那不知所踪的应许之地一起变得粘稠。神甫的话使他有些忧心忡忡。他不喜欢布莱维特的原因就是其人在言谈上常常失去重量,讲出的话信马由缰的,有些时候略过真相就像灰头信天翁忽略掉在巢穴下的幼雏。不过同为原教旨主义者,冯特最多只是追随者,布莱维特却能算得上是焚心如火的殉道者。“所以这家伙是神甫,我冯特也就是为王家的庄园种种地。”但前些时日,冯特一家失去了作为主要劳动力的唯一一座马匹。冯特已经手推犁车好些日子了,他的两条臂膀,每一日劳动结束时都在叫嚣着要离他而去。

回到村庄,没见妻儿守在门前等着他披星戴月回来,靠近屋子的时候倒是听见了熟悉的响鼻咴咴。那是一匹毛色油光发亮的栗色苏格兰种牡马,正沉头吃着妻子铺好的草料,马尾有力地摔打着驱赶牛虻。妻子坦雅回过头兴奋地搂住他的臂膀,向他倾诉着来自主的恩赐的幸福。冯特皱了皱眉头,有些干枯的皮肤立时挤出几条皱纹。“阿列克,不要玩他的耳朵!”冯特喝止住调皮的小儿子,让妻子带着四个孩子回到屋子里去。

坦雅一边为他呈上番茄肉汤,一边颇为小心地仔细观察着丈夫有些阴沉的脸。晚餐吃得很快,冯特把孩子们打发上楼睡觉后,给自己倒了一盅杜松子酒,问正在涮洗碗碟的妻子:“是谁把马匹牵来这里?”她抖净水珠,在灰格围裙上擦了擦手,努努嘴回答:“当然是金斯,只有他的捉迷藏如此蹩脚了。”

“你在庄园又和那群多嘴的女人讲家里的事了是吗?”冯特语声坚硬,这让她感觉有如将要沐浴一场石雨,“子爵荫蔽冯特家数代,我的、你的糊口工作,不都是子爵的恩赐吗?威莉要成年了,你收了子爵的马,叫我怎么再和子爵提威莉的事情?”

冯特酒量并不乐观,然而此刻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丈夫的脸庞涨红并不是杜松子酒的缘故。他和他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固执。长岛战争结束还不满四年,冯特表现得就像全然忘记了父亲是怎么送命的——脚都快要种进泥土里的老农民,开打时拼着所谓的“骑士精神”,上一任子爵振臂一呼,就跟着一块进了海洋的墓地。子爵家从此一落千丈,冯特也没了父亲。若不是当初自己拿了足足十个先令贿赂了郡里的书记员,冯特也要傻乎乎地跟着他冲昏了头脑的父亲去送死。和父亲统一,冯特对子爵家充满了敬意。在他们光荣地殉国后,这份敬意更加如同这秋季时节燃烧在莫里森大道两旁的榉树的野火。

可只有我最明白,这个愚蠢的臭男人。她一想到冯特坚持的道义,一面是凛然拒绝,一面又是囊中羞涩不得不说“我接受”的乞讨,你只是缺一个理由说服你自己罢了。不过她不打算把话挑得太明,以免过早下锚,阻碍了她放生他这条船远航。

她脱下围裙,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等冯特从杜松子酒的呵气如兰里意识到钻进自己怀里的人几近赤裸时,他的血液就欢叫着如同游子还乡。坦雅抬起手搂住他,“我的阿帕尔,王耀子爵家族的历史你可知能够追溯到巨石像的年代?何况那只是一匹牡马,还是耐力不久的苏格兰种。噢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又要说‘子爵的恩赐’了,但你为什么不想想这是‘主的恩赐’呢?”她故意将胸脯朝冯特的手臂内侧蹭了蹭,手也开始似有若无地剐蹭着他的大腿,“没有‘主的恩赐’,我们没办法为子爵更好地工作;没有你的爱抚,你叫我拿这寂寞长夜如何是好呢?”她的话越来越低不可闻,这令冯特觉得自己在受魔女的诱惑,淋着水光的欲望刃锋一闪而过,那是山羊的头角。

冯特握住满指馨香馥郁,女人还算得上丰润的肌肤仅仅是抚摸摩挲着就是最强力的催情药剂。管他呢。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你呀,远远不必替王耀子爵操劳。我可是听说子爵他,给里尔本、汉塞尔两位少爷请了大学来的教授做家庭教师呢。”她从他怀里支起来身子,从上面俯视进冯特碧蓝色的眼睛里,烛火在她的眼里跳跃着,她慢慢地继续说,“现在,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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