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泯河之後,天气愈发温暖。
毕竟那儿是春县,国境之南方,一年四季如春。
不料,日头被乌云给盖了去,天色渐渐变得诡谲,风雨欲来。
长门笑悄悄睨了我一眼,我回望,脸上麻木的表情让他暗下了眸,我心中涟漪微动。
很多时候,我总觉得他运筹帷幄,分秒都能绝胜千里,但今日那迷茫受伤的表情竟出现在他尊贵的脸上,说实话,这人活在世间,到底都是两难。
活也难,死也难。
长门笑原来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肩上却扛下了肮脏的国家之事,心里装满了仇恨,虞珂不知道怎麽跟他相处,她觉得某些时候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她将手伸进河水里,鼻尖一酸。
雨,缓缓落下。
剑八替长门笑披上了斗篷,戴上了斗笠。
在长门笑的眼神示意下,剑巴托起剑七,霎那不见了踪影,舟立於湍急的河水上,竟动也不动。
虞珂知道,长门笑用了真气将舟维持静止的样儿,但却没伤她半分。
我问他,你又想怎麽着?
长门笑只是眺望远方,过了很久以後才道,我也不知道。
我没说话,毕竟这天下之大,世事纷扰,我没能耐去指点前朝皇子。
他说,衮然皇帝登基後,边境大乱,南方早已生灵涂炭,满山遍野花都成了陪葬。
我皱眉,不明白他同我说这些有何意图。
他旁若无人地说下去,这世上也只剩我一人罢了。
我起身,步至他的身旁,想瞧清长门笑的表情,但他却将头扭到了一边,我懦懦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明显地,他身子僵了一下。
我收回手,歪头说,我从小就不是聪明人,唯一厉害的就是配制了芳菲这毒药,我并不後悔将自己的命给了你,因为我知道你会把这山河尽数夺回,将大鸢的旗帜扬於风中,而你踩过的屍体里有我。
他低头看我,我仰望着他。
我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君子於役,不知其期,若你心中仍有苍生,抑或仇恨,就别妄想当个善人。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後轻笑起来,他的眼眶泛红,长门笑摘下斗笠给了虞珂,在雨幕之中,虞珂任由他欲盖弥彰,她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既不拆穿他,也不再多加慰藉。
等到细雨落完,天儿也转了个色。
剑七剑八悄悄地上舟,众人不发一语。
很快地,春县到了。
人们在湖边嬉闹,远方却狼烟四起。
长门笑淡淡地说,一方之境两境遇,实属可笑。
我死死盯着远方袅袅之烟在青天里载浮载沉,开口问,为何有烟?
剑七从虞珂身旁悠悠走过,往她耳边丢了一句,开战了呗。
他的语气轻松,虞珂在剑七眼睛里,却看见了某种恨意。
那是家破人亡後,不明所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