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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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柔绚,洒落在充满咖啡香的喧嚣城市。
正值上班尖峰时刻,公车汽车计程车穿梭来往,摩托车风驰电掣,引擎发出轰轰声。
培市素有大学城之称,大学林立,其中最享誉盛名者,非米德大学莫属。
米德大学是欧洲圣雅各大学在亚洲唯一的姊妹校,进入米德的学生不仅容易争取到交换学生的名额,也比别人拥有更大的机会申请到全额奖学金,顺利攻读圣雅各──欧洲排名第一的综合大学,想当然尔,米德大学里自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
寒假刚结束正值开学,一大早便有返校人潮涌进校门,或骑着单车进入,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伴走入。
「欢迎光临!」米德正门对面一排热闹的商店街,其中数间网推餐厅和超商,都是学生们打牙祭和聚餐的首选去处,一到上课或午休时刻,总是人声鼎沸。
「买到了买到了!」
可不是,千叶香湘就刚从人满为患的日式超商里挤出来,手里紧抓着蛋沙拉三明治、柴鱼乳酪饭团、袋装两颗茶叶蛋和一盒铝箔包鲜奶,站在门口呼吸新鲜空气。
她一头乌黑如夜的长发以假钻镂空方夹简单盘起,一字肩粉色系针织衫露出一截白皙肩头,配上後开衩摩卡长窄裙,黑色帆布鞋上白皙纤细的小腿,在步伐间若隐若现。
说她爱美不畏风寒倒也几分正确,极具个人审美观的千叶对穿着搭配有独到见解,她不算是特别爱美的女生,只是对於整体造型与颜色所传达的视觉效果有一种坚持──至於在脸上涂抹化妆品这部分,倒没那麽坚持,素颜上课,淡妆聚餐,跟同寝室的赵虹是两个样。
「早餐到手!」她举高手中的战利品,朝赵虹大喊。
「快点,又要红灯了啦!」赵虹急得跳脚,站在超商门口斜前方的斑马线前,朝千叶不断挥手,模样比尖峰时刻指挥交通的义警还激动。
「害又,你急什麽急?」千叶香湘走过来,朝她翻了个白眼,「还有十二秒,那麽怕迟到,你是新生吗?」
「谁跟你在怕迟到,校门口这条大路的红灯要等三分钟……欸你干嘛不拿袋子装?」赵虹皱眉,接过她手中的三明治和饭团,转头一看,「干,剩七秒啦!」
「那还不赶快跑!」走到行人号志灯前的千叶香湘,脚底抹油般往前疾奔。
「喂!刚是谁说不用急,等我啦!这条斑马线很长耶……」
「倒数哦!太慢的人会被机车撞屁股!」千叶香湘笑着回头喊,不顾身旁一排等绿灯的机车骑士和汽车驾驶冷漠的眼光。
赵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仅剩七秒里疯狂直追,「千叶香湘!你、你穿裙子还这样跑!说、说好的、这学期、要、当、淑、女咧……」
两人一前一後冲刺好像大队接力超棒,穿着牛仔裤的赵虹在十字路口众目睽睽之下,追过穿开岔长裙的千叶香湘,在红绿灯变色前,抢先跳上人行道,得意往後一看,不料她脸色瞬间大变……
「叭──」
「香湘!」
「喞──」一辆黑色Audi沿着人行道疾转入弯,没料到有行人闯红灯,猛然煞车。
千叶香湘踉跄一绊,手中的茶叶蛋和牛奶盒以抛物线飞至半空,砸在人行道上。塑胶袋内的茶叶蛋蛋壳与蛋黄碎裂分离,惨不忍睹,鲜奶盒更不用说,如核爆般四溅,还撒在路过的女学生的裙子上。
「香湘,你没事吧?」赵虹将她整个人拉起来检查,一见她难看的脸色,立刻识相放手,这是某人发火的前兆。
「有事!我的早餐!」千叶香湘扭头瞪着Audi车内,大大的眼睛迸射怒火,「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大学校门口的马路,每天都行人最大吗?开那麽快干吗?急着去跳海啊?」
黑色轿车停靠路旁,打亮故障灯。一名蓝衬衫男子从驾驶座匆忙下车,很有诚意的走到千叶面前,「同学,抱歉抱歉,我们急着去上课,我没想到红灯了还有人要通过……」
千叶手叉腰指着他骂,「什麽叫做没想到,表示你观察力欠佳,根本不适合开车!既然不能开车还开什麽车?赶快自己去把驾照退掉,不要以後还要让警察花时间取缔你,浪费全国纳税人的钱!」
「抱歉、抱歉。」
赵虹在一旁打量着这名男子,偏长的短发往後梳,发雕抹得恰到好处,浓眉深眼,比她平时关注的任何一枝系草都还要好看。原本还同仇敌忾的她,双眼一亮,扯扯千叶的衣袖,「好啦,香湘,反正你没受伤,这位先生也一定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啦!」
「什麽叫算了?他害我的早餐都没了,怎麽可以这样就算了!」千叶回头瞪她一眼。
「同学你说的对,害你没早餐吃也算是我的过失造成,我愿意照价赔偿。」景珵风推推鼻梁上的海蓝色细框眼镜,态度彬彬有礼,笑容可掬,让人无法拒绝。
「算你有诚意!我算算。」千叶抬高下颚,满意地点点头,眼角余光撇向车窗,发现里头还有人。
赵虹站的位置是在驾驶座车窗旁,侧窗贴上隔热纸,因此黑压压一片,看不见车内;但千叶香湘是站在正前方车窗位置,清楚看见後座还坐了另一名男子。
那人双臂环胸靠向椅背,闭眼假寐,彷佛一切与他无关,也压根不予理会。
千叶稍微眯起眼,不知为何,想仔细看那男子长什麽样……
「算好了吗?」景珵风问。
「什麽?哦,好了好了,就……」千叶摆摆手,「五千块就好!」
「五、五、五千?你是买了镶金的三明治加茶叶蛋啊?」赵虹瞪大眼睛,不是,这楷油也太明显了吧?
「茶叶蛋两颗二十元,三明治三十五元,剩下的是我个人精神赔偿,还有未来的损失赔偿,因为呢……我可能从此害怕过马路,这我说不准,还得看过医生,说不定晚上会做恶梦、甚至对上学产生恐惧、进而影响学业表现、连带人生发展受损……」千叶说得口沫横飞。
赵虹听不下去了,对景珵风尴尬笑笑,把她拖到旁边打算好好规劝一番。
谁知他不怒反笑,「这位同学,你说的挺有道理,不过,我手上没那麽多现金,只有信用卡,给刷卡吗?」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刷你……算了,有卡了不起喔?」千叶香湘努嘴,伸手一翻,「现金五百,总该有吧?」
景珵风十分绅士地点头,二话不说回车上翻皮夹,大方递上钞票,没有任何讨价还价。别说五百块,只要能刷卡,五百万都不是问题,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主子送进学校。
千叶香湘检查一下钞票,这才满意的拉起赵虹的手,「走吧!」
「哎,等等、等等,你刚不是说精神损失还得去看医生吗?那看完医生要是有问题上哪里找人啊?总得留个联络资料呀!」赵虹反手握住她的手,频频使眼色,怎样都不肯走。
这眼神……千叶香湘一目了然,赵虹主动向男生搭讪要电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居然那麽害羞?好啊,原来改喜欢这型。
千叶够义气,立刻表演脸上抽筋,「哎唷……对耶,你一说,我开始觉得头有点痛……不行不行,你一定要留下电话,有事找你,不然我叫警察。」
景珵风这回倒皱起眉头,不知是因她说留电话,还是叫警察,总之他十分为难,最後才勉强答应,又回车上拿出纸笔,写下姓名电话,递给她。
千叶接过纸条,先是一楞,这年头还有人白纸黑字啊?怎不用手机呢?
赵虹抢过纸条,「好了好了,这回我们真的要走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完连忙把千叶香湘拉走,往大门奔去。
离开前,千叶还回头朝他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景珵风望着两位女孩烽火似的离开,摇摇头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从照後镜看着後座的人。
他苦笑道:「这麽泼辣,应该不是您要找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