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做了一个梦,她和如如坐在宽阔无际的草坪上野餐,如如脸上仍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瘀血遍及四肢,新旧伤交叠。
如如说这都只是玩笑,想云淡风轻带过。
她不相信,不依不饶凑近,非得要她给出交代,如如才肯说出这些伤是如何造成的。
她说她的世界有坏人,臭名远扬的恶霸,他的基地就近在咫尺,柔弱的居民没有反抗的能力和勇气,任由他大肆将快乐筑於自己身上。
吕善之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有能与其抗衡的力量,可结局她总来不及。
梦的最後,她终究是留不住如如……
她意外起了个大早,套上久违的白衬衫和长袖背心,站在镜子前做最後检查。
背心胸口上绣有明理女中的校徽,黑背心和黑裙子是明理的特色,象徵沉稳冷静,制服是让她们引以为傲的装扮,穿着它走路便有风。
摸摸颈上的银白色项链,确认脸上的笑容并不牵强,准备就绪,她走出房门。
经过哥哥房门她停下脚步,不知道他去上班没,她犹豫半晌,抬手敲了两下门。
「我去上课了。」
一个礼貌性的招呼包含感恩,徐若天的话使她意识到哥哥的关心。
没有回应,只听见里头传来急促脚步声,不到半刻,哥哥霍地打开了门。
他一脸惊讶,目光上下打量她,见她好好穿着制服,烦愁忧虑烟消云散。
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复杂,想哭,想笑,愣了会儿,他扬起笑容,所有激动情绪凝聚成一声轻语:「路上小心。」
久违的上学路,街景变得陌生,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上学,本该在身旁的女孩不在了,从今以後是一个人,必须学会习惯。
她蓦然止步,任由人们擦肩而过,发现大家看上去疲惫匆忙,看不到早晨该有的朝气活力。像是一群随波逐流的机器人,为了生活而反覆忙碌,独有空壳。
伫立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完美融入其中,好似自己也是一员,忘记自己为何而活,漫无目的,找不到出口方向。
她没有直接去学校,闲晃了一会儿才悠悠到校,错过朝会,现在已开始上课。
在走廊上能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低沉微哑,平稳的节奏回荡在校园里,愈靠近就愈清晰。
那声音远远听似心跳,维持着稳定的节拍,拨弄她的耳膜,节奏与她的心跳合而为一,使她冷静了不少。
伫立教室旁,她反覆深呼吸,下定决心,上前轻喊:「报告。」
老师的声音止住了,一瞬安静令人窒息,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被她吸引,难掩惊讶之情,大家似乎没想到她还会来学校,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令她不自在。
她望着徐若天,他身穿白衬衫,上头平整乾净没有一丝皱褶,下摆紮进西装裤里,头发梳得俐落,大大的黑框眼镜换为隐形眼镜,更能看清他深邃的五官。
和假日颓废的模样天壤之别,整个人容光焕发,英姿飒爽,即使只是背影也充满浓浓男人魅力,散发成熟大人的气息。
只对上他的眼眸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戴着变色片,将原本美丽的蓝眸给掩盖,只剩一片漆黑,走在人群中不再突兀。
抛开桀骜冷酷,他变得低调沉稳,她很在意,是什麽改变了他?
徐若天轻轻瞟了眼,淡然道:「回座位上坐好吧。」
吕善之应了声,快步进教室,无视刺人视线,直直走到座位上就坐。
大家禁不起好奇回头看她,她的神情相当平静,深不可测,无法猜透她的心思,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不知道在她心上的伤疤是癒合了,抑或是掩藏起来了?徐若天一声低沉唤回大家意识,纷纷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回课堂上。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钟响,徐若天才刚踏出教室,几个同学迅速朝吕善之冲来,见状,其他同学也随着一窝蜂涌上前,七嘴八舌的讨论和问题简直将她淹没。
「你还好吗?好久都没来学校了……」
「我们以为你接着就要休学了!」
「没事吧?你看起来瘦了不少……」
知道大家出自善意,但这些关心对她来说是多余的,思绪很混乱,无法正面回应,接踵而来的问题萦绕在耳边,想关上耳朵隔绝吵杂。
「你们别问了。」见吕善之困扰的模样,坐在前头的纯子忍不住替她开口,「人都来了,给她静静吧。」
纯子是她的国中同学,长相清秀、身材高䠷,留着一头俐落短发,她说浏海会扰人读书,故意留长,勾在耳後便不会顺着地心引力垂落,这也成了她的特色。
可惜她并不习惯纯子这麽善待她,何况是因为罪恶感作祟。
坐在周围的何欣颖用手肘轻轻推了把,要她别多管闲事,坐在同一区的女同学们轻蔑地瞥了眼吕善之,能够清楚明了她们对吕善之释出的恶意,非同小可。
何欣颖自认为是班上的带头,和纯子感情很好,那一群女生全是一些个性泼辣的凶神恶煞,不会无聊找碴,但就是看吕善之不顺眼,对她威严管教不屑一顾。
大家猜想因为她是班长,才华出众,无论是考试、作品或是比赛总是独占鳌头,再加上她不善於虚有其表的交际,时常不小心点燃她们之间的导火线,才会惹来这麽多妒忌和厌恶眼光。
但是她自己很清楚,原因并没有这麽简单。
这是她们的学校,明理女中,北部的第一志愿。明理女中的学生智慧与才华兼具,吕善之就读的是美术班,平日读书、假日画图,生活既充实也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