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朝陽似火 — 第48章:千瘡百孔

那大概就是他真的踏出梦想的第一步。

底下的客人怎麽说他他都不在意,他只知道,她在台下听得很认真,他心里的紧张和繁乱,也因她眼里的坚定而平静。

那一晚过得像是梦,熟客们意外地捧场,只要他唱完一首歌,他们总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就连她也是,不管他唱完时她在忙什麽,她总会停下工作,为他鼓掌。

「以後屁孩就是我的驻唱歌手了。」关店时,叔叔正式宣布。

「不好吧,我只是救场而已······」他有点尴尬地道。

「没错,今天只是救场,如果以後要当固定歌手,店长应该要加薪啊。」她在旁边附和。

「······我不是说这个。」他无语了。

「就你满脑子钱,我可是他叔叔啊,这叫友情站台!」叔叔不乐意地道。

「店长你要公私分明一点,你看,顾朝阳牺牲自己放学後的时间替你看店就算了,现在还要上台唱歌,替你省请歌手的钱,加上他唱得好听,搞不好之後还能带来人潮,这早就超过他的住宿费了,亲兄弟还明算帐的,你当人家叔叔好意思占他便宜?」

她说了一长串话,他只注意到一个重点,热着脸悄声问:「我唱得好吗?」

可惜旁边两人还在争辩,完全忽视了他,叔叔的语气里带着心虚:「臭丫头说的什麽歪理。」

「反正就这样,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她哼了一声,迳自去拖地了。

没隔几天,他收到了叔叔买给他的新吉他,是可以插电的木吉他,漂亮的木色和光滑的表面,让他爱不释手得连上学也带着,他的狐群狗党们看到了羡慕得不得了。

「你爸对你真好。」阿严眼馋地伸手要摸吉他。

他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听见这话顿时染上一点阴影,乾脆把吉他直接递给他们,叫他们自己去旁边玩。

任他们在位置上吵闹地试音,他一个人走出教室到老位置上趴着,等着她的班级从操场经过这里走回他们大楼。

远处走来的学生群里,他很快捕捉到她的身影,大概是因为她总走在最角落,跟班上人的关系似乎不冷不热,只有她旁边两个女孩偶尔会和她说说话。

看着看着,想到叔叔说吉他的颜色是她挑的,他的心情又愉悦起来。

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下午的创作课,他抱着新吉他,心里想着她,然後一点一点把那首本应该只是交差了事,却被他认真写的旋律给完成。

下课前老师逐一看过同学写的词曲,只有他的被老师拿出来称赞了:「顾朝阳很有才华呢。」

於是阿严他们封了他一个『音乐科才子』的新称号,还调侃他是不是最近恋情进展得顺利,才写得出那种甜腻腻的情歌。

要是阿严知道进展顺利的对象是谁,他就不会这样讲了,他心想。

晚上她来上班前,他特地学阿严把头发抓起来,然後把吉他拿到柜台後面,一面点钱一面注意店门口,叔叔看见了便贼笑着问他是不是要告白了,他假装没听见没回答,叔叔哼声後自己去仓库补货了。

终於,挂在门口的铃铛响了,他抬头见她背着包包走进来,马上唤她:「学姊。」

她应了一声,走到柜台後,刚要把包包放下来就注意到放在旁边的吉他:「咦?新吉他?」

「嗯,叔叔送的。」看她一脸感兴趣的模样,他把吉他拿起来给她看。

「颜色真漂亮。」她伸手轻抚过和弦,拨弄出一点声音,却半句没提她帮忙挑颜色的事。

「唔······」想好道谢的说词一时不知道怎麽开口,他略结巴地道:「你、你想听看看吗?」

「好啊。」她放下包包,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那、那我唱了?」他清清嗓子,压下胸口的紧张感,试着用僵直的手拨动和弦。

「嗯。」她认真地点点头。

他脸侧微热,低下头看着和弦,一边弹着他写的那首稍嫌稚嫩,却是他第一首写给她的歌,一边用下午练习许久的嗓音开口唱:「嘿,我喜欢你,喜欢你眼底闪烁的星星,喜欢你笑容灿烂的美丽,喜欢你望着我时给我的勇气。」

「这世界所有纷纷扰扰,不及你的温暖,多想问你,我能不能。」

「能不能陪你,走过春夏秋冬,看过潮起潮落,让我拥有你每一秒钟。」

「能不能带你,度过日月星辰,嚐过甜蜜酸涩,让我的喜欢一直持续到永久。」

他就那麽唱完整首歌,才很慢很慢地抬起头看她,而她紮着发的耳侧好似带着淡淡的红,她声音镇定地道:「唔,音色还不错,不过我好像没听过这首歌?」

「······因为是我写的。」他眼神飘移了一下。

他的话音一落,她脸上的红晕瞬间如花般绽满开,他还没看仔细,她已经站起身,甚至不小心带倒了椅子,『喀当』一声,她飞快扶起椅子,接着逃似地丢下一句话离开柜台:「我去整理桌子。」

她仓皇的模样令本来也有些脸热的他,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自他上台唱过一次歌後,熟客们就经常在没有歌手的夜晚,起哄要他上台唱两首,这麽一来二去,他也渐渐习惯了舞台上的感觉,尽管那只是酒吧里小小的破木台。

那一晚他照旧被叫上台唱歌,可一首歌还没唱完,他一眼便瞄见底下客人起了争执,叔叔还没过去劝架,在附近的她先过去了,却被喝醉的客人大骂着拿酒杯泼了一身酒。

他看见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没意识到自己眼角泛起红,他脑袋有一瞬空白,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丢下吉他,跳下台与另一个客人一起揍上那个醉酒的客人。

「好了!都住手!要闹出人命啊!」叔叔好不容易拉住他,朝另一个客人大吼了一声。

「打死算我头上!」客人乾脆地道,只是他身上也带着浓厚的酒气。

「这是我店里!你以後还想不想来喝酒了!」叔叔说完,不高兴地又拉了他一把:「朝阳你怎麽回事,还跟人学打架了?我怎麽向你爸交代啊?」

「反正他们又不在意。」他顶了一句。

「你还说。」叔叔从後头搥了他的背一下,然後伸手把已经被揍昏的客人拖起来:「帮我把他抬出去。」

在叔叔的指挥下,他抬起客人的脚,和叔叔合力把客人抬出酒吧,趁叔叔在打电话给计程车没注意,他又踹了客人几脚,才回店里。

在後台找到她时,她在哭,不论他怎麽逗她都不笑,最後他脑袋一热,吻了她。

他以为她会生气,可是她没有,甚至还回吻了他

然後他说以後都送她回家,她亦没有拒绝。

他想,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吧。

然而他飞扬的心情在隔天,被她在学校依旧冷淡的反应给打回原地。

或许是与从小便在亲戚家辗转,他其实很缺乏安全感有关吧,她的举动总让他觉得若即若离,她偶尔的主动都像是施舍,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可她本就从没说过他们在交往的话。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她更在乎她自己,工作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他曾经试探过问她能不能不要那麽常去拍戏,想两个人一起出去,不想总是在店里见面。

她的表情很为难,他立刻改口不提,她才松了口气。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他过於执着而不成熟,所以才会忽略了她的处境,忽略了那一次,她说工作临时改期,两人一起去海边待了一整天,其实是她的体贴,忽略了她在下班後,还会拉着他说想去儿童公园荡秋千,其实是想与他多待一会,忽略她在他生日时,为他弹的那首生日快乐歌,其实她练了很久。

忽略她其实也很喜欢他,只是她不曾表达。

大概是因为人在拥有後,就会变得更贪心吧。

可那时候的他不懂,尤其当他的朋友拿着杂志在讨论她,被他看见时,他还未发怒,阿严却已经抢过杂志,用力摔在地上,与朋友扭打在一起。

看吧,连生气这件事,阿严都比他更有立场。

他把心里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都发泄在她身上,质问她自己到底算什麽,对她说那些难听的话,看她眼圈早已泛红,仍强撑着不愿落泪。

他说了分手的气话,但他心里并不想分手,他只想要她多在乎他一点。

没想到的是,那是他最後一次见到她。

他在她家楼下等了好几天,却等来她早已离开的消息,他有些慌了,到签她的公司找她,却被保全打了一顿让他不要再来,他没有她的电话、她的住址,甚至她到底在哪里的消息,他才明白,他真的弄丢她了。

他不知道她过得怎麽样,可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好好地待在一起。

他开始怪自己,怪自己为什麽要说那些气话。

然後他妈妈回来了,带着歇斯底里和痛苦回来了。

那段时间过得很浑噩,妈妈时常发病,而他依旧联系不上她,甚至妈妈的病情到最後严重得他根本无暇顾及找她的事。

妈妈想要他比阿夕优秀的执念太深,她不让他去酒吧驻唱,不让他继续念大学,只想要他尽快出道成名。

他心里的某处其实觉得妈妈只是在利用他,将他当作满足她报复心的一种工具罢了。

可她是生病了,他又能怎样。

他与珑和签约,出了专辑,开始真正有些名气时,妈妈因为阿夕的一通电话,割腕自尽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因为他妈妈从来都没在乎过他,从来在乎的就是阿夕和他爸。

直到南哥发现他手腕上也开始有伤口时,才强迫他也去看医生,并将所有工作堆到他身上,试着让他忙得忘记去责怪自己。

丧礼、工作、演唱会,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然後,上天像是开了一个玩笑般,让他再次遇见了她。

她脸上的笑容带着微光,眼梢轻弯着与她的发妆师说话,好似全世界的美好都给了她。

她就坐在那里,笑颜如初,而他,却早已千疮百孔。

────我是分隔线────

我补上了!(υ´Д`)晚上还有一章!

过去总算交代完啦,之後小仙女跟顾顾的校园生活都会放在番外了~还想看的不要紧张~

我自己写完这篇又回去重头看了一次,顾顾的心境真的好纠结啊心疼他(ಥ﹏ಥ)

当然也心疼我家小仙女~他们真的各自都发生了一些事情,才会不小心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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