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男孩从破开的墙外走进教室,接着一屁股坐在了空的位置上。
「我赢了。」
坐下的男孩静静开口,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海绪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判断,他并没有抱着什麽太大的感情。
「证明我比这间教室的墙壁还要强。」
……不是,比墙壁强有个屁用啊,这墙壁只是木头,这教室随便找一个人给他把槌子都能敲破。
还有倒是从门口进来啊!
「这样就行了……这样就行了……」
男孩毫无起伏的说着同一句话,就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任何水波,平淡的出奇。
海绪不知道该怎麽表达这种感觉,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会没有任何情绪,但眼前偏偏就是出现了这麽一个人,充满了违和感,彷佛他并不是真正活着一样。
话说杀老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安静,是不知道要说什麽吗?
她转过头望向讲台,看见的是一张以往从没看过,不上不下不知道几个意思的脸。
「他叫堀部糸成,请直接喊他的名字。」
明明是带有请的语句,却有一种不可反驳的命令感,让人觉得自己必须这麽做。
「呐、糸成,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你刚刚是空着手进来吧?外面明明下着大雨,为什麽你却没有淋湿呢?」
此时业开口了,他笑得像是在随口问问,但不少人都清楚这是质问,对於他隐藏了什麽的质问。
糸成抬起头张望了一眼教室内部的所有人,接着缓缓起身走到了业的座位旁,弯下身和他对视。
「你似乎是这间教室最强的人。」
海绪担心对方突然出手,赶紧跟着从位置上起身,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也只是稍微抬起头看一眼的程度而已,然後伸出手,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但是别担心,你还是比我弱,所以我不会杀了你……跟你。」
最後两个字他是抬头看着海绪说的,那眼神宛如在诉说对弱者的怜惜与同情,要不是业伸手挡在了她身前,她可能就会冲上去叫他来单挑了。
明知道自己可能打不过,但她就是无法忍受被同龄人用上对下的姿态注视。
「我唯一想杀的,就只有比我强的人……而杀老师,你似乎就是最强的那个人。」
而那个被称为是最强的人,此时正在吃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羊羹。
「你说的强和弱是指打架吗?糸成,要比的话老师你和老师可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杀老师停下吃羊羹的动作,和平常一样勾起了稍微带点轻视的笑容。
「我可以的。」
对於这番几近瞧不起的言论,糸成并没有表示出不甘心,反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的羊羹,往杀老师更走进了一步。
「因为我们两个,是血浓於水的兄弟啊。」
……。
「哈啊?」
❅
那之後白离开了教室,留下一群搞不清楚状况的学生跟被称为兄弟的杀老师本人,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午休。
海绪拿着便当走出教室,她喜欢一个人吃饭独处的时光,这点已经是习惯改不掉了,但今天偏偏外面下着雨,似乎是没办法在森林那边吃了。
「又想逃走了?」
业的声音从旁出现,海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明明也常跟着她跑到外面吃饭,好意思说吗。
「只是想给自己一点空间而已。」
要一个一直脱离人群的人突然加入大家,再怎麽说难度还是太高了,现在虽然不行,但至少毕业前一定可以……她是这麽想的。
业耸耸肩,拿起手里的牛奶又喝了一口,然後指了指空教室的方向。
「那去那里坐着吃吧,没有人也不会淋到雨,我陪你去。」
「这样就不叫没有人了吧。」
海绪笑出声,但是没有反驳他的提议,跟着一起进了空教室,坐下来享用午餐。
当他们用完餐回到教室时,发现课桌椅不知何时朝着四周排开,围绕着教室列成一个矩形,就像是擂台一样。
「怎麽回事?」
她小跑步回到自己的桌椅旁,小声询问着站在那里的茅野。
「糸成说想和杀老师一决胜负,白就叫我们把桌子排成这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茅野凑到她耳边,像是怕被听到一样的压低音量回覆。
海绪望向场内,杀老师和糸成正面对面站在里面,站在场外的白依然是看不出表情,但是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话说这样还能叫暗杀吗?根本是一对一对决了吧。
而白就像是看穿了她的疑问一样,很会选时间的在这时开口了。
「一般的暗杀应该已经腻了吧?杀老师。」
他的声音很平稳,彷佛一切都在自己的计算之中,没有任何事能改变他的计画。
「所以我在这里新增一条规则,只要脚超出擂台外……就立即处死。」
完全就是陷阱,既布好了局,也确实抓住了猎物,接下来只需等待收网。
「这算什麽啊,这种规则根本没有人会遵守的吧。」
杉野也相当不满,毫不隐讳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不,要是在大家面前毁约的话有损师表,对於身为老师的杀老师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约束了。」
业倒是冷静的分析了情况,白的确抓到了人家把柄,并以此作为多加威胁的手段,一句话来说就是肮脏。
「没问题,我接受这项规定。」
杀老师低头沉思了一下,或许内心还是有几分犹豫吧,只是最後还是选择了答应。
「但是糸成,只要危害到观众的话,一样算输喔。」
两方都答应了对方提出的要求,白点点头,举起手准备放出讯号。
「那麽,暗杀……开始!」
声音落下的瞬间成为正式开始的信号,手臂挥下的同时,杀老师的右边触手立刻断开,断肢随着黏液落到地面上,快得令人看不清。
然而这并不是最令人震惊的地方,切断杀老师触手的不是专用BB弹或匕首,而是在糸成头上狂乱挥舞的、白色的触手。
「……在哪里……」
只是现在不是关心触手的时候,原本还处在惊愕状态中的杀老师,黄色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深黑,并且爆出了青筋,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海绪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模样,不免有些吓了一跳。
「你是在哪里……取得那些触手的……」
他很生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还要生气,强烈的压迫感笼罩在教室之中,彷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我没有告诉你的义务,杀老师。」
而白显然对他的愤怒不闻不问,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
「不过这下我想你应该明白了,虽然父母不同,但你们确实是兄弟。」
光凭同样有触手就说是兄弟,哪有这麽随便的认亲。我跟你一样都有脸有手有脚,那你是不是我爸?
海绪简直想出声吐槽,但现在的气氛实在不允许她这麽做,只能憋到得内伤。
「看来我有很多事必须找你问清楚呢。」
杀老师断裂的触手重新生长了出来,对白产生了些许敌意。
「那我想你是问不到了。」
白抬起手腕,宽大的袖子垂下,不等人看清他想做什麽,一道刺眼的光芒就这麽从中放射出来,直直照在了杀老师身上。
「在近距离照射这种光线,能让你的细胞产生扩溶现象,在瞬间让你的身体变得僵硬。」
在杀老师来不及反应的当下,糸成重拾攻击,朝着暂时无法动弹的他进行猛击。
「太卑鄙了吧,居然二打一。」
海绪握紧拳头,她真的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摆白压在地上打,看他拿什麽嚣张。
为什麽有人讲话可以这麽讨厌!
她咬了咬牙,不管现在还是决斗进行途中,拎起书包转身离开了教室。
「咦?辰岛同学?你要去哪里?」
「雨好像停了,我去外面晃晃。」
再待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冲上去揍人,总之还是先离开吧。
❅
晚上,回到家的海绪躺在床上滑手机,刚要翻个身调整姿势,门口的电铃忽然响起来,害她差点滚下床去。
她将松开的长发随意紮成马尾,走到玄关前按下通话键。
「请问哪位?」
她住的地方是大楼,除了快递或邻居来送东西外,基本上不太会有人跑来找她。
「晚上好,听声音难道是刚睡醒吗?」
「……。」
反应时间大约是三秒左右,海绪用力拉开了门,看见的是微笑站在门外的业。
「你怎麽知道我住哪一间?」
记得上次对方送她回家也只到大楼门口而已吧,为什麽连哪一栋哪一号都知道。
「猜的。」
「右转垃圾通道谢谢。」
海绪毫无感情的关上门准备回去躺床,结果门缝处硬是卡了一只脚进来,让她只能重新开门面对。
「你到底想干嘛?没事就快回家。」
「真冷淡呢,难得我回家前顺路来看你。」
好啦好啦你真棒快回家……嗯?回家前?
她似乎抓到了话里的重点,停下手里预备关门的动作,稍微将门拉开了一点。
「你们刚下课?」
业勾起微笑,将手抵在了门板上,往她的脸凑近。
「不愧是优等生,理解的速度真快呢。」
「……。」
靠太近了啦。
最後她还是把业请进家里了,现在正在厨房倒茶。
业和她说了她下午提早离开以後发生的事,跟乌间老师说的放学後特训,所以他才这麽晚回家。
「怎样,有兴趣吗?需要的话我不介意陪你留下来练习。」
明明是客人却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放松,业将手撑在桌子上,侧头越过厨房望着她的背影。
「那还真是谢谢你。」
海绪将装有果汁的玻璃杯往他面前的桌上敲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经过今天的事大家都意识到了,想要杀了那个老师,就必须由我们自己动手才行。」
业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实在不太擅长这麽严肃的话题,看着业的表情,下意识伸出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皱眉头的话会变老喔。」
「还没有你老呢。」
「找死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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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总算结束了。
时节进入夏季,学生们也换上了夏季制服来抵挡酷暑的炎热。
海绪手里拿着篮球,一个人在操场上练习运球和投篮。
只是球要嘛从她手里滚走到操场另一边,要嘛从篮框反弹打到她的脸,还超痛。
球技大赛就快到了,男生是棒球而女生则是篮球,只是在这之前她几乎没和人一起打过球,身为初学者只能自己私下练习。
所以说为什麽球都进不去篮框啊!
她挫败的跪在地上,两眼写满了绝望。
「那个……辰岛同学?」
从身後传来了和她搭话的声音,是片冈,海绪转过头,结果看见的不只是片冈一个人,而是E班的所有女生。
「不介意的话,我们也陪你一起练习吧。」
欸?什麽?你们是天使吗?人也太好了吧?
那就像是出现在沙漠之中的绿洲,是人生中的一线曙光,海绪眨眨眼,感动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球技大赛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