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希望梁落红消失的人,便是自己的母亲了。
可是偏偏,仅有梁落红不能有半点怨言。
谁叫她生来不是男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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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暮时分,初春捎来的凉意,引得人浑身瑟缩,梁礼心开着车,载着她妹妹梁落红,行经街道上的车水马龙,视线正专注於前方路况。
「梁落红,瞧你神色平静,刚才妈跟你说得那些话,你没放心上吧?」梁礼心身为姐姐,知道妹妹的处境一向不太容易,基於关怀,她还是得确认一下妹妹的心情。
梁落红侧脸微转,颊肌很快的抹上轻松的笑意,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对着姐姐笑了笑:「你看我,像是放心上的样子吗?」
「那就好。」梁礼心瞄了梁落红一眼,看到她的笑容,依然保有纯真,便放心了许多。
说真的,她时常担心梁落红的心理状态,深怕她产生偏差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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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一刻,姐妹俩回去探望父母,当时饭桌上仅有全家四个人,爸妈这个年纪了,加上正处在事业巅峰的时刻,其实很希望替梁氏企业找一个接班人。
妈生了第一个女儿,第二胎本想拼个儿子,熟料,生出来竟又是个女儿。
看吧,这样的身世,虽然流於俗套,老天爷还是给了梁落红。
如果能选择不要出生在显赫的家世,她何尝不乐意。
饭桌上的氛围从来没好到可以维持十分钟以上,凉飕的视线如刀光剑影,就如同这一刻。
「梁家二小姐,早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聚会就要带上男朋友,许逸人呢,他怎麽没跟你一块回来?」面对妈妈的质问,总要带上刻薄的语气,似乎也习以为常了。
梁落红嘴角微微一颤,面对自己的妈妈,仍有些怯懦,「许逸他……工作上有点事,抽不开身。」
「是吗,那小子看着挺合我眼缘的,你可要顾好他,别让他跑了。还有,他现在工作顺利吗?要不过年後要不要让他转职,直接来你爸的公司上班?我们这边待遇也好过外面,来这边上班,我让爸爸给他一个总经理的职位。」妈妈认真说着,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素雅端装的扮相,谈起事业经,一点都不像是年迈六十的妇人。
「喔……」只见饭桌上的梁落红垂着视线,小心翼翼答着话,很显然的口不应心。
妈妈见她的回应太过简短,脸色开始显得不悦,「只有喔而已?什麽时候安排他过来一趟?长点脑行不行,做事又没半点效率,别总是当下答应,却忘了後面的计划。」
「妈,我会再跟许逸敲定时间,然後再来跟你汇报。」梁落红赶紧地回覆,深怕下一刻又顺不上她的意。
「好,妈等着。话说回来,你别怪妈啊,要是许逸来接手总经理职务,让他摸索个几年,有些底子了,我和你爸就让你俩结婚,好传承咱们的家业。」
梁落红再次战战兢兢的应允着。
面对毫无温度的聚会,她只想早些结束,至少是一种短暂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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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礼心把车开到转弯巷口处,某处隅角,不禁一撇,却引起了她的注目。
「梁落红,快看哪!那不是许逸吗?」姐姐率先惊呼,只因她好像看到不太对劲的画面。
那有什麽,只不过是许逸旁边站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俩人肩并肩靠着,十指紧扣,场景恩爱。
梁落红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兴许不是什麽新鲜事儿,她也只是意兴阑珊,没劲儿看他们来这一出。
「姐,你能不能专心开车,别东张西望的。」梁落红眼神异常平静,似乎不认为眼前的画面要带上波涛起伏的情绪。
「梁落红你有事吗!那是你男友,他牵着别的女人,你却在这边云淡风轻的,你还是人吗!噢不……许逸才不是人,他混帐!」梁礼心紧握着方向盘,手中的劲儿都是一股气恼,她完全不能置信。
是啊,许逸不是人。梁落红也觉得自己不是人。
否则,她怎会没半点气焰。
「姐,你别管他了,他爱怎麽着随他去。」梁落红是不是傻了,当事者竟反过来劝旁观者消消气。
「不行!爸妈才说要给他总经理的职务,将来继承家业,可他现在居然在搞小三?这渣男,爱劈腿是吧,那就早点让雷劈了也好!」梁礼心愤慨的踩住煞车,扳起手煞车,身子侧转,便要准备开门,好好来教训那一对该死的男女。
岂料,梁落红赶紧地伸手拦阻她,摆明就是不让她就此冲动下车。
「姐!你忍着,今天就当没这回事,可以吗?」梁落红的心不知怎麽想的,神情倒是挺平静无波,只想劝退姐姐。
「忍什麽忍!你男友在外面寻欢作乐,你是假装没看到?还是气到来不急反应自己的情绪!」梁礼心怒吼了她,身为姐姐,看到妹妹被人欺负,她於心不忍!
气急败坏的梁礼心,手指触及了门把,却又再度被梁落红强行拉住。
「不要、姐!你就顺我一次,别去了好吗?」从她脸上望过去的情绪,依旧是无动於衷,说真的,此刻她只想息事宁人。
「办不到!」
「姐!你今天只是为了出一口气,你有考虑过我的立场吗!」眼看姐姐失控,急欲下车修理许逸,这对梁落红来说,只会是另一种伤害……
「我就是考虑你的立场,所以才要去!你放手!」梁礼心也不甘示弱,反手拨开了她。
「如果你真的考虑我的立场,你就更应该要视而不见,就此作罢。」梁落红坚决的语气,表明了她的态度。
「笑死,哪有人像你这样,见到男友劈腿还视若无睹!」
眼下看来也拦不住姐姐,梁落红牙关用力一咬,拉起上臂的袖子,将手臂肌肤露出了一大截,斥声道:「你认真看看,妈怎麽打我的?」
年轻雪白的肌肤,本该是光泽无暇,却烙上了好几条甩痕,参差不齐,看似火红又热辣。
「妈怎麽又打你了,她不是收敛很多了吗?」
「她多次赞赏过许逸,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何又如何,如果我没拿出本事守住许逸,她就……就要把我送去国外自生自灭,让我永远不能回国……」说着,她的声调跟着黯淡下来,像是遇上了人生一道不得不低头的难题。
「那就去国外,离妈远远的,也好过你在这儿委曲求全!」
「我从来不是委曲求全,我只是为了那一线生机而留着……你从来都不懂,所以你跟妈都一个样,认为把我扔去国外生活就万事如意了,可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对,那不是她想要的。
梁落红只是表面上成全了妈妈的理想,纵容了许逸的欲望。
对她来说,还有别的要事更胜於眼前的这些。
比如说,黑化。
又比如说,找回她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