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号码一直在往上递增,红色的叫号灯,就像是血液染上了数字,提醒着人们,不论是病患亦或是陪伴的家属亲友。
15号。
低下刚刚抬起的头,23号,手里的号码牌如是说着。
还要再等待一会儿呢……
长长的走廊,放置许多张等候椅,有的等人坐上,有的等人离开。
身旁的等候椅,坐着一位第一次单独相处的人。
「乌间老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转过头歉意的向对方笑了笑。
「不用麻烦,我只是受人之托。」他严肃正经说着。
听他这麽说,忍俊不禁的我,想起出门前哥哥他的殷殷叮嘱。
「虽是这麽说,但还是谢谢你抽空陪我跑一趟。」我再次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没事,有我在的话,在军医院现场挂号应该会比在普通医院现场挂号的号码前面许多。」乌间老师平和的说着。
这个话题结束後,我们之间沉默许久,气氛显得尴尬起来。
「乌间老师一直以来都这麽严肃吗?」我重新开启新的话题。
「我本来就不是活泼的那种个性,在军队里待久了,自然而然就成了现在这样。」乌间老师看了我一眼如此说道。
「这样啊……」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叫号灯。
「乌间老师,可以稍微的当一下树洞吗?」缓缓低下头,请求的问着。
「嗯。」
「不好意思了。」我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
虽然对方只是嗯一声,但我知道这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我不喜欢待在医院里,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我,像是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在知道要来医院检查,哥哥不能陪同的时候,我非常的害怕,所以答应哥哥的你,我是真的非常感谢,不是客套话。」
「害怕一个人在医院的我,有了你的陪伴,变得不那麽难熬了。」
「很多人都会误会,我不喜欢待在医院是因为我的病,并不是这样的,对於自己的状况,我其实从小以来,就有很深的认知。」
「我不会害怕因病死亡而讨厌医院,和医生护理师,我害怕的是,我什麽都没有留下,就这麽离开了你们。」
「每次这麽想,都会特别难过,想了各种办法,试图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走过的痕迹。」
「为此,我还特地买了摄相机,但是我还没拍下我的第一张照片,哥哥他就这麽不见了。」
「时隔一年再次相遇,他已然成为现在这个模样。」
「为了留下自己的痕迹,而买下的摄像机,因为没可以分享照片的人,又这麽被我放下了。」
「我很傻对吧。」
聆听的人,眼神依旧专注且认真,如同一开始,他既没有肯定我说的,也没有否认我的决定,像一个森林里随处可见的树洞,接纳我的每一句话,令倾诉的我感到宁静和安慰。
「啊……话题扯远了,我都还没说到害怕独自一人在医院的原因。」
「乌间老师,你觉得医院是什麽呢?」
「我觉得,医院是一个生与死的地方,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它和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有太多的相同之处。」
「它们都是一个每天迎接生命的诞生,和送走生命的地方。」
「生与死之地,有着希望与绝望,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样。」
「只不过令人悲伤的是,我成长的地方,绝望大於希望,那是一个人命不值钱的地方。」
「那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地方呢?」
「外人称它为战後贫民窟。」
「我对那里是什麽感觉,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楚,很复杂,那是一段悲伤痛苦的日子,但也穿插着许多幸福温暖的事。」
「医院可能是和他同质性太高,虽然有不同的地方,可是还是被我排斥了。」
「照这个理论来说,其实我也是隐隐在排斥那个地方吧,那个我出生成长之地。」
灯号上的数字跳到了23号。
「谢谢你当我的树洞,乌间老师。」我站起身,深深地向他鞠了一个躬。
「说出来的感觉好多了呢……」
「轮到我了,乌间老师我就先进去了。」我走向诊疗室。
在我打开诊疗室的门时,背後传来了一句话。
「一切都会好的。」
我捂住我的脸,让心情平复下来,不让泪水又滚落眼眶。
明明是这麽温柔细腻的人,大家怎麽会觉得他严肃呆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