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私设有,BxO,有点臭长,一切都是乱掰抱歉Q_Q
「余誓以至诚,恪遵国家法令,尽忠职守,报效国家;依法执行任务,行使职权;勤谨谦和,为民服务。如违誓言,愿受最严厉之处罚,谨誓。」
正式任职之前,每位警察都曾经在中正堂--台湾警察专科学校的中正堂,或者中央警察大学的中正堂--里,和周围的人一起大声念出这段誓词。项慈不是警察,当然不曾念过,他的青梅竹马才是那个实际在场宣誓过的人,所以他是听自己的青梅竹马转述的。
项慈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想起这件事,或许是因为他很久没有看到警察了吧。坐在柜台後方,他茫然地看着刚刚冲进店里的十几名制服警察和刑警出示搜索票後仔仔细细地翻遍店里每一个房间,嫖客被集中在店里唯一能称作宽广空间的入口接待处,服务生们和几位小弟则是被带到另一头的休息室。
有两位制服警察以为他是被这场面吓呆了,对他的态度算是温和--毕竟他是柔弱的omega,在这间专由omega提供性服务的店里,他显然是个受害者。
一团混乱中,那两位制服警察还帮忙在他走去休息室时开了下道,不让途中路过的嫖客有机会碰到他。几分钟後他们才回过神来,因为他们这才想起,在这种店工作的都是没被标记过的omega,但是项慈没有戴护颈环。
项慈乖乖巧巧地和其他omega服务生坐在一起,他们都已出示身分证让警察确认身分完毕,也被告知将会被带回侦查队以证人身分接受询问,社工也已经到场,准备协助处理後续的安置工作。
好几位omega已经抽泣起来,不安地问道:「我们、我们会怎麽样啊......」
不怎麽样。项慈知道,因为生理特质,许多人一掷千金只为和omega共度春宵,有这样的需求,自然就会有供给,像这间店一样以omega作为号召的性服务店,虽然稀少,却也不至於独占市场。
如果只有提供性服务,其实也不是什麽大问题,被警察依社会秩序维护法处以罚锾也就算了。只是,近来有些条件还不错的omega抱着「自己决定要跟谁发生性关系、要不要收钱,是我性自主权的展现」的想法出来自行接客,虽然那些omega没有这样的意图,仍然导致了同业竞争的结果,没有办法跟他们一样不想做就不用做的omega只能接受更不利的条件--刺激中枢神经类的毒品可以诱发拟似发情期,让顾客享受到真正的欲仙欲死,这才堪堪能在严峻的业界生存下来。
有些omega扛着债务,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条件;有些omega则根本从一开始就是被设局陷害的。当那些条件不错的omega享受性自主权、赚着零用钱的时候,这些已经沦落社会底层的omega只能挣扎赚着生活费。当然,错的不是他们,而是利用债务或毒品控制他们,并将他们卖身所得的大把钞票收入口袋的人。
项慈的青梅竹马教过他,这种行为是犯罪,并且是这样称呼的:人口贩运。不论是在哪个国家,人口贩运都是严重的罪行,法律将会毫不留情地惩罚犯罪者,同时提供医疗服务与安置保护给被拯救出来的被害人,所以项慈并不担心,即使他的青梅竹马不在身边,他也不会受到伤害。
穿着便服、套着刑警背心的几个人高矮胖瘦各有特色,在制服警察逐一确认店内人员的年籍资料时,他们负责执行搜索扣押,成果颇丰--至少有十几包毒品,还有一把从某个嫖客身上搜出的改造手枪及十二发子弹。
虽然已把店内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他们似乎还是相当不满意,项慈从他们的低声交谈中隐约听见「帐册」、「会计」、「经理」几个字。
听到的显然不是只有他,另一个omega怯怯地开口问道:「经理呢......?游经理他......都快要十一点了,他怎麽还没来?」
像是把石子投入平静湖水一般,这个小小的疑问引发的恐慌如涟漪般一圈一圈地扩大,原本就已无法镇定的一众omega更是濒临崩溃边缘:「对啊、游经理呢!」「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他从来不迟到、也不会无故不来店里的!」「那、那我们怎麽办?」「每天都在店里的人,为什麽偏偏这种时候不在......!」
项慈低声斥道:「不要慌。」
「安琪拉,」另一个omega喊出项慈的花名,「你、你不担心游经理吗?」
他攀住项慈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但与其说他害怕遭到警察取缔,不如说他害怕的是游经理不在这件事。
项慈看了那名omega一眼,语气冷得冻人:「担心有什麽用,他跟我们又不一样。先担心你自己吧。」
看到那名omega缩回去的模样,项慈立刻就後悔了,这些omega服务生对游楷平的依赖让他不小心失控了。
他明白,店里的服务生都相当依赖店经理游楷平,而且是带着淡淡的恋慕之心那种依赖,尽管他只是个beta。
一年前,被老大派来管理这间店的那一天,其他alpha干部还对这个空降beta经理很不服气,打算找他麻烦。
然而对着那些挑衅,游楷平只是靠着柜台,悠悠哉哉地拿出烟盒,叼起一根。
「觉得我这个beta凭什麽吗,」他歪着嘴笑了,「就凭我是beta。你们这些alpha一看到omega就想上,明明是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还嚷着都是omega发情勾引你们,一天到晚试车,搞得不是怀孕就是标记,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你们以为没有人罩、可以拐来接客的omega很好找是不是?」
他翻出打火机,举起一只手在颊侧稍微挡了风,「喀嚓」一声点燃了烟。吸第一口时,他满足似地微眯起了下眼睛。
「不要怪我,是你们自己乱搞,整间店八个服务生被你们霸占一整晚,没有服务生可以接客的按摩店,讲出去笑掉所有人大牙。老大看得很清楚,我才是能帮他管好这间店、替他赚钱的人。」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根本没有尊重眼前几个干部的意思,「慢走不送。」
那几个alpha干部狠狠瞪着他,「看你能嚣张多久!」
「对,我嚣张。」游楷平又笑,「顺便说一下,以後我这里不给玩免钱的,要嘛乖乖照付,要嘛去别间店,懂?」
粗暴的客人不是没有,但想到这间店背後有黑道撑腰,多少会收敛一些。反而是那些alpha干部,把omega服务生当成组里的财产,下手完全不知轻重,游楷平把他们挡掉,所有的omega都对他感激在心。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项慈还没来,他是听别的omega服务生说的。游楷平把店管理得很好,老大也越来越信任他,因此,这种时候他竟然不在,确实让人很不安。
恍神间,包括项慈在内的omega服务生已经被侦防车载回侦查队并且分别带开进行询问,项慈也乖乖遵循指示,直到两个刑警一前一後地带他进入一个小房间。
侦讯室的房门关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什麽声音,因为包括房门在内,整个房间的墙壁都贴上了厚厚一层的防撞吸音海绵。海绵上覆了一层棕色的人造皮革,看起来不是很乾净。
两个刑警都不高,比较矮的那个看起来四十多岁,颇有短小精悍的感觉;另一个稍微高一点,大概一百七,身材微胖,力气或许不大,看起来都是靠体重优势压制犯嫌。
项慈意识到自己和这两个刑警单独处在这个狭小空间里,他眼神一变,警觉起来。
年轻的那位在电脑前坐下不知在忙碌什麽,较资深的那位注意到项慈眼神飘向房门,隔着桌子在他面前落座,脸上堆满友善的微笑。
「别怕,我们不会对你怎麽样。」资深刑警安抚项慈,「我们都是beta。」
项慈点点头,他早就知道只有beta才能当警察。他的青梅竹马从小就想要成为一名警察,因此在分化为beta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他有资格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过去威权时代那段日子,警察没有性别限制,只是omega自然地就不适合这个职业,alpha的侵略性虽然在某些场面能派上用场,但当社会风气转变,警察逐渐开始强调「为民服务」这个面向之後,alpha警察反而造成很多困扰--面对民众时不自觉地采取高压态度,更别说协助对象是发情期中的omega民众时,发生本应是保护人民的警察、却反过来变成性侵加害人的憾事。毕竟是限制人民工作权的大事,经过大法官解释认为没有违宪之後,由立法院通过修正法案,从此只有beta可以从警。
他的青梅竹马不是一眼就会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那种帅哥,但姿态挺拔,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昂然正气,在项慈眼里,比任何人都耀眼。项慈早了一步分化,因为自己是omega,他其实非常期待青梅竹马分化为alpha,但看着青梅竹马那麽开心的样子,他便把自己的遗憾抛诸脑後,跟着他一起开心。
青梅竹马开心地抱住他,「小慈,我可以当警察了!」
「嗯。」项慈藉着拥抱的姿势藏起自己的脸,不让青梅竹马看到自己笑中带泪的表情。
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把他的梦想当作是自己的梦想。项慈整理好心情,让语调听起来轻快飞扬:「太好了。」
项慈却感觉到自己被更用力地拥紧,青梅竹马开口,以那时还未脱稚嫩、但已足够诱惑的磁性嗓音说道:「小慈,我只是个beta......希望你能够允许我,远远地喜欢你。」
项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麽,反应过来之後,换他紧紧抓住青梅竹马,像是怕人跑了一样。
「我不要你远远地喜欢我......!我要你、就在我的身边喜欢我!」
从那天起,他们成为了恋人。他一路支持青梅竹马的警察梦,忍耐着青梅竹马受训时只有自己的孤单,拒绝了所有alpha想要趁虚而入的邀约,青梅竹马正式任职後太过忙碌,他便偷偷帮他洗衣服、打扫房间、煮些健康的食物,发情期他也不敢找青梅竹马帮他稍作纾解,而是默默地自己靠吃药忍过去。
青梅竹马的打拼是有成果的,上司决定交付他一件重要的任务,由於具有相当的危险性,青梅竹马为了不牵连他,主动提出分手,把护颈环的钥匙还给了项慈。
【买醉】
从前的项慈为了让青梅竹马能专注完成自己的梦想而相当保护自己,有陌生人参加的聚餐不去,离开视线的食物饮料不吃,从不超过九点回家,尽他所能地不让青梅竹马担心。这样的项慈,别说酒吧,他连一滴酒都没沾过。
和青梅竹马分手的那个晚上,他第一次放纵自己,去了酒吧。
他没有所谓很骚的衣服,但一个漂亮可爱的omega根本不需要打扮就能让人疯狂追求。不管是alpha或beta都争先恐後地请他喝酒,他欣然接受,并且在白皙的皮肤泛上潮红时微笑对他们道谢。
几杯调酒下肚他就晕了,酒吧里那麽多对他虎视眈眈的人,结果隔天早上他平平安安地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忍耐着宿醉後的不适,项慈露出一个苦笑,他知道是谁带他回来的。昨晚他耍了点心机,在出门前传讯息给已经分手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的温柔让项慈再次哭了起来,他知道,那个人有他对国家的誓言需要遵守,自己能做到的,就是贯彻爱他的初衷。
因此项慈知道警察都是beta,就算发情期也不用担心会被袭击,只是後来他从事了不怎麽正经的工作,见到警察不是得闪就是得躲,习惯使然,他对眼前的刑警仍然充满戒备。
更何况这两位刑警在回到驻地之後已经脱下刑警背心,全身上下看不出来哪里是警察。项慈反射性地巡视了室内一圈,年轻刑警正在使用的电脑萤幕上有个摄影镜头对着他,对着入口的墙角上挂着另一台监视器,看角度应该是能将侦讯室内的情形都侧录下来,但如果真发生了些意外,他怀疑那些纪录是不是会「不小心」被洗掉。
对面的资深刑警看出他还没解除戒心,态度更加友善了,「你别怕,我们不是把你当作犯人。会请你到侦讯室来,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项慈闻言缩了半个身子,那是标准的防卫状态,他看向刑警的眼神也像是充满警觉性的小动物般,其他的omega服务生都在外面大办公室,因为今晚抓进来的人太多了,大家几乎是肩并肩地做着笔录,「在外面聊不就可以了吗?」
「据说你们店里,有一位比较特别的omega服务生。」
「噢。」
项慈的冷淡反应并没有让资深刑警退缩,他反而将身体往前探了一些道:「虽然给我们情报的人没有明确地说是哪一位,但我们猜想......那应该就是说你。」
项慈瞪着他,「所以呢?」
资深刑警又笑,「你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在那种店里做什麽呢?」
项慈原本不想回答,只是连年轻刑警都停下敲键盘的手而看过来时,压力倍增,他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我是没办法接客没错,但是......帮忙接待,手一下或口一下什麽的还是可以。」
omega被标记过後会对其他人产生排斥反应,帮人口或手自然也不可能是多愉快的事情。见到两位刑警惊讶的表情,项慈咬了咬下唇,补充道:「有些客人就是有那种癖好......」
不过这不全然是实话,他会去帮忙口或手、甚至是在不插入他的前提下玩3P,是想减轻其他omega服务生的负担。
资深刑警的笑容很温和,问出口的话却很犀利:「但是以你的身分,根本不需要做那种事吧?」
「什麽意思?」项慈再次瞪向那位刑警。
「我们调查过了,你的标记者是四和帮的老大。」
听到「四和帮」几个字时,项慈反射性抖了一下。那是自己的标记者没错,但是项慈一点都不爱他,生理本能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对那人打开身体,身体与心灵的撕裂一直折磨着他。
他忍下苦涩,说道:「那又怎样?虽然一个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但一个alpha可以标记很多个omega,所以他标记了我也不代表什麽。」
「不论怎麽说,你都比其他人更接近你们老大,所以你应该知道一些......」刑警笑了笑,「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我什麽都不知道。」项慈想也不想地说。
「四和帮的那些龌齰事,你知道吧?」
「你说贩毒、性交易营利、走私枪械?」项慈说着说着就笑了,「黑道不就是做这些事的吗,难不成要他们建学校开医院、造桥铺路?」
「关於这些,你知道多少?」
项慈仍然否认:「我什麽都不知道。」
资深刑警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低喃道:「看来他把你保护得相当好呢......嗯。」
几秒後,他再次抬起头,直直看着项慈的眼睛说道:「但是你们游经理都知道。」
项慈皱眉,只见资深刑警又说:「他是四和帮帮主的帐房。」
项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可能!」但资深刑警几乎是压着他的话尾,大声说道:「我们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就是他!」
即使是beta,多年警察工作经验让老刑警这一吼的气势堪比alpha,吓得项慈蜷了起来。两位警察似乎逐渐失去耐心,表情已经没有刚开始时的故作讨好,语气急促地说:「你们游经理在哪里!」
项慈告诉自己要镇定,但是刑警态度的转变让他发觉,对方之前温和的态度都是装出来的。正因处於地位、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对方才有余力故作温柔,生杀大权掌控在对方手里这件事让他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他失去了原本与这两人应对进对的气势,「我、我不知道......他今天没来店里啊......」
「那他去了哪里!」
因为不安,项慈没有办法冷静思考,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冲进他脑海。他骛地想起其他omega服务生说过的话:每天都来上班的经理,为什麽只有今天旷班呢?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为什麽警察偏偏挑经理旷班的这一天来取缔呢?他原本以为警察的目的只是抄掉这间店而已,但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店经理。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项慈虽然胆怯,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你们......为什麽要找经理?」
「因为他是帐房!」资深刑警吼道。
「......据我所知,老大的帐房不只一个。」项慈细声细气地说,「就算经理他真的是,他也是最资浅的那一个,老大不会让他管太核心的东西。」管一两间酒店、按摩店就很够了。
资深刑警哼笑了一声,「看来你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嘛,这点他倒是没跟我们说啊。我们有可靠消息来源,四和帮老大虽然没有把最重要的生意帐本交给他,但是他已经掌握四和帮贩毒和枪枝走私路线的资料。」
项慈愣了愣,「你们......为什麽会知道?」仔细想想,就算透过跟监蒐证知道店经理和其他帐房有交流,警察也无法知道他手上掌握那些资料。
刑警又强调了一次:「我们有可靠消息来源。」
会意过来的项慈睁大眼睛,「你是说,四和帮里有间谍!」
相较於年轻刑警的愣住,资深刑警毕竟见多识广,「哈哈」两声笑了出来,「我们不会那麽说,我们都说......线民。」
知道他这样的态度等於承认,项慈有些混乱,但仍然尝试整理思绪,「意思是,你们的线民告诉你们,经理他手上握有足以重创四和帮的资料?」
「对,所以......」
项慈知道他要说什麽,那也正是他想质疑的,於是直接说道:「你们的线民既然连这个都知道,那他怎麽不知道经理去哪里了?」
「他......没有说。」资深刑警含糊不清起来。
「经理他跟四和帮关系匪浅,你们的线民显然知道很多消息,怎麽看都应该是去问你们的线民才......」
资深刑警烦躁地打断他:「因为他不见了!」
项慈没反应过来,「对啊,经理他不见了......」
资深刑警双手重重一拍桌,「我是说,线人不见了!」
项慈因那「砰」地一声而大大地吓了一跳,脑袋空白了几秒,然後他回过神来想道,这很合理,那个线民泄漏了这麽多重要消息给警方,他当然要跑。
可是,经理呢?受老大信任的帐房,从来不会无故缺勤的经理,难道--
他颤抖着开口:「你们的线民,就是......游楷平?」
两个刑警的眼睛突然瞪大,项慈知道他说对了。接着资深刑警叹了口气,说道:「对......给我们消息的人就是他。」
刑警口中只有一个字的「他」,映在项慈心里却是三个字--「游楷平」。游楷平,他珍惜地在心里又念了一遍,三年前他们分手之後,他再也没有机会喊过这个名字。
骄傲的泪水差点就要涌出项慈的眼眶。游楷平,他的青梅竹马,他曾经的恋人,为了维护正义,接受了进入黑帮担任卧底这麽危险的任务,并且成功为警方蒐集到了证据。
游楷平为了保护他,在决定接受任务的时候与他分手。他当然很难过,但如今一看,游楷平相当漂亮地完成了他的任务,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尽管已经不是恋人,他仍然引以为傲。
但是项慈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完成任务的游楷平应该是光荣归建才对,那麽警察为什麽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游楷平是刻意隐藏行踪、不让警察知道他的去向,肯定是有原因的。
项慈心中有个猜测,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证实。此时年轻刑警的手机铃响,他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令人惊讶的事,他来不及反应似地只回了「喔」「好」「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年轻刑警看向资深刑警道:「老游传了消息过来......是四和帮老大和干部的藏身处。」
「什麽!真的吗!」资深刑警跟刚刚接电话时的年轻刑警一样惊讶得愣住了,项慈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冷静、仔细地观察这两人的情绪。
年轻刑警点点头,道:「检座带着刑大、霹雳小组去攻坚了。」
项慈没有放过两人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游楷平泄漏了四和帮的重要情资,会找他的人不外乎两种:想要他提供更多资料的人,跟不想让他提供更多资料的人。
眼前的两个刑警照理说该是前者,可是,如果黑道里有警察的人,那麽谁能保证警察里没有黑道的人?
这两个警察若跟四和帮有勾结,自然会想要赶快找到游楷平并拿到他手上的证据。不过,刚才听到游楷平再度提供情资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气急败坏的模样,项慈觉得可能性小了一些,但还是不能轻易相信他们。
「那现在怎麽办?」年轻刑警问资深刑警。
「等吧。」资深刑警叹了一口气。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项慈有些迟疑地问:「你们在等什麽?」
「等四和帮的干部全部被抓起来。」资深员警说,「这样老游他才安全。」
项慈不解,因为这次的行动使游楷平的卧底身分曝光是迟早的事,但只要游楷平回归警察队伍,四和帮的残党应该就不敢动他才对,没有一个帮派会傻到与全国八万警察大军为敌的。
对,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让人不解,游楷平是顾虑什麽,才不肯不归建的呢?
项慈决定出言试探,「说到安全,有哪个地方比警察局安全?他回到工作岗位上不就好了吗?」
年轻刑警投过来一个很复杂的眼神,「他已经不是警察了,要怎麽回到工作岗位上?」
项慈大吃一惊:「你说什麽!」
「三年前,老游因为其他案子开始追查四和帮,但遇到瓶颈,没多久他就突然辞职了。」年轻刑警答道。
三年前,正是游楷平对项慈提出分手的时候。项慈喃喃地道:「但是他、不是卧底吗......?」
年轻刑警看了他一眼,「你是影集看太多吗?在台湾,没有卧底这种事,没有法律允许我们这麽做。」
「所以......」资深刑警接道:「半年前收到他的联络,我们才知道,他混进四和帮,成了我们的线人。」
「他如果什麽事都不做,是无法取得黑道信任的,所以......」年轻刑警很遗憾地说,「那些做过的事,也让他不可能再回来当警察了。」
「傻子。」资深刑警看向一个无人的角落,不知在喝斥谁,「打击犯罪是我们的职责没错,但不是用这种赔上自己人生的方式啊。师父我不是这样教的!」
年轻刑警接着说:「所以我们才想赶快找到他,至少要抢在四和帮的人之前找到他。」
游楷平、他的青梅竹马,从小就梦想要当警察的人,竟然放弃了他最想做的事。项慈还愣着在消化这个资讯时,年轻刑警就接到讯息。
年轻刑警大大吐了口气:「兵分五路,逮捕三十八人,一个都没少。」
资深刑警看来也松了口气,「这下老游总算可以安心去找他那个omega男朋友了吧。」
项慈突然出声:「你说什麽?」
年轻刑警与资深刑警互看了一眼,「老游说可以信任你,那应该就没关系吧。」
「他提过我?」
「他跟我们说,他那间店里有个omega是特别的,我们可以信任那个omega,而且可以从那个身上问到我们需要的资讯。」
资深刑警在年轻刑警说完後轻笑了一声,「知道你是四和帮老大标记过的omega时,我曾经怀疑过究竟能不能信任你,但是你的标记者已经被逮捕了,可以信任你也罢、不能信任你也罢,你都只剩跟我们合作一途。乖乖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项慈这才明白为何这两个刑警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因为他们挣扎着想要相信他又不敢全然信任,最终还是倾向於不信任他。他又问:「他说他有个omega男朋友?」
「对,」说话的是年轻刑警,「学长是我进侦查队之後带我的师父,跟他同事过的,没有人不知道他有个青梅竹马又漂亮、又可爱、又温柔、又体贴的omega男友,他宝贝对方宝贝得不得了。但是学长开始调查四和帮之後,他怕对方受到影响,所以主动分手了。」
项慈的思绪豁然开朗,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个刑警是能够信任的。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游楷平那个青梅竹马的omega男朋友,就是我。」
两个刑警大吃一惊,年轻刑警愣了愣,「你?但是我看过照片......。」
他看着眼前头发染成亚麻色、一身骚气打扮的项慈,努力回想着好几年前看过的学长手机待机画面,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麽,他竟然觉得项慈的轮廓和那照片里一头自然棕黑色头发的古典美人逐渐重叠。
资深刑警忽然双眼圆睁:「但是你被标记过!」
「对。」项慈苦笑。
【逞强】
三年前那场分手之後,项慈就下定决心要成为游楷平的助力。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普通酒店上班,才终於打探到足够的消息:游楷平前往卧底的是四和帮,是近年来发展得最好的帮派。
接着,他勾住几个四和帮的成员做他的常客,逐渐有了机会接触到高阶干部。包括老大在内的高阶干部大多是alpha,项慈在体能上没有优势,也不是特别聪明,他心想,自己唯一值钱的,就只有这具能够被alpha标记的omega身体。
他刻意隐瞒自己的发情期、解下护颈环去接待他们,或许该说是他的幸运,看上他的,正是四和帮的最高权力者。
但是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标记的时候,他害怕得哭了,然後才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逞强了。
【後悔】
对於被自己一点也不爱、甚至讨厌的人标记这件事,项慈没有後悔。反正他爱的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标记他的beta--更何况他们已经分手,就算有能力,那个beta也不会想标记他了--,这一生只能一次的标记他是没机会献给最爱的人了,反正不用也是浪费,拿来换取接近四和帮老大的机会倒也划算。
他不是四和帮老大标记过的唯一一个omega,虽然爱人众多,但要多养他一个是绰绰有余。老大兴致来时会带他到聚会上亮亮相或者到旗下店里巡视,终於有一天,他小鸟依人地偎在老大怀里时,对上了那双惊愕一闪而过、立刻就恢复镇定的眼睛。
【重逢】
项慈愣住,过去,在每次约会、见到游楷平之前,为了让他见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项慈总是会特别注意自己的外表。而现在,他再怎麽注意,也不会是游楷平曾经喜欢过的那个样子了。
但是他克制不了想再见到游楷平的冲动,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他需要传递情报给游楷平的机会。项慈听说老大把一间omega按摩店交给他管理之後,便以在家无聊为由,央求老大让他以监督的名义去那间店待着。
分手後第二次见面,游楷平眼里早没了惊愕,他彷佛对项慈漠不关心,只说了声「噢。」
他的冷淡让项慈有些受伤,尽管游楷平对店里所有omega都一样。项慈心想,只要还能见到他就好了,於是经常偷懒赖在柜台,并且假装说溜嘴似地,将偷听到的一些消息泄漏给游楷平。
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傻啊,项慈在心里毫不留情地自嘲,他不过是老大的玩物,听到的资讯既琐碎又不重要,而且都是听说,提不出具体佐证。而游楷平已经一步一步获得老大信任,让他参与金流管理,不只获得情资,还取得了强而有力的书面证据。
话说回来,为什麽游楷平会对同事说,能够从他这里问出必要的资讯?明明游楷平什麽都没告诉他。
项慈对着两名刑警摇头,「我很乐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们,可是我并没有那麽常被老大带在身边,对於四和帮里的事情所知不多。我知道的,顶多就是老大的行踪......但也只有在他来找我时候我比较清楚,再说现在他已经被警方逮捕,那我这里也不会知道什麽有用的事了吧。」
资深刑警道:「老游既然说了,那就是确实有把帐册之类的资料留给我们。你真的没印象吗?」
项慈皱眉:「没有......」
此时资深刑警的手机跳了一下,他原本有些烦躁地滑开手机查看简讯,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是老游!」
年轻刑警立刻凑过来,「他说什麽!」
项慈也很想凑过去看,他三年多没接过游楷平打来的电话、没收过游楷平传来的简讯了,但他不太想和那两个刑警头碰头地盯着同一台手机萤幕。
两个刑警却齐齐朝项慈看来,表情不是很自在,「他说......要我们帮他转告,他爱你。」
项慈听了之後露出微笑,他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游楷平尽力不让他接触任何组织里的核心资讯,是为了保护他,他的爱,自己早就感受到了。
项慈忽然想通,「我可以提供你们所需资讯。」他说。
「什麽?你怎麽突然......」
项慈不理会两个刑警的目瞪口呆,迳自继续说道:「店里休息室有个佛坛,底下嵌了一个保险箱,密码是39771123,我猜里面放的就是你们说的帐册和其他交易资料。」
年轻刑警急忙抄下密码,资深刑警抓了抓头发,「你干嘛不早说!」
「所有的服务生都知道那里有个保险箱,但我也是直到刚刚才知道密码。」项慈说,那是他和游楷平西元出生年月日相加的总合,原本他认为两人分手後彼此都没有理由再使用这组密码,直到刚刚听到由刑警转告的告白。
年轻刑警冲了出去:「那个保险箱我们有带回来!」没几分钟後他又冲回来:「开了!都在里面!」
资深刑警终於松了口气,对项慈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我们赶快把笔录做一做,结束这件事吧。」他笑着说。
【早晨】
项慈的身份是证人,依规定还是需要做完证人笔录才能让他离开。忙乱了一整个晚上,到项慈真正可以离开时,天空已经微露鱼肚白。
两个刑警带他穿过侦查队办公室、走到分局大门。
「之後检察官可能还会请你去做说明。」
「没关系。」
「那我们就不送了。」
「嗯。」
资深刑警欲言又止,最後还是说了:「谢谢。」
「不用谢我,」项慈笑着说,「要谢谢阿平才对。」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项慈搭上第一班公车,他很累了,又怕坐过站而不敢睡强撑着。过了一会儿,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没有见过的号码,他累到无心去判断是否会带来危险便接了起来,「喂?」
早已脱去当年稚嫩、现在已经完全是成熟男人魅力低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道:『小慈。』
「阿......平?」
『小慈,我不是警察了。甚至,我再也不可能当警察了。』
项慈静静地听他继续说。
『现在的我,拖着很多麻烦......希望你能够允许我,远远地喜欢你。』
瞬间,眼泪模糊了项慈的视线。他曾经以为,这个人为了贯彻他的誓言而违背了爱的初衷,却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从来没有忘记爱的初衷。
「我不要你远远地喜欢我......!我要你、就在我的身边喜欢我!」
电话那头沈默许久,最後说了一声『好』。
项慈抬起头才发现,步出分局时还只是鱼肚白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大亮。而公车正载着他,朝向那整路都是耀眼阳光的前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