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着要让官衡雪後悔莫及的官衡霜,还没能让对方尝到其中滋味,自己便先体会徒劳无功的挫败感。
经商之道竟比想像中难上千倍、万倍!
这些天她几乎走遍帝京大大小小的布庄,发现帝京泰半的布料皆为周家所出。只要进周家名下布庄转一圈,要什麽什麽有什麽,不论是绫罗绸缎还是供平民百姓穿戴、物美价廉的棉麻葛纱,一应俱全,包君满意,买卖双方都乐开怀。
除了皇宫,帝京最好的织坊、染坊,甚至是绣坊人才,都为周家所网罗了。
难怪官衡雪无意整顿布庄这门生意,毕竟生意没亏损太难看已经不错,任谁都不想与跋扈难缠的周恋华为敌,肯定没好果子吃!
然而,官衡霜怎麽也没料到,在一筹莫展之际,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发展—─
一名温儒雅致的男人在街角挡去她去路,徐徐朝她一揖,温文展笑:
「这位可是官衡霜姑娘?」
「你是……」真是好看的男人。不过几日,她在帝京中见闻俊俏男子的已超越十只手指头的数量,可接触越多,她便知道,好看的人越是要提防,她可不能像从前,一见美色就迷失了自我。
官衡霜不由自主後退几步。
「我们当家想寻你说几句话。」
身形清瘦似竹竿的男子略一侧身,一抹艳红如火的衣角迎风飘荡,倾城容颜冲着她扬起绝代风华的笑。
官衡霜宛如被施了定身术,只能动也不动地看着以手段强硬、心狠手辣闻名整座帝京的周恋华步步向她逼近——
而她毫无拒绝的余地。
回程路上,官衡霜回想方才与周恋华会面的一切,脚步不自觉轻快起来。
胜券在握的滋味,冲淡连日来的愁云惨雾。
只是回想方缠一切,仍旧如梦一般。
「你想击败官衡雪,夺得官家的当家之位是吗?」令人闻风丧胆的周恋华请她上轿,一路快马加鞭来到周家名下酒楼的隐密雅间,进行谈话。「你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敢、敢问周、周当家为何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官衡霜小心翼翼,映着头皮请教。
这话一出,周恋华比晨星璀璨的美目立时结霜。
「这事岂轮得到你过问?只要知道我不喜欢现任的官家主子便是。」周恋华侧过脸,俯瞰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
她怎麽有脸说,初春的断掌事件,害得她被滕王爷命令闭门思过七日,後来官家遭遇一连串护卫弑主、管家骤逝,她瞅不到机会出手给官衡雪小小的教训,如今官衡霜的出现正是时候。
「赶明儿给我送上布庄的内部布局图册。」
官衡霜不疑有他立即点头称好。
横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翌日一早,当连夜赶绘出的布局图便快马加鞭送到周恋华手中,红衣女魔头笑如银铃,传遍整座花厅。
然後她心情愉悦地命令:
「把它烧了吧!」
艳阳高照的正午时刻,位在京西的官家布庄窜出浓烟,街访邻居吓得夺门而出,纷纷高喊:
「哎呀,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快!打水来!」
周恋华在奔龙客栈的最高楼,负手瞧着浓烟密布的前方,感叹:
「真是乱得不得了啊,官当家这回可是要伤透脑筋了,你说是不是呀,商洛?」
商洛是周恋华身边最新窜红的男宠,她甚至屏退所有婢女,只让他一人专心近身伺候。
「肯定是伤透脑筋了。」商洛温润如水的嗓音轻道。
周恋华闻言更是愉悦。
正欲张牙舞爪的火舌,有着那足以毁掉一切张狂,映红她妖异美艳的眸。
铺子被烧得半毁,幸得其他店家怕被火势泼及,无不奋力加入救火行列,这才平息了这场火。。
方用过午膳的小雪匆匆赶来灾害现场,逮住心知不妙、只想拔腿开溜的官衡霜,冷冷哼道:
「想跑?」
「这、这场火与我无关!」明明她一早喜孜孜地在布庄转,谁知仓库就冒出火苗!她真不清楚啊!
「别急着开脱,等善後完毕,我自会找你问话!」小雪命衡甲领着几名粗壮的家丁看住她,别让人跑了。
被强力架回家的官衡霜,直到霞光满天的傍晚时分才看见一身疲倦的小雪。
损失不小,幸好都是些粗廉布疋,买进的成本不大。她本来就打算结束这门生意,另谋出路了……只是现在连租出去都有困难,得费时费钱重新将店面整修一番。
小雪擦净身上污渍,再换上半旧的家常淡紫色折枝杏花衫,这才冷笑着对官衡霜开口:
「姐姐好大的能耐,听说昨日跟了个贵人会面?」
「这……你如何知晓?」说不气虚是假的。官衡霜面色微白,却也不认为这火与周恋华有任何干系。
「周当家一举一动皆受人注目,你真以为这天下有密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她在大街上拦你,根本无意隐埋,你与周当家会面的消息,没几下便有许多人知晓!」小雪摇摇头,讥峭道:「也罢,霜堂姊所见的世面甚少,自是怎麽也料想不到!」
小雪自衣袖拿出被揉皱而有焦痕的纸团:「堂姊昨晚在忙甚麽呢?竟是忙着给贵人画布庄的隔间图呢!怎麽你一送去给贵人,就起火了呢?」
官衡霜双眼大瞪,一幕幕景象在她脑海里奔腾了起来。
正午时、正午时……周当家身边的男宠送来她新购入的昂贵绸缎,正想找个良辰吉时在店铺开卖,谁知商洛一笑,迷得她眼花撩乱、心跳狂奔,她便脑子不好使,答应让他进了仓库。
好像好像……商洛打翻了未点燃的膏灯,麻子油漏了满桌,他的暗红色宽袖间火光乍现——
「是商洛!」官衡霜遽然大喊出声,颜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