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冠蓋如雪 — 07 夜行 (上)

装昏,老掉牙的万年老梗。

但若能因此化解危机,救人一命,实乃多多益善也。再说,周恋华那险招实在来得突然,当下除了装昏她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可惜上辈子没被星探挖掘,不然她八成有机会因把昏厥演得太逼真,而问鼎奥斯卡最佳演员奖。

小雪起初只打算在床上躺一阵。

然而房内杂沓的脚步、下人不时的喁喁细语、老大夫的殷殷叮嘱……各类紊乱无章的声响,一入耳膜融成最佳催眠曲,使她的眼皮益发沉重,後来真的沉沉睡去了。

当小雪再度睁眼,竟是月明星稀的子夜时分。

初春的夜,春寒料峭,夜风仍带着沁骨的寒意。

「哇!我竟然睡掉一天了……」

她拍拍额角,咕哝着。看来她能下床行走,并不代表身体康复完全,光和周恋华这一来一往的斗志斗智,就让她筋疲力尽。

小雪躺在床上发呆好一会,就着皎洁月光,依稀看见床柱上头刻了栩栩如生的猫戏蝴蝶,象徵「耄耋延年」的吉祥之意,想来是祈求弱不禁风的小姐长命百岁吧?但终究事与愿违。

她徐徐坐起身,下床找水喝。

白日守着她的芯儿不堪疲惫,早趴在茶几上呼呼大睡。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执起茶壶,就着白玉壶口咕噜咕噜猛灌了好几口,大量甘水瞬间滋润口喉,让她满足地轻呼了声。

痛快!早想这样做很久了。给小姐用那啥小不拉机的杯子,强调喝相文雅端庄,纵然斟的是琼桨玉液,也喝不过瘾啦!

解渴完,镇日未进食的她,五脏庙也开始抗议了。

小雪仅着雪白中衣,拿起披挂在衣架上的外衣随便套上,便推门而出。睡在隔壁小厢房的冉护卫,第一时间察觉有异。

小雪以为一阵风疾掠过,鬼魅似的冉崎转眼窜到她眼前,无声无息的,连个弄开门闩或脚步声都无。

「小姐何事?」

所谓的武功高强之人,是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吗?小雪傻住,怔愣地瞪着溶溶夜色里、面无表情的男人。

连衣衫,都整齐得像未褪过。小雪启唇,回得风马牛不相及:「冉护卫习惯和衣而眠吗?」

「……是的,属下一向如此。」小姐以前未曾注意过这件事。冉崎对小姐的疑问虽扩大,但仍以不变应万变地再次探询:「小姐何事?」

「我肚饿。」她撇撇粉唇,顺道拍拍咕噜作响的肚皮,以加强说服力。

随着她的动作,冉崎这才发现小姐衣衫不整,一片雪肌裸露在外。他仓皇地避开眼,歛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属下这就去唤厨娘……」

以往晚膳时间过後,大灶房的炉火便熄,只余小灶房的,供予轮值守夜的人马宵夜。但如今官氏越见经济拮据,大不如前了。为了节省伙食支出考量,老管家狠心下令,丑时一过,小灶房亦须休炉。

「不必。」小雪有趣地微勾嘴角,猜想他是否耳根子泛红。「我睡了一天,很闷。据说明心河一入夜依然很热闹得很,冉护卫若不介意,且随我去那带走走,如果有东西填饱肚子更好。」

「……请小姐务必更衣整容。」他仍不敢直视她,侧着身道。

原来这样就能让他感到不好意思呀?

她以为湘朝民风开放,去街上晃个一圈,便知女子坦胸露背实乃不足为奇;亦有不少西域的奇装异服传入,紧身束衣、或薄纱覆体,女子婀娜曼妙的姣好曲线一览无遗,也怡然自得行走於大街上。

无人指指点点或侧目以对,彷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连小雪自诩为走在时代潮流尖端的新潮女郎,也大开眼界了哩!

偏头想了想,「不如这样吧,冉护卫,你借予本小姐男装,深夜外出,女扮男装总是方便些。」其实身为当家的,不论男女,深夜在外行走应酬很平常,但经过今早这出闹剧,她想她就先别顶着官衡雪的身分出门招摇了吧。

最新茶余饭後笑话,大概又添了一桩。

冉崎一向不动如山的脸皮抽了抽,他真的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男扮女装?这是一个娇养在深闺十七年的女子所会说的话?

最後,他将疑问尽数吞回,回头取了男衫与外袍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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