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月入懷 — 096:慢慢

见完顾怀之的父母,周奂又趁着元旦连假前的几天时间把大部分的行李整理好,由於车时勳在旧金山有置产,省去办理学校住宿的繁琐手续,他也有余裕把认为会用得上的书籍托运先寄过去。

连假的第一天是徐俊和程乐乐的婚礼,徐俊邀了两人和赵楷锐以及程乐乐之前在酒吧驻唱时经常替她伴奏的木吉他手于乔当伴郎伴娘,似乎有意要趁着这个机会凑合于乔和赵楷锐。

婚宴结束後,一行人又去了徐俊和程乐乐当晚入住的饭店房间闹洞房。

新婚的徐俊护妻心切,一连替她挡了好几回酒,後来不胜酒力地抱着周奂肝肠寸断地哭了起来,威胁他要是这回出国念书又搞失踪,他就是把整颗地球翻过来,上天下地也会找到他,找到了之後绝对会狠狠揍他一顿,让他最好每次放长假回来都记得来找他,否则绝对要他好看。

他一个一百八十公分又身材壮硕的大男人哭得一副要和挚爱天人永隔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不断往周奂身上的衬衫抹,作为妻子的程乐乐觉得丢脸,费了一番劲才把她家那只喝醉的大萌狗扯回身边,结果徐俊抱着她又是一阵哭天抢地,她後来被吵得受不了,乾脆请魏天擎一掌把人劈昏,省得耳根子不清静。

一看见周奂的衣服被弄得黏腻,顾怀之怕他难受,只好先和房里还在谈天叙旧的人们道别,带着他回房里好让他换掉脏了的衬衫。

她看得出来,一整天下来周奂其实很疲惫,这大概是他人生第一次以伴郎的身分参加婚礼,平时虽然对待徐俊的态度都是漫不经心,但心底却是把这段关系看得深,才会即使不善交际却还是帮忙招待了宾客,几个小时下来都战战兢兢着没敢放松,连餐点也没吃多少。

回房後,男人进了淋浴间冲澡,顾怀之则在浴室里替他清洗衬衫上的污渍,由於在饭店房里并没有备有去污用的清洁剂,她只好简单用清水洗过,然後打了通电话请饭店替她把衬衫送洗。

尽管这段时间以来周奂的洁癖已经好一些,偶尔被雨水打湿了身体也不大会陷入焦虑,甚至也不再和过去那样坚持只穿着衬衫出门,但大多时候他都还是习惯把自己保持得乾乾净净的,要是没能把上头的脏污洗掉,怕他看了不舒服就又不愿意穿了。

将衬衫交给饭店的服务人员後,顾怀之把身上的小礼服换了下来,走进浴室卸掉脸上的妆容,洗好脸时男人恰好沐浴完毕,让她拿浴巾给他。

他在淋浴间里擦乾身子後便围着浴巾出来。

「把浴袍穿上吧,房间里有空调。」

顾怀之边说边将饭店准备好的浴袍递给他,周奂却没有接过,而是向她走近了一步,双臂撑在浴柜上,略微圈着她,唇边勾着浅浅的笑,讨糖似地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几下。

「……」顾怀之怔了下,无奈地笑了。

当伴郎的人免不了要喝上些酒,他虽然不大喜欢,但看在徐俊的面子上,闹洞房时的游戏也没少玩,玩输了要惩罚也很乾脆,几杯下肚之後大概就染上了些醉意,但意识还算清醒,估计这下是洗了热水澡加速了血液循环,体内的酒精有些蒸上脑了。

和周奂交往的这些日子,她也就看过他先前在生日那晚喝醉而已,也不晓得是喝了多少才变成那副模样。

那次之後,周奂就连她撒娇哄着也不愿意在沾半点酒精,上星期和她父母吃饭是他近几个月来第一次喝酒,虽然一口清酒是没让他醉,但也让他难受了好一会。

不过看他这样,酒量似乎也不大好,亏当初还笑她是小学生酒量。

任他吻了几下,她笑着把浴袍塞进他怀里,「好了,把衣服穿上。」

周奂垂眸看着被她推在胸前的白袍,好一会才缓慢地收手接过,听话地把浴袍穿上,却在打结这事遇上瓶颈,捣鼓了半天还是没能把绑绳系好。

顾怀之好笑地看着他难得懊恼的模样,半晌才伸手替他打好结。

「去把头发吹乾,我洗澡了。」她抚了抚他的脸,指着洗手台旁的吹风机轻声交代,这才绕过他走进淋浴间。

然而,二十分钟後,当顾怀之冲好澡出来时,周奂还站在原本的位置,原先因为泛困而有些空洞的眸在看见她出现後又亮了些,唇边扬起了笑容。

她皱眉看着他那头还微湿的短发,实在没弄明白这是什麽状况,结果男人就牵着她的手走到镜台前,把吹风机放进了她手里,然後用着她头一回见到的澄然眼神瞅着她,无声地传递出希望她替自己吹头发的请求。

顾怀之想都没想过这个平时跟冰山没两样的男人,喝得不那麽醉的时候竟然这麽可爱,一颗心被那如幼犬般骨碌碌的眼神撩得怦然心动,差点失了矜持扑上去吻他。

别过眼反覆深呼吸了几次缓和心绪,她才又重新看向他,「那你去床上坐着,不然你太高了。」

听见她答应,周奂抿着笑点了点头,听话地走出浴室。

他不笑还没事,一笑顾怀之又受不了了,暗自在心底尖叫了好几回,然後又在心里甩了自己几个巴掌让思绪冷静下来,才拿着吹风机出去。

结果才踏出浴室,她就看见周奂坐在床边,一双邃黑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她,眼底星光闪烁,微微昂着脸满目期待的表情简直和期待主人放饭而摇着尾巴的小狗没两样。

那模样光是看一眼,顾怀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强装镇静地走到他面前,把吹风机插上电,热风徐徐吹来,拂在她为他梳理发丝的手上,让她全身上下都渐渐热了起来。

大冬天的,房里还开着二十六度的空调,她竟然替他吹头发而热得冒汗。

几分钟之後,周奂的头发乾了,她在他身侧坐落,转手解开包裹着湿漉长发的毛巾,开始替自己吹头发。过了一会,身旁的男人似乎是酒醒了,自床缘起身,主动接过她手上的吹风机,接续了剩余的工作。

顾怀之微扬着脸看着他疑似清醒了几许的眼眸,顿时觉得有些可惜。

喝醉的周奂很可爱呢,她都还来不及拍张照留念他酒就退了,早知道就不先吹头发。

替她吹好了头发,男人却一反过去总会把吹风机收理好的习惯,拔了插头後就随意地把东西往矮柜上一摆,坐回她身边,把头靠在了她肩上。

顾怀之一愣,稍微侧过脸想看看她,他却垂着眼嘀嘀咕咕了听不清的话。

「周奂,你有说话吗?」

肩上的男人摇了摇头,薄唇却还是溢出了呢喃。

「周奂?」

他好像还没醒呢。

顾怀之抿着笑,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低问了句:「你是不是想睡了?」

「嗯……」他闷哼,又蹭了蹭她。

「好,那我们睡觉了。」她莞尔一笑,温声轻哄:「你躺到枕头上,好吗?」

周奂轻轻颔首,缓慢地翻身上床,找了个觉得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半睁着已经沉重到快要阖上的眼皮凝着她,似乎在等她过来。

顾怀之勾着笑,抬手关了大灯,替他拉好被子之後才熄掉床头的小夜灯,然後躺进了他特意给她留的臂弯里。

才刚躺下,额上就被印下了轻轻一吻。

而後听见的是低磁嘶哑却又带了点稚然的一句:「晚安……」

心微微一颤。

这男人喝醉时忽然像个孩子了。

过去年少时,他没有太多的机会能体会孩提时期的纯然,没有太多的时间能享受天真,若是可以,她真心希望有那麽一天,即便不是喝醉,他也能像今晚这样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尽管三天之後,他们就要分开了,但她相信历经这次的分离,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的世界会慢慢好起来的。

当他再次回到她身边的时候,他的笑容会越来越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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