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过後,周奂牵着小姑娘在小沙发坐下,将买来的晚餐拆开递给她。顾怀之见他又从塑胶袋里拿出了另一盒水饺,这才意识到他是特意来陪她吃晚饭的。
可都这个时间点了。
「周奂,六点半了,你不先去店里吗?」
「今天不去了,以後也不去了。」男人的语调没什麽起伏,像是在说一件不大重要的事情,嘴角却勾了抹极淡的清浅。
「什麽意思?」顾怀之听得有些糊涂,连忙把手里的餐盒放下。
什麽叫以後也不去了?他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男人微微一笑,先是自她的纸盒里夹了一颗水饺凑到她嘴边,扬了下眼示意她张口,顾怀之蹙着眉摇头,不配合他,他却依然故我。
两人无声地以眼神在空中对峙了一会,她斗不过他,只好乖乖张口咬下。
成功喂了一颗饺子,周奂心满意足地勾唇莞尔,这才娓娓而语:「有个认识的朋友出了不错的价钱,我最近也打算做些别的事,就把Thanato卖给他了。」
听见这话,顾怀之呛了一口,迅速把口里的馅料吞下去,一脸诧异地瞪着他。
「什麽时候的事?」
「今天中午。」答完,男人又夹了第二颗饺子凑到她嘴边,显然是喂上瘾了。
这一回顾怀之直接拉下他的手,眼里燃着火苗,表情更是严肃,「周奂,这麽重要的事,你为什麽都没和我提过?」
他们同住於一个屋檐下,就是因为作息颠倒的关系平时没什麽时间相处,但假日这两天分明有这麽多机会可和她说,他却只字未提,直到决定做好计画也执行完了才告诉她结果,让她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要她怎麽想?
听她这明显不悦的质问语调,周奂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大对劲。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襟危坐,「你生气了?」
「……」现在才看出她生气了?
顾怀之沉了口气,稍微别过脸,可气没一会她又忽然想到,这男人在遇见她之前都是独来独往,做任何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决定,身边也没有人和他商量,没和她提起也不是刻意想瞒她的。
他就是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而已。
她再次喟叹,气息却少了愠怒,只剩心疼。
「周奂。」她重新将目光摆向他,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口吻软了些。「以後做这麽大的决定之前,能不能先和我讨论看看?你如果不希望我介入,我不会干涉你的想法,可是别让我到事情发生了之後才知道,好不好?」
她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被动等待他告知的角色,不想要那麽可有可无。
望着她透了几分幽微的眼眸,周奂读出她藏着没说的旁徨,也明白了她是害怕他未来的计划里没有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在那份她也未知的蓝图里所以他才没和她商量。
她真的好傻。
周奂反握住了勾着他的小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腿上,收臂紧抱。
「怀之,我想要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想要有一个更适合你的身分,所以决定把酒吧卖了。我想去念书,拿个好一点的文凭,有一份正常一点的工作,然後和你结婚,给你幸福。」
他说得很慢,语调很轻,嗓音乍听之下是如常的清冷,可清冷中却又似卷入了一缕轻烟,若江畔朦胧薄雾里飞散着如羽似雪的白絮,扶疏更似梅雨时节的绵绵细雨,在丝丝凉意里渡入几抹属於春末初夏的浅暖。
深情而缱绻。
他说,他之所以会这麽做,是为了配得起她。
他说,他想要和她结婚,给她幸福。
他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为一个更好的人,留在她身边。
他曾经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他曾经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他曾经在没有刻度的象限里得过且过,他曾经漫无目的地颠沛於光阴的洪流之中,寻不见任何一点活着的意义。
可现在,他说他的未来里有她,他说他的未来是她,他说他的一切是她。
他说,他的余生漫漫里,唯一追寻的方向,唯一执着的想望,就是她。
「周奂……你想和我结婚啊?」顾怀之靠在他肩上,眼里是一片氤氲,话音被感动揉成了哽咽。
「嗯。」
他想和她结婚,想和她一起有一个平凡的家庭,想在假日的夜里和她牵着手在社区的公园里看星星,想陪她去每一个她喜欢的国家旅行,想要就这样一直待在她身边看着她慢慢变老。
他想要成为那个与她执手偕老的人,一辈子在她的光暖之下,忘却忧伤。
顾怀之轻轻抱着他,「可是结婚之前都要先见家长的,我要带你去见我的父母,你也要带我去见你母亲。」
「……我知道。」周奂低喃,音色暗哑。
正因为需要得到她父母的认可,他才做了这个决定。
就算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还是得顾及她父母的心情。
世上没有一对父母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任何条件都与她不相衬的男人,他得去追求那些世俗所认为的功成名就,才能换来他们安心托付。
「怀之,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你能等我吗?就一年就好。」他歛下眼,不安地握着她的手,语声低微,似在央求。
见他这样,顾怀之无声地笑了。
这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晓得想了多少遍这样的事情,甚至怕她会有时间的压力,竟把自己逼得这麽紧。
尽管不清楚他让人安排了些什麽,可无论是要拿什麽样的学位,以他如此坚持想要与自己相配的想法,要拿那份文凭都不会是太简单的事,他却说只要她等他一年就好,像是担心她等不了而离开似的。
他不知道,就是要她等十年也无所谓的,因为她的心早就认定他了。
顾怀之微微仰起脸,轻轻吻上那微凉的薄唇,许下承诺。
「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