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回答,徐俊更觉不可思议,瞠目惊呼:「所以你对奂奂宝贝下药?」
「……」顾怀之口中那才刚喝下的酒差点又要咳出来。
这什麽跳跃式的逻辑思考?
她堂堂一个法学教授是要下个鬼药?刑法第二百二十二条第四款滥用药物加重性交罪她可承担不起,他们顾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顾怀之揉了揉有些泛疼的太阳穴,「徐俊。」
「嘿?」
「你为什麽一直叫周奂……奂……」一直到要讲出口时才知道这称呼是多麽令人难以启齿,她抿了下口,扯了扯唇才又继续说:「嗯,就是……奂奂宝贝……」
徐俊一个身材高壮、外型粗犷还有未婚妻的大男人,开口闭口就叫另一个男人宝贝,这情况本身已经不是很对劲,如果对象换作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被他用叠字称呼,叠字後头还加上宝贝两字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的寒气,活脱像是从南极永冻层里走出来的男人,那称谓是怎麽听怎麽怪。
而且……听到旁人这麽亲昵地喊他,即使是个男人,她心里还是有些吃味。毕竟相较之下,她喊他周奂,就和其他人没什麽两样,一点也不特别。
想到这,顾怀之心下一闷,又啜了一小口酒。
「这故事说来很长啊……」徐俊轻笑,清了清喉咙,大有要从盘古开天讲起的气势。
「那你长话短说。」未料开场都来不及,迅速被泼了一桶冷水。
兴许是喝了点酒,顾怀之觉得身子有些暖了,原先还觉得拘谨别扭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下来,说话也就不再那麽客套了。
对,三口酒,就足够让她染上醉意,毕竟她就那点小学生酒量。
「……」徐俊笑容一僵,差点没傻眼。
难怪古人会说物以类聚,周奂看上的女人果然跟他一样,很难聊。
他讷讷地捞过手边的酒杯吞了一口,又咳了两声,这才重新开始说故事。
「我跟周奂是高中同学,他那家伙就是个资优班学霸,每次考试都被唱名上台领奖的那种天才,而我是体育班的,那种每天只训练不念书的体育班。说到这里你一定会想问,一个资优班一个体育班,怎麽会认识对吧?这就要说到……」
「徐俊,说重点就可以了。」顾怀之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
徐俊:「……」
妈咧!岂止很难聊?根本特难聊!
「等一下周奂回来,你就不能说了。」看见徐俊脸上的错愕以及眼底的抨击,顾怀之悠悠提醒,句末再附赠一句催促:「所以,赶快说重点。」
做为一个法律人,最重要的就是快速找出争点,无关紧要的枝微末节就可以省去了。
「我跟他打了一架,变成朋友。」徐俊没好气地道。
这样够言简意赅了吧?
听到打架两字,顾怀之脑中第一个闪过的是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条伤害罪,接着又想到了互殴在法律上是否成立伤害罪的学说争议,於是追问:「为什麽打架?」
毕竟因果关系要先搞清楚,才能知道这个打架究竟是不是无法分辨何人先动手的互殴,抑或是一方先出手,令一方基於防卫自身安全而回击,而构成正当防卫的要件。
法律人在下结论之前,思考必须严谨,不能在条件不齐备的情况下妄下断言。
听见她发问,徐俊得逞一笑,兴致勃勃地继续侃侃而谈。
「我记得那天是月底,那时我手头紧,没钱买饭,饿得要死,放学後刚好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遇到周奂,我就跟他借了点钱,他不要,我就打了他一拳,然後从他的书包里拿了皮夹,结果没想到他也打了我一拳……不得不说,他那一拳打得真他妈用力!就打在我这张帅脸上,痛得我差点哭爹喊娘,我大爷一个不爽,就把钱包丢一旁,冲上去跟他打起来了……」
又是一大串话,但这次句句是重点。
这完全是一段很适合拿来当刑法考题的故事,但由於涉及的法律争点太多,以顾怀之现在的脑袋清晰程度暂时理不清楚,摆一边去。
「没想到那小子看上去就个书呆样,打起人来这麽要命!我那时候跟他打完,不只流了鼻血,还掉了牙,虽然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我揍黑了一只眼,还断了胳膊。你要知道,我当年可是入选国家队的自由搏击亚青代表,能把我打伤,真的不简单……」
徐俊的回忆录还没结束,讲到痛处,手不自觉摸上鼻梁,确认鼻骨还安好无恙地摆在原位,舌尖也迅速在牙槽上刷了一圈,确认一颗也没少之後才安心。
「看他那副宁可被我打死也不肯把钱交出来的样子,後来我钱也不拿了,拉着他翻墙回学校,撬开保健室的门,用三角巾替他把脱臼的手臂固定,然後帅气地给了一张我常去的复健诊所的名片,要他记得去看医生。」
「结果那小子不愧是读书人,知情达理,竟然直接请我吃晚餐当作回报,有情有义、有情有义!」讲道情深意重之处,徐俊故作矫情地掬了一把眼泪,频频点头,连声赞叹。
周奂那家伙虽然性子冷了点,但还是有可取之处,就像这世界不缺乏美,只是缺乏发现。
「那天之後我们就变朋友啦!」
可喜可贺,全剧终。
顾怀之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又喝了两口酒,想起自己的疑问并没有被解答,於是皱着鼻子问:「你还是没说,你为什麽叫他奂奂宝贝?」
醉了之後,那称呼喊起来一点儿也不别扭了。
「喔!因为我们变成朋友之後,学校里就有人谣传我们俩是一对,看外型也知道我肯定是在上面的那个,周奂那家伙就长得一副任人蹂躏的脸!加上那时候学校里喜欢我的女孩子太多了,我就乾脆坐享齐人之福,到处喊他宝贝,省得还要一个一个拒绝,麻烦死了!」
「……」顾怀之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第一,坐享齐人之福不是这麽用的。
第二,周奂那家伙才不会任人蹂躏,他们做的每一次,被蹂躏的人都是她好不好……
想起被他极尽索要至天明方休的第一夜,顾怀之脸上一热,连忙别过头端起酒杯喝酒,试图以酒精冰镇逐渐躁动的心绪。
周奂一回来就见她端起杯子一阵猛饮,剑眉微蹙,伸手将她靠在唇边的酒杯取走。
解渴中途被决源,顾怀之一怔,抬头就看见男人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脸庞。一瞬间,记忆里的绯色情节成了清晰画面,甚至连暗哑的喘息都逐渐浮现於耳边。
「……」
喉咙反射地吞咽了下。
目光下意识地自他的眸处开始沿线而下,扫过那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削瘦的下颔、好看的颈线,最後停在颈间那凸出的结上,感觉体内有股既陌生又熟悉的燥意油然而生。
她……想他了。
不只心里,还有身体,都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