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神無法給予的 — 三毛

我从小到大都是个无神论者,一来是没有人会为我灌输宗教观念,二来是那些谣言传说,若非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偶尔路过我家附近的庙,看着一群人拿着点燃的木杆对一座木雕虔诚的跪拜行礼,人们总是喜欢做这些无谓的举动。

人之所以有信仰,是需要心灵的寄托。当生活不顺遂时,只要想着「某某神会保佑我」,便能让自己进而感到安慰。

目前生活一切安好的我,根本不须要寄托心灵。

没错,我的生活并没有什麽大问题,从一早起床到夜晚入睡,日复一日。

虽然多少有些腻,至少过得轻松。

硬要说的话,就是学校有点麻烦,必须从早上到下午和数千人关在同一栋建筑物里,这样的人类密集度实在令人感到有些恶心。

我是不挑食的,基本上正常的食物都能吃,但还是会偏好某些特定小吃。

离我家两条街外的商店街里,有一个卖咸酥鸡的小摊贩,外观并不明显,生意状况也是普通,不过离我家的入口很近,使我不用往较多人群聚集的深处走就能到达。

他们家的地瓜薯有别於别摊,差别在哪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特别使我锺爱。

我通常会利用放学时段买,除了刚好路过,这个时间人潮也最少,到了晚上七、八点的尖峰时刻,那个人流量足以使我原地休克。

等待料理的期间——不如说闲暇之时,我会把脑子放空,不去想太多事,尤其是未来,对於未到来的事物想再多都是徒劳,未来总是会超出人的预料。

「小姐,你的好了。」老板把两个吸油纸袋装进塑胶袋里递过来,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时,不经意的注意到一个奇景:在摊贩後方的阴影处,一只白猫坐在那,他头上的毛有一块区域是是黑的,除此之外外表没什麽特别,只是牠以一般猫科动物绝对做不到的方式用前脚抓起深绿铁铝罐,从上头的红星星和「海尼根」的英文拼音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什麽高级猫粮。

牠像个中年大叔般豪饮着铝罐里的液体,闭起双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当我怀疑目中所见时,那只猫突然看向我,霎时人猫四目相交,我感觉不出牠的眼神想表达什麽,只有心中不断涌出不好的预感。

「小姐?」老板看我愣着不动,出声使我回神,而在我眨眼的瞬间,那只猫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只剩一罐开过的海尼根留在原地。

正常人这时会告诉自己因该是眼花了,但那种真实感使这个理由失去说服力。

我付了钱,再次确认那只猫真的不在那儿了。

尽管对刚刚的经历怀有满满的疑问,也只能放弃追查,总觉得要是探索下去会惹上什麽麻烦事,这可能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好奇与畏惧。

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被那只猫给填满,最主要的疑问是牠究竟是什麽生物,嘴上叫牠做「猫」是因为外观,但如刚才所见,那显然不是猫会做的动作,更不要说牠喝的是啤酒了。

还有牠察觉到我的视线时,选择了和我对峙,再用跳脱常理的速度逃走,这代表牠拥有一定的智能和无法解释的力量,且不愿让人发现牠。

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前。思考这件怪事让我的头脑逐渐紧绷。我原本打算直接冲上二楼房间,但当我踏入客厅时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在沙发的角落,坐着一只毛色纯净的猫。以白为底,从头顶到额头有一块向右倾斜区域是黑的,背上又有一块褐色毛区。

牠依然紧盯着我,尾巴不时无律动感的随意摇晃。

我当下也没特别震惊,脑中闪过好多个选项,只是不管选哪个都无法改变牠出现在我家的事实。

於是我选择视而不见,先好好的睡一觉,或许醒来会发现这一切只是场恶梦。

「我说,人类。」

当我转身要上楼时,背後传来一个难以判断性别的中性嗓音。

「你刚刚是想无视老身吧?」

我停下脚步,正犹豫着是否该回头。

排除掉幻听,这句话毫无疑问就是出自那只猫的口中,而且也毫无疑问的就是在叫我。

「用不着害怕,老身不会迫害你的。」

牠说话时没有动嘴,也找不出发声源在哪儿,却能将每段字句顺着空气流动清楚的传入我的耳中。

「你是谁?」我提出第一个疑问,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问得好!」

这次声音传递的方向改变了,由右方传来,我随着往右一看,那只猫突然出现在餐桌上,坐姿和刚刚一模一样。

「我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负责创造并维持着你目所能见的一切,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神』。」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秉持自己的理论来解释这些现象。

原来是真的存在啊,神什麽的。

「所以,人也是你造的?」

「当然,自从让恐龙灭绝後老身就开始设计,原本只想做出比恐龙强一些能够称霸世界的物种,没想到做出来後进化速度超出老身的预期啊……」

牠刚刚是说了「让」恐龙灭绝吗?考古学家要哭了……

「也因此,老身必须定期记录人类的发展状况,就会像这样伪装进到世界里。」

不用我提问就解决了我第二个问题,若是牠说的都是实话,以牠的来历与目的来看可以确定是无害的。

「让我知道这些不要紧吗?」

「这点不用担心,老身每次视察期间多少会像刚才那样暴露身份。」

喔,是酗酒的部分。

「啊……这也是没办法的,老身无法制作人类发明的东西,只能取得与使用而已,偏偏人类制造的那种饮料实在太诱人了,我记得好像叫『啤酒』是吧。」

猫边回想着那股滋味,眼睛眯成一线,这副满足样不久前才见过。

真不愧是酒精,连神都抵抗不了它的诱惑。

「啊啊,话题偏了。总之,若是被人类发现,老身会为制其口而寄宿在那个人类家里。所以人类,从此刻开始要暂时打扰你了。」

简单来说,就跟收养流浪猫差不多。

「不过你放心,你只管过你的生活,不把老身的事说出去就好,不需要对老身加以侍奉。」

当我意识到声音的传向不同时,那只猫已经回到沙发角落,呈现一种袒露肚皮的悠哉坐姿,前脚腋下间不知何时出现一罐开封後的海尼根啤酒。

「猫可以喝酒?」

这是第三个问题,不过是从第一次见到牠时就产生的。

「这个嘛,老身虽然外型是这种名为『猫』的生物,身体构造还是保持本体的型态。」

牠顺畅的用前脚抓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随性豪迈的动作和可爱的猫儿身形成极大反差。

「对了人类,老身该如何称呼你呢?」

「林予洁。」

「嗯……予洁因该是名字吧,那就叫洁儿吧。」

所以说年代有很大的偏差……

「那老身的称呼就让你取吧。」

「就叫神,不好吗?」

「昵称是关系良好的证明喔。」

我不记得什麽时候跟万能的神当过好朋友。

不如说我好像从来没有过关系良好的对象。

「那……三毛。」

若是在这之前我有养过小动物的话因该会取得更好。

不过祂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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