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思然毫无睡意。
自从她不小心闯进了凡人女孩的梦里後,她百无聊赖的世界终於有了变化,那个人类女孩对思然而言彷佛就是一种新的追求。
新的追求......
说不上有多久了,思然对新追求的渴望已随着她待在人界的时间和各种体悟而消失殆尽,在人界越久,越能看见人性的丑陋,人类自诩高尚的灵长类、食物链的尖端品种,实际上跟无恶不作、嗜杀成性的恶魔没两样。思然对着另一片天空发呆,台北夜空的光点频繁、光害严重,星空不见星光,紫蓝色的大楼耀眼,思绪遁入了只有她自己的空间,当她的意识终於回来,几道强烈的风劲划过她的脸颊,思然这才回神专心飞行。说「新的追求」似乎也吊人胃口,不过就是个人类女孩,可却拥有让恶魔在夜半时分失眠的能力。
「不平凡啊。」思然对着夜空低语「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大学生了吧?」
「还是毕业了?」
台北夜晚的天空安静无声但她还是选择隐形飞行,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像是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客机,如果机上的人看见一个长着翅膀的女人飞在天上,还不被吓疯?
确实,人类世界充斥着各式的神话与故事,「天使」与「恶魔」对人类而言是个很普通的存在,常常被拿去作为「形容词」使用──“善良的人被称呼天使;邪恶的人被称呼为恶魔”,就算天使恶魔再怎麽普通,也是不可能真实见着的形象,真的见着时他们被吓死或吓疯的机率还挺高的。人类相信「上帝」,自然也代表「撒旦」可能存在,不瞒人类,其实天使、恶魔、鬼、神打从......创世纪的时後便默默和人类共处?平时互不甘扰,但必要时却又搅和一起。所有的恶魔都可以自由选择生存地点,但比起活在地狱或不夜城那种鬼地方,人类世界各式的刺激更吸引恶魔前往。
恶魔思然降临隐匿於人间早已是万年之久的事情,见过各式的恶魔转生、幻化成各种生物、动物或甚至植物,见怪不怪,她也习惯了沉默以对,假装自己也是人类,好躲避各种可能发生的异质灾变。
灾变对恶魔来说就是一场新型态战争,绝对避免把人类拉进战场,所以通常会在地狱发生。灾变打起来混乱又没效率,浪费了重生的机会也浪费了千年的光阴,所以转化成植物或乾脆的说自己是人类算是为求自保的鸵鸟战术,好用,但也很常被识破,好在现在的灾变战争已逐渐减少,地狱也逐渐迈向...虚假的和平。
思然侧身口袋的手机震动。在风切声中她接起电话,对着话筒吼了一声「喂?」
「你在哪?」
对方很直接,思然愣了几秒拿开手机,再次确认萤幕上的人是谁。
「我已经下班了,您找我有什麽事?」
「员工聚餐。」
「有哪一间饮料店的员工聚餐会挑在凌晨四点?」
「那你干嘛还接电话?」
思然听出了对方周遭环境的声音和对方带着酒气的哑嗓。
「魏老板您喝酒了,估计也喝多了,还是请您回家小心,早点休息吧。」
「每次听你们喊『魏老板』,总觉得像是『喂,老板』,靠....真想改名换姓。」对方笑了一会又说,「但我更想换的是位置,换到你床上去。」
思然待在人间万年之久,哪样的人没遇过?哪个时空、地点都有这样的变态,现在的人管这叫「职场性骚扰」,听来相当文明。
「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你在外面啊?」对方说「风切声好大。」
「该死...」思然低声咒骂了声,赶紧停飞到大厦建筑的侧面,找个能站的位置挡挡风。
「是水声吧。」
「怎麽可能!」对方反驳「我喝酒了还是听得出来风和水的差别好嘛!」
「魏老板,您这样会打扰我洗澡的。」
听着对方的呼吸突然加重,因饮用过多的烈酒导致的低哑嗓音再次传来「这样啊...好吧,那晚安了。」
思然挂上电话,想来想去只有这招才能让对方死心,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刚刚对话中的一个失误:谁凌晨四点在洗澡?可说出去的话已经出去思然也懒得再去解释,等到魏恒贤发现再想另一个藉口就行。
远在林森北路上的KTV包厢内,魏恒贤手里还拿着手机,但裤档中的兴奋却在挂电话後隐隐昂起。
「这小贱货在洗澡啊.....嘿嘿、嘿嘿、嘿嘿嘿....老子我听得都兴奋了!原来刚刚是边洗澡边和我讲电话啊!」魏恒贤的邪思淫想助长了裤中的突起物,他随手招来身边的小姐,要其他小姐出去。
思然轻靠在大厦的窗边,以对凡人来说极其危险的方式伫足远眺。此刻的她还是隐身,所以对面大楼因不明原因还在办公室里的人看不见她,观察着看不见自己的人她觉得很有意思,但不消多久这个游戏的乐趣便随着灯熄、灯灭而消散。思然再次振开翅膀,炭黑雾黑深黑夹杂的羽毛乘载着台北夜空的微光,她振翅飞离大厦,然後在天空中漫无目的的晃飞,她飞到一幢太阳东昇方位的建筑顶端,期待破晓到来。
台北的晨光乍现并非想像中那样,一颗红橘橘的大球缓缓上升,照亮着整片台北盆地,不,那是夕阳余晖,况且那样的景象要登上高山才能一睹。台北的黎明是苍穹逐渐从清晨的浅蓝,缓慢的被橘光染红,天空中稀少的云朵随着柔光四射而逐渐清晰,即便站在制高点眺望,城市里的日出依然没有山中美景那样壮阔波澜。天空醒了,台北城又再次活跃起来,思然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哈欠再次振翅飞翔。
回到中山区的老公寓,思然降落於阳台上,她将翅膀收阖悠然往客厅走去,只不过当她打开阳台门时便感觉到异常──有人在她家,而她也猜得到这人是谁。
「雨娜,出来吧。」
思然说完的下一秒,一个悄然无声的步伐从厨房走出,女人姿态曼妙优雅、举手投足明媚动人,惹火的娇驱只罩着一件蕾丝雪纺的薄纱短袍,裹着若隐若现的完美曲线。
「你一整个晚上去哪了?我在你家待了非、常、久。」雨娜抱着怀中的蓝猫,同样无声温柔的摸着牠身上的灰色短毛,但她瞪向思然的眼光却异常严厉。
「看得出来你在我家待了很久,久到你必须换上睡衣的程度。」思然没理会雨娜,只撇了一眼。
「你里面有穿吗?」
雨娜轻笑「没有,怎麽?你想看?还是你想埋?」
「两者都不想。」思然转向雨娜怀中熟睡的猫,她温柔的视线落在蓝猫起伏的身躯,思然的纤指轻柔抚过,蓝猫深深叹了口气,持续熟睡。
「牠知道你回来了。」雨娜说,那双炙热的眼眸紧紧锁死在思然身上「所以你到底去哪了?」
「失眠,所以出去透气,你还是没说你来我家干嘛?」
「拿血袋给你,要不要嚐一口?这次是鹦鹉血,很难拿到喔!」
思然听闻双眼发亮点了点头,雨娜看见思然尚未收阖的翅膀一时兴起,那手挑逗似的攀上思然,敏感带被摸思然忍不住瑟缩,很有技巧的回过身往橱柜走去。
「我拿杯子,你先抱蓝猫回房间吧。」
雨娜看着突然紧张的思然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思然仍没改变,翅膀仍旧那麽敏感,摸一下理智随时都在跳停。雨娜抱着蓝猫走回思然的房间,让牠睡在加大双人床上。房里的空气满是怀念的味道,从学生时期到现在思然的味道从没变过,雨娜嗅了嗅、随手抓起一件思然丢在床上的短袖收进了自己的口袋空间,随後像没事般悠悠走回客厅。
思然拿了两个红酒杯来到客厅,只见雨娜翘着脚,短薄纱睡袍的系带松了一些,使得她胸前的深V敞得更开。
「我说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吗?」思然把杯子放下,从雨娜带来的酒瓶中倒出暗红浓稠的液体。
「不能,如果你看不顺眼,为什麽不来帮我绑好?」雨娜的声音和视线同样具有挑逗,思然不禁把那条黑色领带给勒得更紧一些。
思然摇头,选择转移话题「鹦鹉血?怎麽拿到的。」
雨娜翘着脚,侧过身子和思然乾杯,摇晃着杯中浓稠的血液「我有个客人她养的金刚鹦鹉死了想做成标本,我跟标本制作师拿了放出来的血,只能装成一瓶半,好喝吗?」
思然闭上眼认真品嚐着鹦鹉血在口中翻腾的滋味,同时也因为饮下了生命的血液而看见了这只鹦鹉的一生,牠被有钱的女主人从宠物店带回家、女主人对牠很好、牠很快乐,终其一生都过得非常自在,牠能在偌大的豪宅里面自由飞翔不受拘束,生命的最後也是在女主人温暖的怀中离开。
「你别老是去读牠们的故事然後把自己弄得很感伤,这里味道都被你给弄臭了。」雨娜狠狠瞪了思然一眼,夸张的在空气中挥手煽动
「我忍不住,牠们的故事都很坎坷、悲伤,饮用牠们的血液同样让人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