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麽意思?您要把我牺牲掉吗?」伊檀怎麽想都不觉得莲会将矛头指向自己,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令他非常不自在,而且,在这里被选上的话,就意味着自己要被抛弃了。「为什麽非得是我?哥他……」
就算他真的很讨厌兄长,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在首领面前说出「伊橓更值得被抛弃」这种话,恶劣的话语才刚到嘴边就被他吞了回去,但他就连为自己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来,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会有这种仪式存在,更不明白自己被选上的原因。
然而,莲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冷漠的态度让他的心蒙上一层阴影,他和哥哥两个人与莲明明有一定的交情,这份友谊在闇色魅影成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现在却毫无用武之地。
过去笑闹的日子宛若不存在一样,他不知道莲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变成这麽冷漠的样子的。
——想不起来,一点线索都没有。
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他连抗议都做不到,当然不用考虑其他直属部下会替他说话了,黎诗丝毫没有喜欢过他,伊橓肯定也很讨厌他,因为他总是对兄长很恶劣。
「莲大人,您应该是认错人了,该留下来的人是我。」
在伊檀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时,伊橓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和他拥有一样面孔的男子此时的表情十分认真,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面前,不但遮住了莲慑人的视线,也阻挡了他心里满溢而出的绝望感。
「只要是为了莲大人,我愿意在这里止步,请您选择我吧,我弟弟确实还有不成熟的地方,但如果要论优秀,檀绝对比我更适合留在您身边!黎诗也是一样!」
一滴冷汗悄悄地沿着脸庞滑落,伊橓暗自咬着牙,用力地驱使脑袋运转,想出更完美的说词,要和莲进行辩论这种任务,他假想过很多次,但实际起了开头之後,他反而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让我留在这里。」
莲环视了三名直属部下,他的脸上只有不耐烦的神情,眼前的问题对他来说不怎麽重要,不过伊橓都拜托成那样了,他要是不答应,执意按照自己的决断,对方肯定会死抓着自己不放,那样会浪费更多时间。
「可以啊,你们自己解决。」莲冷哼了一声,他勾起了嘴角,答应了伊橓的请求,随後不等部下感谢他,他先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冥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现在剩你了,搬自己的发明天经地义吧?」
「唉、身为研究员的我居然要做最低层的工作吗?幸好我早就料到了,事先多安装了轮子!」冥王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他快步走到伊橓和伊檀身边,把放在旁边的机械推走,临走前,他看了两人一眼。「现在是最後能挣扎的时间了,嘻嘻嘻!虽然我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但你们赶紧跟上才不会错过我冥王伟大的表演。」
莲带着露和冥王前进,留下了伊橓、伊檀和黎诗,以及打算执行血祭的诺恩,而现场只有女子气愤不已,她紧紧揪住伊橓胸前的衣料,抬头看着对方,伊橓则是移开了视线,不敢看黎诗。
「伊橓,你是认真的?留下来的话,就再也……再也见不到了喔!」黎诗压低了音量,像是在压抑情绪,她的话语仅剩无理取闹,因为她的内心深处知道,伊橓不可能改变心意。
「如果非得从我们三个之中选择一个,我最适合。毕竟,我是最不像坏人的那一个啊。」伊橓握住搭档的手,小心地将它们从自己的衣领上拿下,他依然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冷静地安慰黎诗。
「……你很在意那些话?」伊檀的脸色一直都很差,他看着自家兄长,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他在後者的微笑里找不到一丝後悔,又或是对他的愤怒。
每一次的擦身而过,他开口闭口都在辱骂对方,恨不得哥哥消失在眼前,结果最後被抛弃的反而是他,而伊橓却轻描淡写地带过他带来的伤害,并且选择自我牺牲。
「我不在意,只是,突然觉得用在这里挺贴切的。」伊橓摇了摇头,否认弟弟的疑问,安抚完黎诗,他也伸手碰了碰伊檀的金发,语调放柔了不少。「檀,你是莲大人的部下,不可以再惹他了,知道吗?下一次,哥哥就没办法帮你了。」
「哥……!」
伊檀显然受到了打击,他看着伊橓,眼中的不敢置信让後者笑了出来,轻轻的笑声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悲伤,但在场的人都没听出来。
「黎诗,对不起,今後我弟弟就拜托你了。一直以来,你都待在我的身边,真的很感谢你。」
听了搭档的告白,黎诗仅是撇过头去,装作不理会对方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伊橓窘迫地搔了搔自己的脸颊,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安慰对方才好。
「……剩下的闲话家常就算了。」男子垂下眼,他觉得自己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他最後选择换一个话题,把自己心中的疑点告诉两人。「檀,你还记得吗?我们认识的沉莲先生其实是一个连公事包都会忘记带去上班,个性很迷糊的人啊,你眼前的那个男人早在创立闇色魅影时就不是他了,王子刚才也喊他父王,我猜,他的身体被国王的亡魂操控了,一定还有机会可以找回沉莲先生。」
★
「莲……不、应该说是国王陛下。」
在不耐烦的状态下,冥王恭敬的叫唤让莲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轻哼了一声,微微偏过头看向对方,大有让对方随意开口的意味。
「虽然我曾经历过银河队的阴谋,但在远在亚克森地方的一处密室,真的能够召唤出你想要的东西吗?」
「这里的确不像神奥地方有留下来的遗址,有蛛丝马迹可以找。」莲看了看周围,依冥王的观点,现在他们的所在地只是王国的密室,可他很清楚,他们现在所走的地方早就受多种力量干涉,进而形成一个像是枪柱的奇异空间,过於空旷的室内、深不见底的风景和吸收一切声响的静谧,这些现象就是证据。「没有祭坛又如何呢?一切条件都集齐了,三只被称为湖神的神奇宝贝、两颗宝玉、红锁链的结晶,以及曾经手一切的你,冥王,你认为我还欠缺什麽?」
莲的回应令冥王大笑并连忙称是,两人不再有对话,一直到走到空间的底部,藉由景物的轮廓,两人都知道眼前广大的空地就是目的地,於是不约而同地停在通道的末端。
两人才刚站定就听见身後传来另外两个人的脚步声,莲回过头查看,结果如他所料,三名直属部下没有胆量无视血祭的威胁,前来与他会合的是伊檀和黎诗,伊橓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你们来了啊,终於抛弃哥哥的感觉如何?」
听见莲满怀恶意的问句,伊檀仅是低着头,没有回应,金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神情,男子见两名部下绝望的样子,满意地勾起嘴角,倒没有继续出言攻击的意思,毕竟那不是重要的事项。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黎诗偏头看了看身後的伊檀,後者彷佛完全失了魂,就连首领的命令都没有听见,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走对方手中紧紧握着的两颗宝贝球,其中一颗是克制球,另一颗是普通的宝贝球,只是装了类似的控制装饰,球里装的是由伊橓经手过的艾姆利多,她的搭档交代完事情之後,就把身上的宝贝球交到了弟弟的手中。
她将三颗宝贝球都抛了出去,在漆黑的光芒之下,艾姆利多、亚克诺姆和由克希静静地在空中飘浮,莲将红锁链握在手中,腥红的光芒从他的指缝溢出,一看见那道光芒,三只传说中的神奇宝贝就像是被吸引一般,聚集到他身边,光芒在几秒内射入三只神奇宝贝额头上的红宝石中,随後便依照男子的意思飞到指定的位置。
伊檀这才回过神,在黎诗悄声地指示下,他从冥王那里拿走了象徵帕路奇犽的白玉魂和代表帝牙卢卡的金刚玉魂,将两颗宝玉放到了三只神奇宝贝围出的图形之间,等他踏出指定范围,神奇宝贝们开始发出声音,漆黑的地面上泛起了三种颜色的光晕,并逐渐往中间聚集,粉色、黄色和蓝色的光芒在正中间相交集时,又萌生出一道白色的闪亮光辉。
「看我的!」冥王启动了机械,机器从前方的炮管射出了两道红色的光线,那抹颜色和红锁链散发出的光辉一模一样。
红光在空无一物的高空画出了两个圆环,当线与线相连,放在三只湖神中间的两颗宝玉各自散发出光芒并末入两个圆环之中,一瞬间,两道巨大的身影从圆环内的空间拉了出来,而圆环各自套在两个身影的腹部上,接着化成了深红色的圆环,紧紧束缚住牠们。
从蓝色的空间被拖出来的巨大身影全身被银灰色的硬甲覆盖,四肢上的金属爪看起来极具攻击性,背上成片的硬甲向外延伸,形成一面扇形,牠的胸前有一块蔚蓝的宝石,深蓝色的皮肤上有着冰蓝色的条纹,那是传说中能够操控时间的神奇宝贝——帝牙卢卡。
紫色的空间化作另一巨大的身型,牠伸展了背上的羽翼,仔细一看能发现牠的手臂上各镶有淡粉色的宝玉,犹如珍珠般浑圆,就像是白玉魂晶莹的模样,看起来的确是传说中能扭曲空间的神奇宝贝——帕路奇犽,牠极力地挣扎,但红锁链的禁锢让牠没办法移动半分。
「改良了机器,更加大幅运用红锁链蕴藏的力量,如此一来就不需要把守护者搭进去了……真没想到赤日一生追求的无心竟然和莲强烈的慾望居然会做出一样的成果,想起来还真是讽刺啊。」冥王摸了摸下巴,暗自低语着,他原本就是为了看见这幅景象才答应帮忙闇色魅影的,成果也令他非常满意,而这只是莲计画的第一步而已,接下来还得要打开通往反转世界的道路才行,不过,後续的事情他只要负责欣赏就好。
「接下来就要借用你的力量了。」莲同样满足於眼前的成功中,但他没有因此忘记下一个步骤,他低下头,看向乖巧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用你的歌声为我打开前往反转世界的通道吧,该会会『暗之影兽』了。」
露眨了眨混浊的水瞳,听了莲的话语,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迈步越过男子,独自走到湖神们的後方,那里的地面似乎有些遗留下来的痕迹,看起来就和血祭的阵法类似,范围广了许多,等少女踏上法阵的正中间,灰暗的线条开始缓缓添上亮丽的颜色,当图形全上了色,她闭上了眼,开始唱起了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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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远处的王族青年像是感应到了什麽,突然抬起了头,一切完全如预期的那样进行,但实际上操作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备感压力,他轻声地叹了气,转身想和伊橓谈一谈,却意外看到了男子泪流满面的样子。
「伊橓先生……」诺恩睁大了碧眸,看着伊橓伤心欲绝的表情,他走了过去,直到对方跟前才停了下来,他脸上的冷酷已经消失了,和方才莲在场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让你伤心了,真的很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伊橓一手摀着自己半张脸,尽力抑制着哭声,在注意到的时候,眼泪就已经落下了,他花了好几分钟才冷静下来,这才转向诺恩。
「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可能会变成这样,虽然压力大得快喘不过气了,但不是檀要承受这一切真是太好了……」男子用袖子抹去了眼泪,勉强对王子露出了笑容,绝望与悲伤的气团环绕着他整个人,他看起来也很没精神的样子。
「作为哥哥的你很温柔呢,可是这样真的好吗?」诺恩伸手从斗篷下的衣料里抽出一条手帕,他把手帕交到伊橓手中,随後他轻声地回问对方。
「三选一的选择题,不管要我经历几次,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伊橓脆弱的声调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却异常坚定,他用手帕擦去脸上残留的水渍,棕眸瞄见了纯白的布料上缝制的太阳图案,那是安德菲里卡王国的国徽,象徵着太阳之国的名号,然而,在国王宛若漆黑之夜的野心下,受太阳眷顾的国家失去了重要的光辉,连同生命一同陪葬。
「我准备好了,请你开始吧,诺恩王子。」
自己不是唯一感到痛苦的人,用这种理由,伊橓就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勇气,他将手帕紧紧握在手中,连带闭上眼,打算就这样接受自己的末路。
「嗯?我并没有要进行血祭喔。」诺恩沉默了一下,最後露出迷人的笑容回应,表现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打算的样子,看见伊橓又惊又喜的表情,他不禁又笑了几声,紧绷的气氛在瞬间就消散了。
「没关系吗?我是说,莲大人告诉我这是必要的仪式……」
「伊橓先生你不是很不乐意吗?」青年偏过头,疑惑地回问了一句,见伊橓先是摇头,随即又忽然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确不乐意,他弯起嘴角。「坚持有血祭这样的仪式是有原因的,但首先我先申明,血祭本身只对守护者有效而已,一般人就算进行了血祭也不会有事的。」
「……咦?」伊橓还是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自己是得救了,他为此感到高兴,可是他还是没办法放心。
「当时的我力量尚未成熟,父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血祭可以强制让守护者的力量觉醒,因此让我进行了那种仪式,至於代价则是那名守护者的生命,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是被这个仪式给拖累了。」诺恩垂下眼,静静地回应对方的疑问,即便说得太委婉,还是无法降低话语背後的忧伤,他对跟着面露忧愁的伊橓安慰似的笑了笑,告诉男子自己没事。「我窜改了闇色魅影持有的所有历史书,让父王的认知出错,如此一来,我才能请你帮助我。」
「我?帮助你?」伊橓听出了关键点,他不解地比着自己的脸,他的确知道莲所有的计画,但眼前的青年知道得一定比自己多更多,根本不需要他的情报。
「伊橓先生,我想请你协助露小姐的夥伴们。」
「拜托我和那两个孩子合作,救回流星露?」男子认为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结论,没想到王族青年却摇了摇头,伊橓这才想起,除了救出露以外,那两名青年可能还得承担不少事情,莲所造成的动荡几乎都得由还是孩子的三名青少年解决,在这前方的莲等人不知道还会遇到什麽危险。「……等、等一下,前方该不会还有危险吧!」
「是的,伊橓先生遭遇的只是开始,由於血祭是我个人一意孤行,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这之後的任何事都比这件事严重多了。」
诺恩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同意了男子的说法,看见伊橓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他露出了担心的表情,为了让对方冷静下来,他随口唱起了远古的歌谣,沉稳的歌声中带着阵阵温暖。
伊橓猛然抬起头,随後闭上眼静静听着,但歌声只持续半分钟就停下来了,他睁开双眼时,看见青年的脸上冒出了冷汗,身影也忽明忽灭的,察觉诺恩是为了他才开口唱歌了,顿时倍感安慰,同时又觉得有些愧疚。
「打起精神来,被父王抢走时间的那个人、你的弟弟和你喜欢的人,我都会尽全力保护。」
「诺恩王子,真的很感谢你这麽费心,虽然你的话让我有些难为情……我、我愿意听从你的安排,不过,那个叫真司的孩子应该不愿意见我。」上一次才狠狠地伤害了那些青少年们而已,伊橓心里其实很自责,而现在又要低声下气地要求对方帮忙,不用想也知道,那名紫发青年绝对不会答应的,那个场面绝对不会太好看。
「没事的,我们先去救露小姐吧。」诺恩伸手指向莲等人前进的方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想让他安心一点。「如果是带着露小姐去找他们,他们肯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王子,你看起来知悉一切,我可以假定你拥有预知的能力吗?」
「嗯?我确实具有预知的力量没错。」王族青年疑惑地偏过头,不太明白伊橓这时候为何要确认这种事情,但他还是照实回答了。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你说他们会原谅我,那肯定是看到那样的未来了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伊橓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反观诺恩,大概是因为这个答案太出乎意料了,青年足足愣了好半晌才眨了眨眼,重新露出笑容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