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橓的话题被真司打断之後就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了,两人就在会场附近散步,露不敢走太远,毕竟要是阿银知道他的两个夥伴竟然丢下他去玩,那名红发青年一定会闹很久。同时也担心尹兰会遇到什麽困难,虽然他们两个也帮不上什麽忙,安抚突发放弃帮忙的阿银倒是可以。
「真司,你真的没事了吗?」让皮卡丘和叉耳比在空地玩耍,露和真司坐在角落的长椅上,她见後者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启话题,她也确实很担心夥伴的身体状况。
听见询问,青年从书本的世界中回过神,他思索着该用怎麽样的回覆才能让她放心,他若只说他没事,露一定不会相信,而现在他也不想这麽说。
「如果你们认为我有问题,可以告诉我。」
这个话题迟早都要谈的,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他很直白的暗示自己出了问题,尽管他的声音依然很平稳,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有种他在自暴自弃的感觉,究竟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才能解决事情,当他正在困扰的时候,露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我知道你对在神奥发生的事情依然感到很自责,但是你用这个理由不断折磨自己,甚至因此倒下了,这样就太过分了!」露难得摆出了生气的表情,她认真的对真司说了这段话,她不能坐以待毙,一直逃避这个问题的人不光是真司而已,她也是其中之一。
她曾经认为只要不提到枪柱的事情,真司就有好转的可能,就只是知道这件事的敌人总是会拿着这件事攻击他们,害他们功亏一篑而已,但事实上就连「她害怕又会让真司受到二度伤害」都是藉口。
「真司,不只我和雷司先生,银以及那些我们一起认识的那些人们,就连神奇宝贝们也是,大家看到你这样都很担心你!难受了就说出来吧……?」
青年沉默了好半晌,因为他还在消化她所说的话,他真的能说出自己所有的想法吗?有太多太过黑暗的想法曾在他脑中徘徊,他并不想让露或其他人知道他曾闪过那种想法,况且,有些话语一说出口就会形成叠加的伤害,他已经看过太多次她伤心的表情。
然而,现在他如果不表示什麽,他与露之间一定会产生裂痕,他不想造成不必要的祸根,也想要消除长久以来一直让自己痛苦不堪的阴影,他明白自己应该要改变一下作风了,即使那很困难,但他想为了身边重要的人试试看。
「——等一下如果能看到那家伙化好妆的样子,说不定我的心情会好一点。」
露知道自己不应该笑的,但是气氛实在转变得太快,她反应不及,注意到的时候早已笑出声了。刚才那麽严肃又沉重难受的氛围被真司一句话给消解,她笑了好一会儿才终於迫使自己停了下来。
「不是说好不可以消遣银的吗!真是的!」她笑着责备了真司一句,後者微微勾起了嘴角,对她耸了耸肩,表示他不是故意的,但无庸置疑的是——他绝对是有意的。
展览开始之前,露和真司就已经在一边等待了,看着入口处排到远方的人龙,他们两个对看了一眼,这个人数实在是太多了,露不禁开始为即将供人观赏的夥伴担心,除了害怕他可能会被乱摸之外,还有他被惹怒,然後破坏整个展览的问题。
「露、真司!」尹兰一开始是站在帐篷的入口处,她左顾右盼着,很快就找到了露和真司,她马上跑到他们面前。「我已经把阿银的装扮给处理好了,你们要先进去看他吗?还是先去看其他的展览品?」
少女下意识地看向真司,还记得刚才後者说想看阿银的样子,所以答案应该挺明显,但青年却摇了摇头。
「那家伙的余兴节目当然是要留到最後,先去看一般的展览品吧。」
真司虽然口气还是一样冷淡,但总觉得他的兴致高昂多了。露搞不清他究竟是乖乖听从了她和雷司的建议,还是纯粹看阿银出糗让他很愉快,这个提议还是他提的呢。
「我们从一般的展览看起,银那边先麻烦你多关照了,等等就过去!」因为真司是看着她说话的,所以露便代他回答尹兰的问题。
尹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带领两人绕到帐篷另外能出入的地方,让他们先一步到达一般的展览区,随後才让其他排队的人进来,空荡的室内马上涌入大批人潮,要不是他们先进来了,不然可能会被人群给冲散。
皮卡丘和叉耳比乖乖的待在主人肩上,一起看着呈列在一旁的各式玩偶,会场内灯火通明,鹅黄色的绒布背景和金线刺绣的风格给人高贵华丽的感觉,深红色的布幔将整个室内分割成好几个部分,露和真司现在是站在入口处附近的展示区,听说月辉姬的展区在最深处,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展示品上盖的防尘布都被收掉了,让会场内被栩栩如生的神奇宝贝玩偶包围,就像是真的在和神奇宝贝们相处一样,每个进来的人都露出了新奇的表情。
「皮卡皮!」皮卡丘又指着刚才看见的皮卡丘玩偶,似乎还想再看几眼的样子,露按照牠的要求走到那只玩偶面前。
再次仔细看那只玩偶就越觉得席兰做工真的相当精细,完全找不到任何一点破绽,而且这些展览品是可以触摸的,就像是开放让所有人验证大师的能力一样,露原本担心比较调皮的小孩子或神奇宝贝会碰坏那些精美的展览品,但似乎不太需要担心的样子,所有参观者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可能是有明列警告之类的,没有人敢乱来。
除了皮卡丘,旁边还有许多不同类别的神奇宝贝玩偶,写着神奇宝贝名称的名牌上还附有短短的注释,比方说在入口处放着的一只小玩偶,因为牠没有四肢可以支撑牠,所以另外设有一根透明的塑胶柱子在支撑牠的身体,给人一种牠其实是漂浮在空中的感觉。
牠是一只橘色的神奇宝贝,半透明的蓝色电离子层包覆着牠整着身躯,蓝色的眼睛总是睁得大大的,露对牠并不陌生,那是可以任意潜入电器用品的神奇宝贝、洛托姆。
牠的名牌上就写着牠的基本资料,另外还写着「非常爱捣蛋的神奇宝贝,要小心牠砸了你家」等逗趣的字样。
真司则是待在另一排展示品前方,那边的玩偶有用玻璃柜保护起来,是不能随意触碰的,带着厚重摄影器材的人都聚集在那一边,专注的捕捉柜中玩偶的每一个角度。
「真司,你在看什麽?」
露把周围的展览品都看过一遍之後,她跑到青年身边,好奇地看向玻璃柜,其中一柜里头放置着木头制成的音乐盒,上面做了森林的场景,也有好几只指节大的神奇宝贝会随着音乐起舞,颜色上得很用心,没有一丝懈怠。
「音乐盒?席兰大师也会做音乐盒呀?真的好有才华呢。」
闻言,青年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直直的指着写了制造匠师名字的名牌,上面写的不是席兰的名字,而是尹兰,这也就表示音乐盒是尹兰制作的。
「原来是尹兰小姐做的!」
少女恍然大悟,随後便和真司聊了起来,两人的话题不外乎是对展览的感想,大部分都是露在说话,青年静静的听着,虽然没发表太多意见,但可以感觉得到他认真的在听她说话。一边对谈一边穿过人群,他们最终来到最後的展区,掀开了深红色的布幕,眼前是一个立於场地正中央的圆形看台,已经有不少人驻足在这里了,这里是月辉姬的展区。
看台的边缘设置了小灯泡,能够照亮「月辉姬」的脸蛋,那名人偶少女坐在一张大大的皇家座椅上,扶手和椅背都铺上了深红色的软垫,看起来美丽而内敛,就跟坐在上头的人散发一样的气质。
只见她双手随意的交扣在裙摆上,长度到腰的银白发丝乖巧的披散在她的指尖上,她的服装基底是蓝色的,渲染了大片色彩的裙摆越往下颜色就越深,可以看到挥洒在那美丽靛色里的亮片映着灯光而闪闪发光,裙子的样式跟月辉姬原本的款式相同,但经过尹兰一手缝制又焕然一新,蕾丝的部分显然比之前多了一点,大概是为了掩盖伪装主角的青年过度的身高。裙摆也长得垂至地面,刚好将她的下半身全遮掩了起来,细节做得相当完美,目前还没有人觉得奇怪。
露眨了眨天蓝色的双瞳,眼里印着月辉姬小巧的脸蛋,那有如月辉般静谧的瞳色散发着天然的光辉,人偶少女的目光中没有任何人存在,她垂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嘴边绽放着一抹迷人的笑容。
要不是知道那是阿银,不然她也会以为那其实是真的月辉姬,恰到好处的表情与细致的动作实在编排得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真亏青年能摆出这麽完美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动摇。
「……哼。」
真司轻哼了一声,他笑了,从侧面来看那抹笑容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阿银假扮月辉姬的事情一定会被真司拿来揶揄很久,也许这趟旅行结束都没办法让这件事石沉大海,露有这种感觉,她现在就在想着以後该如何跟阿银道歉才不会让他暴走。
「怎麽样!我打扮的月辉姬很美吧!」站在看台旁边的尹兰一看见两人惊异的表情,她走过去并得意的炫耀起自己的手艺,随後便小声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会这麽成功,晚点一定要好好谢谢阿银。另外,爷爷说中场休息前就可以修好月辉姬了。」
坐在椅子上的「月辉姬」趁着闪光灯暂时停歇的几秒内抽了抽嘴角,他的心里满满都是抱怨,主要内容都是「到底为什麽他得要受到这种羞耻到家的对待」之类的话语,他能从眼角余光看见他的夥伴们,但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的样子,还全都站在旁边看戏。
除此之外,他不断感觉到一股寒意窜上背脊,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肢,也许真司又在心里嘲笑他了,他无奈的想着。然而,因为已经忍受了一段时间的闪光灯和人群,他的警觉性早就消磨光了,所以没注意到有一名男子已经走到他的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当阿银终於察觉眼前有一道黑影的同时,他抹满蜜粉的脸庞被那名男子用力的戳了一下,银眸猛然一缩,他差点就惊呼出声了,花了几秒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死命的低着头,抑制自己惊慌的情绪,绝不能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露馅。
这种时刻还要维持若有似无的微笑也太苛责他了,他又抱怨了一句,接着默默地看着伫立眼前的双脚,判断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之後,他开始祈祷他的夥伴能发现他处於危机之中,然後快点来阻止眼前无礼的家伙。
「这个触感就像真人的肌肤一样柔软,一点都不像是木偶呢!嗯?奇怪,手指沾到什麽东西了?」那名棕发的男子眨了眨深蓝色的双眸,本来是赞叹席兰的手艺,但是看见右手食指沾了一点白粉,他疑惑的自言自语着,随後才看向优雅的坐在自己脚边的太阳精灵,他对牠傻傻地笑了笑。「太阳精灵,你觉得呢?不然我再摸一次好了。」
那只太阳精灵全身的皮毛是绿色的,阿银虽然很想就近观察一下,但是眼看男子又想将魔掌伸向他的脸,他就慌了,并且在同一时间下定决心,若又被摸了一把,他就要直接揍扁对方,什麽展览才不归他管……说是这麽说,但他还是比较希望有人能阻止事态发生。
「请不要随便触碰展览品。」
最後阿银的脸逃过了一劫,一只手先行插入他们两个之间,真司紧紧抓着男子的手腕,面露不善地说了一句,墨眸凶狠的样子直接让对方吓得退了一步,但是手腕被抓住了,他没办法转身离开。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男子笑着道了歉,抽回手腕之後,他还想说一些他发现的事情,但真司显然没有听的意思,所以他便住了嘴。
「忘记放上不能触摸的牌子了,真是不好意思,月辉姬不能碰!」露急忙跑上前圆场,要不是真司先发现这件事,不然阿银早就先被上下其手一番了,她替他捏了把冷汗。
「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叫阿蓝,这是太阳精灵。」移动到看台下方,男子稍微介绍了自己,他依然维持着带着些微傻气的笑容,跟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人相当和蔼可亲,但阿银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这是色违的太阳精灵吗!」露快速的蹲下身子,灿金色的发丝飘了起来,然後慢慢落下,只见她兴奋的看着那只青绿色的太阳精灵。
色违神奇宝贝就是指体色与一般不同的神奇宝贝,是非常稀少也相当难得的神奇宝贝,也有学者称呼牠们为闪光神奇宝贝。因为牠们十分罕见,所以常会被收藏家或是神奇宝贝猎人盯上,像这样随意放出球外有时候会使牠们陷入危机,毕竟神奇宝贝猎人并不会乖乖遵守训练家收服神奇宝贝的原则。
这只太阳精灵的绒毛就跟一般的太阳精灵一样柔软,就是那身青绿色的美丽毛皮异常吸引人,牠乖乖的让露摸牠的头,乖巧的性情和小暮的那只完全相反,後者高傲多了。
不过这只太阳精灵额头上的朱红宝石倒是一般大小的,不像小暮的太阳精灵那样大的夸张,尽管如此,眼前的牠也是一只美丽的太阳精灵。
「是啊,我们是在森林里相遇的。当时牠还是一只伊布喔,白白的也很可爱……」
尹兰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现在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他们该与席兰会合了,於是她高声大喊着中场维护,开始引导参观者出会场,连阿蓝都不例外,毕竟阿银的事只允许让露等人知道而已。
「也许之後会在见面,再见罗。」阿蓝见露和真司没有要跟着出会场的意思,主动说要离去并准备跟着人潮离开,迈步前他转过头对众人挥了挥手,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会场完全清空,露等人都走到「月辉姬」面前,看着人偶少女露出非常不屑的表情,後者一手抵着自己的脸颊,姿势难看的靠在其中一边的扶手上,跟方才美丽的样子完全背道而驰。
「真是够了,我最讨厌什麽玩偶展了!」阿银气恼的用另一只手将满头白发连同发网一起粗暴的抓下来,使亮眼的鲜红发丝垂落肩头,他将东西交还给尹兰,然後卸掉了自己脸上的妆容。「竟然还被男人摸了!露,你忍心看我这样受折磨吗!」
「冷、冷静一点,银,很抱歉让你顶替月辉姬,晚一点我们会补偿你的!对吧,真司?」
露连忙安抚起情绪不稳的青年,她伸手把他乱糟糟的赤发抚平,接着便转向另一名青年,想要藉由对方的肯定让阿银稍微冷静一点,但她拜托的人一向都不会给予她想要的回应,不过,真司仅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麽尖锐的话语。
「唉,是不用补偿什麽啦,只要让我离开这里就……呜啊!」阿银无奈的摆了摆手,他站起身子,打算去换掉这一身丢人的装扮,就在座椅前方有两个方形的凹槽,他的双脚都在里头,就在站起来的同时,他想跨步出去却因为性急而失败了,导致他整个人往前扑,直接摔了一跤。
「银,你没事吧?!」
露和尹兰连忙帮忙扶起脸部着地的青年,这场突如起来的闹剧让真司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他这麽快又得到一件事可以拿来笑被害人,看着阿银揉着鼻子起身的样子,他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但没有明显的笑出声,发觉光靠露和尹兰扶不起阿银,他便一同蹲下身子去将阿银拉起,然後让人由身为人偶匠师的女子带走,他与露则是听见了席兰的吆喝而前往後台的工作室。
「月辉姬已经修好了,你们看看!」
席兰大方让两人进入他的办公室,真正的月辉姬就坐在一旁的架子上,她的动作和阿银在看台上演示的一模一样,只是她的模样更加娇小,也更加具有女性气质一点,那对有如月辉的银瞳映着灯光而闪闪发亮。
「老夫晚点自己将她搬上看台就可以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老夫该怎麽报答你们呢?」一边收拾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工具,席兰问了一句,老人看起来很有精神,眼眸都洋溢着光彩。
「我们也没做什麽,是银帮忙的,等一下再问他吧!」
「我什麽也不需要啦。」阿银刚好在露回答完席兰後进了工作室,他还在戴右手的手套,於是随口回应道。「只要快点离开就好了……」
「下一次如果再见到面,老夫一定会请你们吃顿饭,年轻人。」席兰点点头,他伸手拍了拍阿银的手臂,随後便要求後到的尹兰和他一起搬运月辉姬了,离开工作室前,他忽然看向露。「看完展览之後,有什麽感想吗?听我孙女说是你想来参观的。」
听到问题,露先是看向真司,後者显然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她便转向锡兰并露出灿烂的笑容。
「美好的体验!谢谢您能让我们看见这麽完美的作品。」
难得放松的一日参观,就这样在夜幕降临之时划下了完美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