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明一下为什麽露的手能穿过你的身体,还有、你为什麽看起来这麽虚弱?从实招来。」阿银代少女说出想问的事情,他直接坐了下来,打算让对方坐着讲,因为诺恩的状态看起来连站起身都有点困难。
「我说过——我的时间早已停摆,所以得靠自己的力量才得以维持形体……我通常还会额外再支出一部分的力量让自己维持可触摸的状态,以免吓到你们。」
不过也来不及了,诺恩无奈的笑了笑,就算他有预知能力,在昏迷的状态下也没什麽作用。
「至於我现在看起来可能有些虚弱……这是正常的现象,所以请两位不用在意。」
就在诺恩笑着说完这段话的同时,骑拉帝纳突然叫了一声,而他听了之後表情一僵,对牠摇了摇头,但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露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来这里的原因。」在露看着他们的互动而发愣的时候,青年再一次要求对方说出目的。
「雷司先生失踪了,我想他可能被闇色魅影的人带走了,我得快点找到他,不然真司会……」
真司错愕的表情她没有漏看,如果没办法找回雷司,他的心一定会彻底失控的,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那种事发生,也不希望青年得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我明白了,你们想借助映实之镜。露小姐,不要紧的,这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我愿意帮助你们。」
看着少女难过的样子,诺恩叹息了一声,但随後又露出温和的笑容给予安慰,他伸手召来了那些能够映照现实世界的泡泡,这次的数量很多,三人一时间找不到对的那一个,最後是阿银看到了他们要找的场景。
「我看赵了,是那个!」阿银伸手想抓下那颗泡泡,但是被骑拉帝纳的尾巴挡了下来。「怎、怎麽了?」
他一连退了好几步,似乎被突然动作的骑拉帝纳吓得不轻,面露警戒,诺恩则轻笑出声,伸手让那颗泡泡飘到自己手中,让两人能够看清楚。
「映实之镜不可以用手触碰,镜子的变化会影响现实世界,破掉的话会在现实产生具有攻击性的爆炸。」稍微解释了一句,他隔着一点距离捧着那颗晶莹的泡泡,画面中显示出了森林的场景,里头站着三个人,分别是黎诗和伊橓,最後还有他们急着寻找的雷司。
男子的围裙被弄得破烂不堪,衬衫其中一边的袖子也破了大半,因而露出了底下大片的红色伤痕,一看就知道事态相当严重。
「雷司先生……!」
阿银仔细的看着那三人的表情,发觉他们的目光都朝着同一个看不见的角落,他挑起眉,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王子,能不能换个视角?那边是不是还有别人?」他提出了要求,诺恩闻言便点了点头,凭空移动了泡泡中的画面,那是很神奇的手法,但是他身旁的两人已经无暇顾及。
——只因画面中,伊橓等人所注视的不是别人,正是真司。
画面里的气氛很凝重,真司只身站在敌人面前,那个表情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露马上站起身,与阿银互看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但她回头对面露担心的诺恩感激的笑了笑。
「谢谢你,诺恩!我们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诺恩摇了摇头,用尽好不容易累积到的力量站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骑拉帝纳的身体。「这样是来不及的,骑拉帝纳,为露小姐和阿银开一个近一点的出口,好吗?」
他开口要求骑拉帝纳,而後者也真的起了身,张开翅膀飞上天空,原地盘旋了几圈,他们周围出现了一个新的通道,可以从里面看见森林的景象,就像诺恩要求的一样,骑拉帝纳开启了附近的通道。
「再次感谢你,王子!」阿银站在通道前,两人讨论了几句,决定由他先行过去,毕竟让少女直接跟敌人撞上就糟了,他回头对王族青年挥了挥手就消失在通道中。
「露小姐,你也赶快过去吧。」诺恩走到露身边并对她行了礼,就像之前每次送她离开一样。
「打扰你休息真的很对不起,我太着急了……」露回头看着他,似乎还是对吵醒他的事耿耿於怀。
「哪里、只要是露小姐的要求,我洗耳恭听,路上请小心。」哑然失笑,诺恩轻声回应,最後又多叮咛了一句。
少女没有再多说,点了点头,转身便进入紫黑色的通道里,诺恩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原以为事情暂时搞定了,然而,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量在眼里弥漫开来,那是预言发生的前兆。
伸手压住了右眼,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并不是很舒服的事,几秒间,许多画面透过右眼窜入他的脑海中,他瞪大了散发着点点光芒的碧绿色双眸,脑海中呈现一片空白,无从思考。
回过神後,他马上就伸出手想拉住露,尽管对方几乎已经穿过通道,但是只要抓住就有机会把她拉回来,他是这麽想的。
「露小姐,等等!」他着急的喊出声,以这个距离他是可以拉住对方的,但是就在他的手靠近通道时,手背上的漆黑色花纹闪烁起不祥的光泽,硬生生地阻挡住他的动作,直到通道彻底消失,他才得以恢复行动能力。
他闭上了眼,仔细回想着看到的众多画面,在露与阿银即将前往的森林里、所有人都在场的未来中,他能看见一名紫发的青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场,那名青年会造成大规模的破坏,然後……
诺恩跪倒在地,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站着了,只能回头看着回到原位的骑拉帝纳,他对牠惨淡一笑,如果身上没有这些限制他行动的「锁链」,他就能拉着露并告诉她应该怎麽做才好,但是已经什麽也来不及了,这让他觉得很痛苦,甚至厌恶起自己背负的「罪孽」,即使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想这种事情。
「……骑拉帝纳,第一次、这真的是第一次,我由衷希望自己没有被枷锁束缚……」
☆
一个人行动的真司很快就透过乌鸦头头的搜寻找到了雷司停在半路上的车子,他稍微调整了呼吸,一路上维持全速前进让他有点疲倦,但他说什麽都不能停下脚步。
人并不在这里,他伸手打开驾驶座的车门,钥匙还插在车上,表示雷司本来应该没有因此停留的打算,是因为突发状况而稍作停留,但四周没有什麽痕迹,他唯一可能去的地方似乎是旁边的森林,他抬起墨眸看着一棵棵树木,试图看出什麽。
在没有收获的状况下,他收回了乌鸦头头,然後毫不犹豫的踏入森林寻找雷司的踪影,走到一半就发现了一块空地。
「这是……被烧焦的痕迹?」
他蹲下身子并喃喃自语着,眼前的草地有一大块都沾染了浅浅的焦黑色痕迹,轻轻一碰就碎成灰烬,是使用火系绝招造成的焦痕可能性非常高。
雷司没有带神奇宝贝出来,出自兴趣跟人对战的可能性是零,但是为了谁而挺身而出的可能性……就跟少女一样,该死的高。
「这可真巧,这不是你的弟弟吗?雷司。」
真司猛然起身,看着突然现身的敌人以及他的兄长,只见伊橓站在最前头,刚刚出声引起他注意的人也是对方,而站在男子身後的是被上了手铐的雷司以及垫後的黎诗。
「真司……」
雷司唤了弟弟一声,真司的视线马上就转向他,但并不是看着他的眼睛,而是扫试着他的全身,查看他的伤势。些微的擦伤还不要紧,但雷司的手臂上明显的烧痕让真司的态度从警戒转为愤怒,可能性果然是该死的高,他的判断没有出现任何误差,这也让他更加火大了。
「我哥手上的伤,是谁做的?」现在露不在这里,对方找上他应该没有胜算才对,这样他出手也没有顾忌,比起现在开始辩论战,他现在更想……讨回雷司被伤害的这笔帐!
「是我,谁叫他突然冲出来呢……!」黎诗往前站了一步并回答了真司的问题,话语才刚落下,伊橓就突然挡在她面前。
「电击魔兽,住手!」
因为雷司出声制止,电击魔兽的雷电拳才没有往伊橓身上招呼,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後者面无表情的看着伊橓和黎诗,就在後者承认是她伤了雷司的当下,真司无声的放出电击魔兽,作势要攻击黎诗,伊橓先行注意到了,雷司直到看见黑影逼近伊橓後才即时喊了停。
「黎诗,不要随便刺激那个孩子的情绪,出发前我才说过的。」
竟然被人质救了,真是难看。伊橓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表面上则是笑着跟黎诗提醒道,女子小声的应了一声,相当不服气,但她的确是疏忽了,差点就让搭档替她承担失言的伤害。
「你叫真司吧,听着、我不想伤害雷司或者是你,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什麽是最好的选择,把流星露交出来就好。」
伊橓伸手扯了雷司的手铐一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眯起眼想着,不可以用禁语刺激到对方,也不可以做得太过火,他身为敌人为什麽要注意这麽多规则呢……
真司没有回话,也看不见他的表情,雷司看着弟弟被迫要做出抉择的模样,眼里透着深深的心疼,但是他什麽都做不到,现在成为弟弟的累赘是事实。
「真司!」听见这个声音,真司马上回过头,诧异的看着急忙跑到他身边的露和阿银。「赶、赶上了……真司你还好吧?雷司先生呢?」
「……你为什麽来了。」真司没有回答露的问题,就是撇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我怎麽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银也是这麽想的呦!」少女对阿银笑了笑,後者无奈的应她的要求不甘愿的点了点头。
「我说过不要跟过来。」青年的语气透着深沉的怒火,露老是不听他的警告,而且现在的他又这麽不堪,这种状况让他十分恼火。
「真司,看着我!」露拉住对方的袖子,要求青年把视线转回,她认真的看着他,静静的说道:「雷司先生不会有事的,我和银也在你的身边。」
听了少女的话语,真司愣了几秒,原本紧绷的表情松懈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刚才的他太过莽撞,赫然觉得夥伴们能在场真是太好了。
「你们想要的是我,作为交换,请将雷司先生还给我们。」见真司的情绪稳定下来了,露上前跨了一步越过夥伴,迳自对伊橓和黎诗说道。
「你应该不会做出以前的那些蠢事吧?」听了露的话,阿银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对方在打什麽主意,只害怕她会真的像字面上说的一样,又做出危险的事。
「……我不允许。」真司则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种事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相信我。」露回头看着他们,水瞳绽放着异样的光彩,她笑着对他们两人说了这三个字,阿银很确定他看见了她嘴边的那抹吸引人的笑容,也许是有什麽计策并且想让他们配合,两名青年不禁互看了一眼,但从对方的眼中其实什麽也看不见,由阿银先行勾起了无奈的笑容,他伸出手搭上露的肩头。
「这可是你要求的喔。」
真司没办法像阿银一样坦率的告诉少女自己的决定,他仅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这都是为了老哥,他告诉自己,而露也不会被带走的,他绝对会守住她。
「就别管我了……拜托。」雷司喃喃着,他闭上了和真司同色的眼,真的很抱歉,他在心里不断道歉着。
伊橓看了雷司一眼,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但眼看这个情况,还不如把人直接还给那群青少年,感觉对方已经有了计画,必定会失手。
本来就预计让真司一个人选择,让他们团聚只会添加难度,反正还有下一次机会,掳走人这种事,他想做就做得到,所以……
「守护者不过是外人,牺牲她就能换亲人回去有什麽好犹豫的……不过,我是没办法体会啦,毕竟我讨厌我哥啊。」
伊橓瞪大了棕色的眼眸,他甚至不敢回头看站在身後的人,刚刚太认真思考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弟弟已经悄然来到他们身边,而且,伊檀口中的话语一举打破了他与雷司的约定。
「真司,不要在意那些话!」顾不得自责了,雷司对着弟弟大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真司?」露也感受到不对劲的气氛,她本想查看真司的状况,但是被阿银一手挡住。
顶着红发的青年因为感知到危险,所以下意识的按照自己的危机意识做出反应,一回神才愣了愣,他潜意识想要避开的危险竟然指向身边的真司。
才刚稳定下来的心又因伊檀恶劣的话语起了点点涟漪,进而变得紊乱,化为一片狂风暴雨,真司的右手抓着自己胸前的布料,那个力道让指节都泛白了。
这些人伤害他的兄长还觉得不够?非得要让少女死亡才肯放开紧咬着她的利爪吗?
他不发一语,但是内心的种种尖锐的疑问让他开始无故喘息,他无法呼吸,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就好像要炸裂似的,深埋在心底的旧伤疤再度被狠狠挖开,他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但实际上……在聿蓝镇的了望台上看到露再次受到伤害,他就已经失控过一次了。
那时候阿银制止他了,但是这次他不想抑制了,他非得让他们知道「後果」,暴力才是解决一切事态的办法,这种时候谈判根本毫无意义,他两年前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先前还妄想着用沟通就能解决问题的他真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使出打雷!」
这声命令与伴随而来的金黄雷电拉开了一连串攻击的帷幕,光是电击魔兽因应主人心意的一击就造成场地的剧烈损耗,牠的打雷是从插入地面的尾巴发出的,被震起的土块在乱窜的电流下碎成细屑,扬起了混浊的沙尘。
察觉到危险,伊橓拉着雷司一起躲开,当他回头时,他看见代替他们接下打雷的树干上出现了深黑色的焦痕。
神奇宝贝的状态会随着主人的身心状况而有所变化,但是这样的威力也太过异常了,难道是在告诉他们,真司原本拥有的实力就有这个境界吗?
在他思考的同时,下一击已经近在眼前,他咬牙再次闪避,手臂被余电扫了一下,传来热辣辣的痛楚。
「真司他因为露曾经逝去而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我才那麽拜托你……」雷司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的把事实说了出来,会造成真司失控并非伊橓所为,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没有原谅对方的道理。
伊橓看着雷司的表情,他当然听见了对方的话语,现下只有他能下决定,而他已经决定好行动方针了,所以他开了口:「檀、黎诗,马上离开这里,这是命令。」
「……谁准你命令我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我怎麽可能就这样离开!」不只是伊檀,就连黎诗都出声反驳伊橓的命令。
「檀,你破坏计画的事,我不跟你追究,现在请你离开。」伊橓没有再用宠溺的态度对待弟弟,他冷淡的对後者说道,而对於黎诗,他先是叹了一口气。「黎诗,你没看到那个孩子都朝着你攻击吗?我留下来善後,带我弟弟走吧。」
「银你让开,得要阻止真司才行!」露伸手拉着阿银的袖子,央求他让出空间,别再挡着她。
「……我知道啦。」他虽然嘴巴上这麽说了,但实际上他还是没让少女过去,反而是自己走上前并拉住真司的衣领。「给我醒过来,真司!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麽吗?」
真司的视线没有转向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即使没有他下令,电击魔兽依然能自主判断如何攻击,大规模破坏因着他混乱的思绪进行着。
弱者会屈服於强者的脚下,只要发挥出全然的武力……就算是大人也非得照着办不可,他看向仍然抓着雷司的伊橓,在场只剩下一个目标。
「真司,我没事,不要再做那些事了!」露也开口劝说,她跑上前,将真司抓着衣料的手轻轻的拉开,不让他再伤害自己。「你才答应刚要相信我的,没事的!不要做出这种事!」
真司开了口,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深沉的墨眸扫了露一眼,青年选择甩开她的手,而阿银拉着他衣领的手则被他一举拍开,他显然什麽也听不进去。
——只要彻底解决掉伊橓,就能暂时得到一点安宁了吧?
他往前跨了一步,打算给对方最後一击,但电击魔兽停下了攻势,对他摇了摇头。
「……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真司冷冷的问了一句,电击魔兽看向了他身後的两个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皮卡皮!」皮卡丘跑到青年面前挡住他的脚步,牠也指着他身後,想要告诉他什麽。
「……!」他突然意会到两只神奇宝贝在告诉他什麽,他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泪水的少女。
心脏绞痛着,因为太多情绪相互矛盾地交错,一面想继续发泄,一面又尽全力想压抑住这份暴冲的情感,他咬着牙,再次看向伊橓和雷司。
「……把我哥……还给我,这是我最後一次、提出要求,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他的声音乾涩,但已经有稳定下来的趋势,这是他拼命压抑的结果。
伊橓看着真司的变化,沉默了一会儿,最後乾脆的拿起钥匙为雷司解开手铐,这里只剩他,他想做什麽谁也管不着,解开手铐之後,他在男子耳边悄声说道:「雷司,很高兴能认识你,那麽、刚刚说的话记得转告给他们。」
语毕,他便举起双手并往後退了一步,他勾起了和善的笑容,但真司显然不想领情。
「好嘛,还给你们,别再瞪我了。」
真司往雷司的方向走去,比起继续忌惮伊橓可能会有所作为,先查看兄长的伤势比较重要,只要能先碰到对方就好了,但是,他却停下了脚步,总觉得自己的脚就像是被绑了铅块一样很沉重,完全没办法再往前走,脑袋沉甸甸的,视线也……
「真司?」
雷司此时已经走到弟弟面前,他正想开口说些什麽,但是他来得及伸手接住向他倒来的青年。
「真司!你怎麽了?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