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拦我!你这笨蛋!"
那眼神好像是这麽说的……
日向宁次松手,在面对山中井野状似苛责的那双湛蓝,生平第一次让他感悟强烈的震惊。
身为忍界的望族、身为日向家的长男、拥有人人钦羡的白眸;总以傲人的瞳眸俯瞰世人,总以非凡的血继界限横行猖狂;向来以白眼苛责别人的自己,现刻,居然沦为受苛责的这方?
且,出自那双媲美天蓝的水眸……?
「发生什麽事?」他试着以强势的态度替受责的自己挽回余地,但见那双冰蓝投下更深层的冷。
「没时间解释了,这孩子需要取暖。」落语,即刻回首,宁次尚不及反应,一旁的蒹野良修已然褪去身穿的黑色羽织,迳自覆於井野背上的佳苗。
「谢了。」颔首,消逝於视野的背影,为冷水浸染绽现不同以往的暖,宛若冷艳高傲的水神,释出慑魂动魄的吸引力,面对那份罕见首度的沉稳,跳脱平日糊里糊涂大而化之的傻气,将眼下关键厘定,抢救人命置於第一要务,准确判断力及毫不浮躁的冷静沈着,一名优秀忍者应有的特质顷刻在山中井野之身油然而生。
那个女人是谁……?
沈静的面容诉说着傲人的霸气,冷色系的水眸辉闪着坚定;不带犹移的步履一心专注於抢救生命的要务,是否当面临人命关天的考验时,山中井野隐性的才能才会发挥?
淋漓尽致地令人慑服。
『你知道人命的重要吗?!对你而言达成任务远比生命还重要吧!』
那个女人是谁……?
从他们出发开始,晶莹白眸凝望的玲珑水眸,只有当蒹野良实的死讯已然无法翻盘时,她第一次流露出强悍的威权,那是当极欲守护的要塞,受人侵犯时所转化的绝对强横。
她不如表面的柔,她不如表面的傻……
却又兼具了脆弱及坚强,是不是同时拥有这份特质的她,才总让自己难以放下?
那个女人……是谁?
迎风目送进屋的一道道身影,夜幕如泼墨般将宁次棕黑发丝刷上闇灰,同样刷淡了那席净白忍衣,屋内光源透出,他彷如被吞噬的身躯,逐步飘渺无形,而投来的光辉更譬如山中井野的存在,当她愈益明亮,他就愈渐模糊……
他从来就不认同的女性,居然渐次驱逐自己的立足点?
他不明白,此刻的心情是接近失败的垂丧?还是为井野眼中的冷然惊愕地无法面对?
她是该哭丧着脸让自己更瞧不起她的,可为何……
山中井野……
……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女人呢?
也许,奈良鹿丸知道;
也许,宇智波佐助知道;
也许,只有自己……懵懂无知。
轻步那无法形容的足音,悠风带起白晳面容下本就偏忧的愁,却不减那俊逸的美,宁次缓缓来到屋内孩童们休憩的房室,十几名孩子全聚在房门张望,房内,深川织梦正在替床舖上昏睡的佳苗拭去额面多余的汗珠,看得出来那个女娃儿正高烧不退。
床面另端,央太自始至终皆守望床上的佳苗,揪成一团的清秀脸孔,彷佛过度自责下扭曲的抑郁。
「都是我……如果我肯乖乖待在家里,佳苗也不会……」蚊鸣般的细语,回荡过份沈重的房间,不停重覆的话语,让闻者更觉悲伤。
山中井野坐於床边,浑然忽视湿透後仍冰寒的身躯,沈默凝视柔美面容上充斥怅然若失的梦儿,她深知梦儿的不甘,在经历过自己的责难,佳苗落水一事无非火上添油;当自己在危急之中把佳苗抱回梦儿面前,楚楚可怜的动人黑眸中尽显了她的悔恨和无助。
感谢上苍让自己得以查克拉附於河中的大石块,千钧一发拦住了流往漩涡的小身躯,上岸後,虽然及时以人工呼吸急救处理,已无生命大碍,但不断失温的身体,显示了仍未脱离险境的残酷事实。
当下,她没有时间再去责备梦儿,更没有心思对宁次学长解释这份长篇的错误,就连现在,她同样没有心力去理会身後蒹野良修及那群孩童的想法,她只知道,深川织梦此时失落而恸心的神情,让她仅能坐於此处诚心对上天祈求,希望佳苗能平安渡过这一关。
她是该以今日的意外,好好教训眼前目中无人的女人,大声斥责或扬起得意的笑语,让梦儿的脸色更难堪,可是……
山中井野做不到。
偏偏她就是一个好管闲事又狠不下心的女人。
比起让梦儿难堪,井野诚心希望她能解开心中的结,离开山林独立茁壮,将孩子们安置於更适合他们的地方,即使梦儿无法了解她的心思,即使梦儿根本不会领情……
啊啊、山中井野很傻吧?
然而,她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不管是佐助、小樱、良实、这些孩子们;甚至是梦儿还有良修……
大家都要幸福呀……
「你也该去换衣服了。」蒹野良修将前不久刚从佳苗身上取回的黑色羽织披於井野白晳双肩,出神远忧的蓝眸一怔,狐疑飘向已然走至央太身旁高挑而玄奥的那席深黑。
「央太。」柔音轻声於央太顶上落下,蒹野良修娇魅的唇线划起一道欣慰的笑,纤指附上央太绷紧的肩膀,他是除了佳苗外,唯一待在室内的孩童,忧心地几乎皱成一团的小脸儿,因良修掌中传递的温度,令其些许回神地抬望。
「蒹野哥哥……」
「跟我出去吧!佳苗不会有事的。」
「可是……」
「这里有梦姊姊,我们只会妨碍病人休息而已。」拉动仍在犹豫的小掌心,迈开他肆意沈稳的步调,领着央太,两人缓步来到门前,灰眸落至将门边挤满墨黑潮海的十几名孩子,轻轻叹下压抑耐性的一丝气息。
「统统回房去吧。」闻言,孩童们带着几许失落,唏嘘几声然後纷纷散去。
直至廊道尽端再寻不着任一名孩童的小身躯,蒹野良修将央太带离房室,井野好奇他接下来的打算,将更衣一事置於一边,悄悄跟了出来,带动本来就站在门边的宁次一同靠了过去。
来到廊道另端,纤长的绝美背影终於止足,他蹲下身,面对满是疑虑的央太,双掌轻轻贴上那渺小而瘦弱的肩头。
「央太,你很难过吗?」
沈稳的魅人音嗓弥漫於室,那小小的身躯紧接一颤。
「你觉得这全都是你的错吗?」
「嗯……」紧抿的唇瓣好似泉涌即将释放的情绪,浑圆大眼随良修温柔的音律旋荡显而易见的泪光。
「你很痛苦吗?」
「嗯……」颤抖的动作更显,他唯一能吐出的一声却宛若强忍着那无法遏止的哽咽。
纤指抚过央太小小额头,灰眸透着不舍与清明光影,彷佛体验了人生风霜後,面对在同样经历上跌落的孩子,投以同病相连的抚慰,并在怜惜之余奉上他不知费尽多少劫难才换得的启示。
「那麽,你要牢牢记下这份痛苦。」
「一定要把这种难过的心情记下,日後才不会犯下相同的错误。」
细指落於央太已经湿了半片的圆容,将其中的泪珠带走。
「懂吗?」
「我……我知道……我知道了……」泪,溃堤满面,小掌心粗鲁地来回抹灭那一珠珠脆弱的象徵,蒹野良修柔美的笑容中绘上一份满足,将央太的掌心按下,轻拍着他抽泣的背脊,而後拥入自身宽大的暖怀。
「没事了,央太会成为坚强的男人哦~」
轻柔嗓音点缀於男孩的泣声,萦回满室温馨,守着这一幕的蓝眸及白眼,平日累加而说不尽的猜疑,似乎在这一刻为蒹野良修释出的温情溶化了他们之间扑朔迷离的立场。
也许是室内的温褪去了湿衣的冷,井野愣愣地望着廊上二人,说不出的心情正将她的心覆上莫名的暖,也同样将日向宁次的心湖吹奏更矛盾的浪潮。
蒹野良修是真心在对待这些孩子的……
对待只是过客的孩子们……
身为过客的他们竟让桀骜不驯的蒹野良修放入心底的重视,就好比他们在喧闹的市中心一般,当所有的人民围绕着蒹野城主期待一丝回应,而他也全数有求必应地亲民,其中说明了一件事──
他不是会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的人。
那麽,为何迟迟不愿交出女娲之石?
由此可以确知,蒹野良修同样在寻找女娲之石,且故意以信件诱骗火影大人派人支援,以协助他更快寻得那块不知深藏何方的神石。
然而,他极欲求得女娲之石的目的为何?
『我是一个复仇者』
又,他到底在对谁复仇呢?
室内是温甜的昏黄,袅袅烛灯投映恬淡的美,极致俊逸的绝容上悠悠流现诚然的纯,是包容与爱护,是希冀与感性;柔和地淡去他曾经乍现的憎,黑色的纤长细影,环抱情绪泛滥的男孩,一幅绝美仙境,伫立眼下,井野与宁次为这份反差煞是不解,却同样撩起了无以言喻的异想……
"人果然都有善良的一面吧?
看着那孩子流下的泪水,我好像渐渐能体会这层意义。
就好比那个老爱逞强的笨蛋佐助,就算跨不出复仇的命运,却仍然拥有一颗温柔的心……
蒹野良修也是这样的吧?
他一定也希望……
大家都能获得幸福吧!"
墓往之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