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不变的景物於今朝再一次顺着渐进放大的眼眶,注满视野。起身,脑内尚为上一秒的梦乡些微沈醉,闹铃的秒声滴答作响,催促他晃了晃身躯,却一点清醒之悟皆无。
回忆昨夜的那场火景,身为迟到者,在面临伤亡严重的火舌怒涛之中,他只能尽力守於心爱之人──春野樱身边,然而那哽咽抽颤的身躯,却无情地让火烫烧灼之心一如焚碎的石粉般,风化。
『鸣人……呜……佐助他……怎麽办……我该怎麽办才好?』
鹅黄睫毛刷下,视线短暂没入暗黑,为的是抹去火场中她抽噎的画面,鸣人大力叹了口气,欲将此刻的烦闷吹送於空气中,任由风波带走,只是效果不彰,他只好选择离开温床,梳洗准备一番好转移注意力。
步向餐桌,朝晨晶亮的光线闪过属於他绽蓝的瞳孔,望着倒映於蓝眸下,和着阳光形成缤纷色彩之物,原是哀息满布的心房,不禁渐地吹散他的忧。
那是一篮子饭团,拿捏精准的细致及配色独特的别出心裁,一一可见烹调者的尽心,更可清楚表露对方重视自己的程度。
『鸣人君,那个……常吃微波食品对身体不好,这个给你……』
日向宗家的传承人──日向雏田,羞红着双颊对自己奉上这一篮饭团的模样,直叫人备感窝心又感动地好似飞天。
那是小樱未曾予他的感受,生平第一次的初恋,第一次的衷爱,全都献给了春野樱,可她一次也没捎来点滴同等的回报,为什麽那名贵为日向盛族的大小姐,却愿意对一个向来寻不着立足点的男人关怀关切?
顺手拾起篮中其一,入口咬下,馨香温情瞬间化开,鸣人止不住地一口接一口,再一口又再一口,很快地篮可见底,各具特色的饭团早已入了他的肚,直至最後一口饭团即将终结,他才停下手,注视着内馅的梅子,双目泛着不舍。
这次吃完後,雏田还会为他再做一次吗?
顺着疑虑,目光游移至被包紮的手掌,泛黄的白色绷带之下,伤口早已痊癒地连疤痕都寻不着,然而又是一道不舍令他无法拆下这满是雏田心意之物,包紮同饭团皆蕴含小樱不曾传递的柔情蜜意,他到底是为了什麽,又到底有何资格死守於小樱的身边?而当他紧拥她的身躯,竭力传达默守的体温时,她又能感受几分?
『小樱……我们真的是情侣吗?』
咽下最後一口饭团,如往常不变的视野里,不思议地泛上一波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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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隆叩隆,马车颠簸於回途奔驰,摇晃振动地连在车内欲维持一个定点不动都很难,山林险要的地形,本来就是制敌的手段之一,理当非以马车代步的穿越之区,然则他为了国家社稷,以及决心埋没心底的情怀,才会挺而走险,如今换得的仅是手中那株「约定」。
於车厢内,良野的国主兼野良实凝望山中井野送予的紫苜蓿,灰色琉璃般的美眸望着的不只是手中的绿叶,更是印於叶中曾经占据他大半情怀的笑容。
绝对自信的完美容颜,遭阳光点饰晶亮的雪肤,两颗玲珑一如注入水色蓝宝的遨翔宙宇,就在她比例精美的炯炯双目中,催化着万物臣服。
他曾经败倒在她的笑容之下,而今而後他愿意为了他们的约定,活出没有她的自我,这是一个沈痛的抉择,但吊诡的是,他竟为这份决心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奔放。
十年了,这份感情足足十年了,在划下句点刹那,原来并不如自己所想的末日降临,反倒满心感谢,那名奇异的女子又再一次救赎了他的心灵。
井野,谢谢你!
唇瓣带起一道感激,凝视着手中物,他祈求永世都不忘此情此景,更奇蹟地笃信,今後他将跨越昨日自限的窗框,活出更真的兼野良实。
他可以的!绝对……
眼睑敛下,当满心欢愉裹覆其身,一声巨响竟不客气地撕裂此刻的静諡,直捣而来!
「发生什麽事了?」良实惊慌喊道,本欲动手拉开车帘,却因车身左右剧烈摇晃,稳不住的身子只能任凭嘈杂的声响在耳边四起。
「啊──啊──」尖叫声四溢,他分不清是五代目火影指派的护卫军之呐喊亦或是敌方受牵制的哀鸣,他只知道此时外头的战况激烈,即使他可能全然派不上用场,也不能再这麽坐视不管。
「岩源?」口唤车夫之名,良实奋力撑起上身,伸长了臂膀将车帘使劲拉开,阳光随之透进车厢,在灰眸旋即适应户外的明媚耀眼後,岩源头身分家的惊骇画面便紧接闯入视野。
「岩源──」他急唤,岩源不仅是名车夫,更是他远赴木叶唯一随侍的心腹之一。
「不!不可以!」上身前倾,只为了构着已血花四溅的岩源之躯,下一刻,再一道撞击,因失去车夫导航的车身撞向一旁的矮灌,右边的车轮同时擦过巨石,弹飞出去,失衡的马车,引领前方的千里马慌乱起来,惊悸地起身嘶嚎,然後马车便遭翻倒的危机,打横於绿意密布的丛林之中。
几经一团混乱的挣扎,自四散的坐垫及车厢内的行李堆中寻得一丝出路,爬出车厢後良实大口呼吸好不容易重获的空气,他寻视周围一圈,原是柔亮的灰色瞳目,因此刻的惶恐及不安呈现一道深沈的混浊。
心脏加速朝车夫前座的方向望去,只见失了头颅的岩源之躯,扭曲变形地被车身压於其下。
是谁?到底是何人竟如此心狠手辣?!面对满地混着鲜血的零乱,良实惊异地哑口,直至一道声响牵动了他的警觉。
「他死了。」冰至极点的三字,不带任一丝情感自顶上发响,良实猛地抬首,只见刺眼的阳光下站立了数道身影,其中领在最前头的,是他一点也不陌生的女性──玄华。
「你?!」
「又见面了呢~」邪魅一笑,为玄华本身散发的冷绝,更添一道艳丽。
「为什麽要这麽做?!」略过对方不带好意的问候,良实再一次望向屍陈一旁的岩源,惊惧的双目此时只剩下无尽的憎怒,然则当视线越过敌方後,满地的屍首残骸住进了他的眼,那是火影大人为了声东击西的战略计划下所派出的护卫军,他的怨怒更多了份难以理解,这些人怎能忍心痛下毒手?!他们没有一丝人类应有的慈悲吗?
笑容加深,却见玄华那双不带笑意的蓝紫瞳眸中,尽是鄙夷。
「以为有这些护卫扰乱就可以轻易逃过我们吗?那麽你就太小看犬十郎的力量了。」玄华语落,右後方年龄不详,弯腰拱背略带畸形的男子,面貌狰狞,大张那双因过度兴奋导致充血的黑眸,回望了良实一眼,而後异於常人的血盆大口便发响道道如犬兽类低吠的鸣叫。
「这孩子可以分辨任何他闻过的味道,所以对我们来说,你们那种粗糙的技俩根本起不了作用。」看来是前夜的战斗让自己的气味沾染至玄华之身,才导致犬十郎寻味而来,良实明白的瞬间为自己的愚昧更加悔恨。
敌人到底还有多少人马?又各自拥有何种惊人绝技?对於敌方,他和火影什麽也不了解,这场战役还打得下去吗?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那个愚蠢的火影,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没有耐心了……」她的笑容淡逝,微微眯起的媚眼足见她的不耐。
「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吧?快点把东西交出来吧~」最後几字她压低了音量,却加深了她的愤怒。
「我说过我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良实同样回以一道厌恶的锐眼。
「看来是在火影身上罗?」
「哼!」良实冷斥一声。「你们的思考方式还真是简单,如果我去拜访水影,那东西就会在水影身上吗?」
斥声带动空气跟着凝结,玄华本就不带情感的冷眸,来回地游移良实之身,他似乎根本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当面临满地屍群的死亡盛会,他还打算死守传说中的宝物吗?还是他打心底不认同自己会命终於此?
「既然你死也不肯透露女娲之石的下落,那麽……我们只好给木叶那些蠢蛋杀鸡敬猴了~」语落,肃杀的气息取代原有的空气,刺眼的阳光不带应有的暖热,背光的玄华举起握有短刀的右手,良实这才看清刺於她颈部的图腾,是一只於银剑旁展翅的鹰只,正大发磅礡的杀气,俯冲而至!
不……他还不能死!绝不可以死在这里,他答应过井野要活出幸福,他答应过的!
手中紧握那株约定的紫苜蓿,渴求奇蹟降临,惊骇的双目直守金光化出的黑影,彷佛猎鹰捕食,大张尺长的双翼,朝猎物扑杀般,急速而下──
『我们要在彼此的世界里找到属於自己的幸福哦!』
井野小姐……
刀落锋起,顷刻血染银刃,泉涌而出的血泊之中,为摧残散落的紫苜蓿叶瓣点出圈圈涟漪……
墓往之年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