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方鸣愣住,原先还想说些什麽,现在却都想不起来了。
他看了看客厅前方的那台电视,电视右下角稳定地亮着一枚电源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红光,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看在他的眼里,却有另一层意思。
在电视漆黑的萤幕上,似乎有一抹光影一掠而过。
方鸣知道,在电视的另外一头,是一个林立着镜子和各种反射物的房间。他自己的家,也有一面功能完全一致的镜子。
在母亲口中,它们起着「报警器」的作用,只是他们更觉得这纯粹是她的窥私癖发作。
「应该没有多少危险性。」方云坐到沙发上,那只亦步亦趋的唐狗靠到他的脚边,「如果有麻烦的话,她不可能错过这种嘲笑我的机会。」
没错。
方鸣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可是,能够对付你肉体一部分的话,这个程式背後的力量也许不能小看。」他说。
方云摸了摸唐狗的脑袋,没有答话。
「而且这个版本升级,到底代表着什麽?」
「我认为,也许在程式成功吞噬一个人的存在後,它就会自行升级。」方云开口道,「第二个学生是在星期五失踪的,在星期六……你醒来之前,版本进行了一次升级。」
「不过,当时我不确定究竟是跟我的许愿有关,还是跟那个学生的失踪有关,就没有跟你提起过。这次是刚好又碰上了看到它升级的机会,你说过,学校出事了吧?」
方鸣回答:「是的,所有人都消失了,然後建筑开始老化,再後来就……崩塌了。」说到最後,他的语气中也透出了一丝难以置信,「难道说有人许愿让学校消失了?」
「不然还能是什麽原因?学生是很容易产生这种念头的。而且按照这个愿望的规模,或许许愿的人马上就付出了整个肉身也不一定。」
「所以版本才升级了吗?」
「这是我的猜测。每个愿望的份量都不一样,这一点我试验过了,对这个程式提出的要求愈难达成,就需要支付愈多的身体。而程式对於愿望是不设任何限制的,换句话说,当使用者许下的愿望数目超过了某一个限度,或者某个愿望所需要的代价太过沉重,为了达成愿望,程式就会完全夺去他的身体。」
这时,方云的手又恢复成正常的样子,皮肤是诡谲的白,似乎带有一些透明——只是,在知道这只手的真实状况後,方鸣只感觉到别扭。
「失踪的人,也许是跟那些作为代价被支付的肉体待在同一个地方?」方鸣沉思着,「假如能找到那个地方,就能把他们救出来。」
方云却是否定了他的思路,「但是这样做并没有解决问题。想想这才过了多久?版本又升级了多少次?大概在某个地方,这个程式已经完全传播了出去。这次还只是让学校消失这种小事,万一下次许愿的人想要整个城市消失的话,我和你都会被牵连进去。」
「还是只能追查下去了啊……」方鸣揉了揉额头,嘀咕了一下。
他特地来拜访方云,除了是来确认他没有出事之外,也是想看看有没有走捷径的方法。他本来就不习惯调查事件的做法,以往碰到的也大多是能够靠蛮力解决的问题。
就算是从协会接取过的几次任务,也都没有麻烦到要去追溯源头的地步。
魔法师协会的历史并不长,是在半个世纪前才成立的,大约就是世界经历了几次大型战争之後,当时以几位顶尖的魔法师为核心,建构起协会的雏形,并逐渐兼顾起评核能力、协调合作和发放有偿任务的几个功能。
圈子里的每个家庭,几乎都会把孩子带去参与协会的定期评核,分别是初阶、中阶和高阶的测试。通过测试,除了是为孩子的能力划分出三六九等之外,愈高的等级,就意味着他们从协会的有偿任务中会获取愈高的报酬。
那些任务,大多是正常人难以处理的一些问题,例如是涉及灵异的事件,或是无法查出凶手的悬案等,委托人颁布任务,协会从中抽成,接取任务的人得以维持生计、甚至获得更好的生活。
对於普遍不愿融入常人社会的魔法师来说,这个协会已经成为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方鸣的家庭,大概算是一个例外。接取任务,也大多是母亲促成的结果。
「动动脑筋吧。」方云又重新端详起手机的画面,「我这边也会再试一试。」
「你就不要再许愿了。」方鸣说。
方云似乎懒得回应。
方鸣叹了一口气,「那我先走了,至少得赶紧把学校找回来,我才不会丢了工作。如果你有什麽重要的事,就再联络我吧。」
他的哥哥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方鸣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起了身走向大门。
直到听见方鸣上楼的脚步声,方云的视线才再次从手机挪开。
他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方鸣。不过也可以说,是方鸣没有仔细去思考那一点。
五十三个愿望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大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当中也有方云为了试验而故意许下的愿望。
因为这个缘故,他发现程式每次拿取自己血肉的份量是相约的,其中也许因为愿望大小而有细微的差别,但如果其他失踪者也是按照这样的速度失去肉体的话,那他们该是许下了多少个愿望?他们身边又该出现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两个最初的失踪者身边发生的好事,似乎也并不多。
那麽问题就只能是出在方云自己身上了。
也许程式对於作为愿望代价的肉体,有着独立的一套估价机制。
或者是因为方云的肉体经过了自身的一些改造,所以评价上较为贵重,所以能换到更多愿望?又或者,这个程式不想接收太多属於他的「血肉」?
方云告诉了方鸣,自己被支付的肉体失去了控制。不过这不代表这种操控权不能再被夺回来。
假如能分过去更多肉体的话……
方云拿起摇控器,打开了电视,准备看看广告,来激发更多许愿的灵感。
屏幕一亮,却是午间的新闻内容,报导的内容似曾相识。在方鸣进入单位之前,好像也是同一位女主播在说着相似的内容。
而他总算是记起来了。
这新闻真的太长了,已经到了令人厌烦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