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驰道上,一阵马蹄声宣扬,为首的青年一双赤红色的眼透着冷漠,身後的两位兄弟正一如往常的斗嘴斗个没完,青年听着有些烦躁,猛的勒住马回头再两往两人头顶各招呼了一拳,沉声一喝,骏马高声嘶鸣着往前冲出,莫名吃了拳头的两人满脸委屈的互看了眼,抱怨着跟了上去,隐隐约约还听到几句对话。
「三弟,你说焰儿那未婚夫长什麽样?那文章是真不错,只是文章写得好的向来其貌不扬,不然就是结巴,当然咱俩还有咱爹是例外。」
「说什麽呢,以焰儿那性子,能看上路边的歪瓜劣枣?听说那家伙在京城可抢手了,听说不只好看,性子也好,只是最近给我们焰儿教成了高岭之草。」
听着两位弟弟在後头闲聊,青年又烦躁了起来,马鞭一甩,狮子骢高声嘶鸣,又加快了速度,引的身後两人一阵惨叫,连忙拍马跟上,嘴上却依旧兴奋的讨论他们未来的妹婿是什麽样。
妹婿?青年心底冷笑,不过外头驻守半年,回来就多了个妹婿,这要他怎麽接受?他倒要亲自会一会那家伙,要是让他知道,这家伙是用什麽手段拐骗了他的宝贝妹妹,非要狮子骢乱蹄踏死他才行。
三匹马一路狂奔着扬起无数沙尘,伴随着兄弟俩的笑语。
京城,近在眼前。
自从有过一次不良纪录後,奉清风的健康生活几乎可以说得上被洛如焰军事化的全面控管着。
那次宿醉休息了几天後,加上接下来的调养,奉清风明显的健康许多,然而引起自家未婚妻不满已成定案,现在奉清风只要喝多了,回头都得乖乖回报给洛如焰,隔天确定没有宿醉才准上朝。
被管成这样还没半点不满,妥妥妻管严的储备役。
李怀瑾一面操练禁军,一面回头瞥了眼站在阴影处观摩部队操练的奉清风,後者的眼神无比认真,却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说来这一连半个月,清风常这样跑来观摩,李怀瑾总觉得,就是哪一天他就自己跳下来说「怀瑾,我也参与操练吧」之类的话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了,清风不是想从军了吧?不然一个文官跟着武官部队晒太阳做什麽?
某些程度上,李怀瑾并不喜欢文官,总觉得他们花花肠子太多,奉清风算是个例外,各种意义上奉清风都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不是他什麽都说的意思,而是他对上熟悉的人,情绪表达都相当明确,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若无其事就是真的没放心上,相处起来很轻松,这也是李怀瑾为什麽愿意和他往来的原因。
就是他不说,李怀瑾也大概猜的到是跟先前折子有关。
清风一直想把军队的运用最大化,但自己有个做大将军的未婚妻,他可能觉得自己需要多些考量才这麽做,只是这点事问问他不就成了,至於这样虐待自己?
李怀瑾心里吐槽着,他一开始认识清风时,虽说不上白面书生,但也没现在这麽黑,就是在比较阴凉的地方,晒久了一样会黑,前些日子纤纤才说,洛如焰在抱怨清风三天两头往校场跑,皮肤都给晒黑了,黑了还没事,反正他家阿风永远是最可爱的,只是说不准哪天会不会中暑了,成天念叨着没完,耳朵都快长茧了,要他说点话把这位快点赶回家看书去。
⋯⋯不说清风适不适合用「可爱」形容,他还真觉得清风会忘记自己可能会中暑这件事,希望他在仲夏前能观摩完,乖乖回家读书写字,免得他家未婚妻又要操碎了心,自己也要三不五时被抓到某位公主殿下面前听她哀嚎,说不准还要多出什麽活来。
心不在焉地想了一阵,李怀瑾随即把注意力拉回军队上,他在城外的部队待了一阵子,被叫去处理了一些地方盗贼,稍微立了点功,就被从城外调回城内,现在算是京城治安总管一类的角色,顺便带带禁军。
嗯,禁军。
李怀瑾到现在还有些恍惚,他怎麽就成了禁军教头呢,他不就一个武状元吗?脑子也没清风好使,突然官位怎麽好像就窜得老高,他有点反应不来。
总归一个早晨这麽过去,李怀瑾散了禁军,转身走向坐在阴凉处若有所思的奉清风,後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想得正出神。见他一时半会回不了神,李怀瑾抄起一旁的水瓶灌了几口,正想着擦汗,一条毛巾便从旁递了过来,伴随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轻快嗓音,「结束啦?」
「是啊,怎麽又跑出宫了?」
无奈的看了眼笑得不怀好意的皇甫纤云,李怀瑾接过毛巾,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完了,这表情,八成没好事。
这阵子他没少和皇甫纤云往来,一开始是她缠着自己直嚷着要听自己以前四处云游遇到的事儿,後来这家伙更绝了,直接跟皇上说,要他来当她的专用护卫。
朝上说这事儿的时候清风和洛丞相那一脸闷笑的,他看着就憋屈,还有皇上那莫名欣慰的表情也很是恐怖,他不信这事儿事纤纤一个人捣鼓出来的,这几个人一定是商量过的,不然怎麽不见清风出来帮他说话?要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从来不带护卫的,总是哪里危险哪里好玩哪里钻,当她的护卫就是在玩命,以清风的性子怎麽可能放他自生自灭!
可事实上,他的好友放他自生自灭了。
李怀瑾在心里叹气,有些失神,接过皇甫纤云手中的毛巾胡乱抹了一把。
不过真说起来,皇甫纤云没外头说得那麽野,大不了外头跑跑马、找个地方练练剑而已,实际相处过也能感觉到这家伙就是小孩子心性,爽朗直接,他挺喜欢的,当个玩伴也不错。
不怪李怀瑾这麽想,当时皇甫寒双打的就是这主意,看准了自家女儿挺喜欢这位武状元这点,估摸着要是让武状元随时跟着,野得上天入地的这位估计会担心这小伙子吃上责罚,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而有所收敛,和洛思危、奉清风两人琢磨了一上午,这才把李怀瑾派到皇甫纤云身边。
成效令人满意。
自家父皇的脑回路皇甫纤云怎麽会不知道,可她乐意,这不就成了?小瑾儿可厉害了,以前还单挑过烈火教掌教呢!虽然听他说,结果无比惨烈就是了。
於是乎,一直没搞清楚状况的,依旧只有李怀瑾一人。
当奉清风神游太虚回来,这两人正聊得火热,李怀瑾说的意气风发,皇甫纤云那副崇拜的模样不晓得在怀瑾眼里是什麽样子。
轻笑了声,奉清风眯起眼,他倒觉得怀瑾和皇甫纤云两人挺不错的,标准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方面都是,在他看来能忍着怀瑾这副熊脑袋的也就纤云公主了,换着外头的女孩们,随便一个不用一个时辰,非得给他气跑不可。
所谓水到渠成,这两个十有八九会走一块。
奉清风想像着那是什麽画面,心里不由的又一阵莞尔,感觉就是吵吵闹闹的一家子,挺好的。
想到这奉清风起了身准备离开,焰儿的兄长这些日子要回来,他得做些准备,虽听焰儿说,那几位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主,但小心为上,原谅他喜欢多为自己谋画几分,兴许是幼时在宅子里太受压迫,他缺乏安全感。
这点事晚些在同怀瑾说就成,不需要打扰他们俩。
悄悄离开了校场,外头的街市已是一片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落,一时兴起下,奉清风拐进闹区,信步走着,双眼偶尔扫过摊位上玲琅满目的商品,却没往心里看去,脑子里转的都是这些日子看着军队操练的画面。
怀瑾是禁军教头,另外还要带把守京城的城外部队,算是一般部队,不得不说操练的确比他想像的严格许多,但也不排除是因为在天子脚下,所以比一般来得严格许多的可能性,如果想到一般军营看看⋯⋯找个日子同哪位将军喝个茶好了?
奉清风有些为难,焰儿现在不许他过度饮酒,可朝中有哪位将军不是酒鬼,而且在酒头上才容易说事情,还是他先回头问问焰儿能不能破例一次好了?
想想这麽做比较实际,奉清风心头轻松了几分,却忘了注意四周的状况,回神时迎面撞上了一名挽着女人的男人,两人踉跄了一下,抬头正想道歉,对方大笑了两声,奉清风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脱口而出,「皇甫前——」
「嘘,小清风先跟来,路上遇到可真是巧呀!是吧宠宠?」
皇甫寒双愉快地哼了声,搭着他手臂的女人有着一双没有温度的草绿色眼睛,盯着奉清风好一会,这才点了头。
看着两人转身往茶楼走去,奉清风思索了一阵,那个女人在母亲到京城时曾见过一次,和母亲似乎也是故旧,後来问起母亲,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记得洛伯母说过,当年是六人一块儿长大的,两两配了对,再看这一位和皇甫前辈这样亲近⋯⋯
突然,奉清风的脸绿了。
皇帝皇后双双出宫游玩,这真的没事吗!
本以为只有皇甫寒双会跑出皇宫溜哒,没想过皇后也是这副性子,奉清风连忙跟了上去,虽说皇甫寒双有武艺傍身,但往人多的地方去还是让人有些忧心,何况带着皇后⋯⋯
皇后⋯⋯
奉清风突然沈默了,他是有调查过的,这位皇后大人,其实⋯⋯
「小清风,怎麽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呀?病了不成?」
进了茶楼给小二带了位子坐下,皇甫寒双乐呵呵的捧起茶啜了一口,身边的女人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想也知道这孩子是给你吓的,皇帝出现在街上,就是这阵子清风的心脏稍微给你和洛思危训练起来,他一下子也受不了这种冲击好吗?
心里吐槽着,女人闭上眼嗅了嗅茶香,抿了一口,始终一语不发。
看这两人悠哉的模样,奉清风满肚子的无奈,想想还是开口,「皇甫前辈,您这样往外跑⋯⋯」真的很危险,去洛府或奉府也就算了,总归一定安全,可大街上实在是有点太过了。
看奉清风一副要开始说教的样子,那模样像极了他的父亲奉由池,皇甫寒双脸色一白,连忙露出无辜的傻笑,「小清风冷静点,我这不带着宠宠吗?宠宠是什麽来历你知道吧?嘿嘿?」
「⋯⋯寒双,你活腻了?」
女人凉凉的赏了他一个白眼,奉清风苦笑了一阵。
果然是皇后⋯⋯
皇甫帝国皇帝是皇甫寒双,是人人景仰的战神,皇后则是向宠,是能止住小儿夜啼的修罗。
向家是皇室的御用杀手家族,手段出了名的乾净利落,有了指令,便六亲不认,不达目的决不收手,始终效忠於皇室。至於皇后向宠,传言她杀人无数,夺命於无形之中,就是在茶楼闹市间,都能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状况下取人性命,皇甫寒双四处征战的日子里替他暗杀许多蛮夷将领,对皇甫寒双的指令唯命是从,两人亲密无间,大婚之时更是全国额手称庆,百里红妆。
察觉到奉清风越飘越远的眼神,向宠皱了皱清秀的眉,这小孩⋯⋯对了,由池不在了,曲怜那孩子又总喜欢闹着自家儿子玩,想必没跟他说事实,「清风,你大可以把外头听到的全忘了。」
听向宠这麽说,奉清风有些哭笑不得,他最近似乎常听人说「把那些全忘了」之类的话。
心里无奈,奉清风还是乖乖地点头,张口却不知道该怎麽称呼,喊皇后也不对,可皇后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称呼眼前的女人。
知道他为难着,向宠眯起眼思索了一阵,嗯⋯⋯该怎麽称呼好?听延君家的孩子是管曲怜叫怜姨,管自己叫宠姨,不如统一处理?
虽然这麽叫着实在不是多好听,但都被洛府那一窝兔憨子叫了这麽久,她也习惯了。
摆摆手,向宠满不在乎的开口,「你在外头也叫我宠姨就行,如熠、如炬、如烊、如焰都是这麽喊着,你是曲怜的孩子,这样喊没毛病。」
没记错的话,如熠、如炬、如烊是焰儿三个哥哥的名字,奉清风忍不住苦笑,皇甫家的⋯⋯都没什麽帝王家族的傲气,相反的有些可爱,感觉就像一般人家一样,这样挺好的。
「宠姨方才可是要清风忘了什麽?」
知道怎麽称呼後,问话方便多了,奉清风有些好奇,自己听来的消息又是哪里出错了。
虽然皇甫寒双当时已经让自己三观尽毁一次,还是亲眼所见,和自家丞相抢女婿抢得像小孩抢糖吃的皇帝也没谁了,但看宠姨这样⋯⋯
悄悄打量了下眼前的女人,奉清风微微偏头,他觉得和传闻相差不远啊?
看他满是求知慾的眼神,向宠哼了声,哀怨地瞪了一旁傻笑的皇甫寒双一眼,悠悠的开口,「打我满十八岁起,这家伙就不准我杀人了。总归我的杀手生涯只有即笄後两年。」
奉清风愣了一阵,有些反应不来,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一阵,他没记差的话,皇甫寒双十七岁上战场,十九岁战功无数,征战蛮夷是二十岁的事,而向宠只比皇甫寒双年幼一岁,意思是传言中向宠大开杀戒的时候,向宠已经十九岁,换句话说⋯⋯已经不杀人了?「那暗杀那些蛮夷首领的是⋯⋯」
突然察觉了什麽,奉清风的嘴角有些抽动的转向满脸纯良的皇甫寒双,後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向宠揉着眉心,欲哭无泪的开口,「没错,是这家伙自己做的。我练了十六年,比不上这家伙十六个月⋯⋯」
奉清风发现自己必须重新定义眼前的逗比前辈,果然人不是完美的,逆天的学习能力配上这性格,简直惨不忍睹。
此时两人都不太想理会一旁拚命卖乖的皇甫寒双,只是默默地喝了一会茶,好一阵子,向宠才悠悠的开口,「清风,如焰有跟你说起他那几位哥哥的事?」
「稍微提过,听说容易相与,不是刁蛮的人。」
不是刁蛮的人吗⋯⋯向宠看了眼表情淡然的奉清风,微微勾起嘴角,「有自知之明,不错。」
「只是习惯了多想一点,总归不是好事。」奉清风苦笑一阵,叹了口气,「宠姨,那是焰儿的家人,其实我不想想这麽多的。」
不过突然来了个外人,要娶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是哥哥都会忍不住火大吧?就是不火大,一阵下马威总是少不了,这三位越疼焰儿,基本就暗示着,他得做更多准备好让几位小舅子像洛思危一样对自己满意。
只是该怎麽做,他没有半点头绪。
看他忧心忡忡的,皇甫寒双呵呵了两声,「如炬、如烊你是不用担心了。那两个都是文官,你的文章他们是知道的,基本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倒是小熠儿,我觉得他会想让他那匹狮子骢在你身上跑几圈。」
「⋯⋯」
「⋯⋯」
在场的另外两人双双沉默了,向宠一脸严肃的看向表情有几分僵硬的奉清风,「清风,我听说武状元是你朋友,出城接那三人的时候,务必,让他跟着。」虽然很不想这麽说,但她家寒双每次说话看似随意,其实都是真正认真想过的,他说如熠会想纵马踩死清风,就是真有可能踩死清风,以如熠那直性子,大概已经认定自家妹妹是给拐跑的。
这孩子她看着挺喜欢的,要是这样给弄残了可怎麽办?何况这可是奉家仅存的独苗,要是有个万一,奉家就要绝子绝孙了。
看向宠紧张的模样,奉清风微微一笑,「清风记着了,多谢宠姨提醒。」
连皇甫前辈和宠姨都这麽说,那他还是小心为上吧。
傍晚,告别了皇甫夫妇,奉清风便往李府走去,想着先和李怀瑾谈谈,约莫三天,那几位就会回到京城,得事先说一声才是,可不想到了李府门外,门房一脸尴尬地冲着自己笑,吱吱呜呜了好一阵也说不出来到底怎麽回事,却死活不让他进门,奉清风觉得奇怪,面上却只是温和的笑笑说声「改日再来」,转身便离开了大门,拐向李怀瑾房间附近的墙,估了下高度後,踏着一旁的树借力翻墙,动作优雅而轻松,不说还以为有轻功傍身,可事实上只是小时候翻墙翻惯了,自然熟门熟路。
可这一翻墙,就听房里头传来奇怪的对话,听得奉清风脸上一红,摀着嘴不知道自己是该快点翻墙离开,还是进房拯救一下自家朋友。
「啊啊啊啊啊!纤纤轻点,你轻一点,我痛啊!」
「真是的,忍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我还没好。」
「不⋯⋯不然,你快⋯⋯快一点成不成,我想动啊⋯⋯」
「哎!别动!你别动呀!」
⋯⋯这算不算皇室秘辛?那个⋯⋯公主和禁军教头⋯⋯之类的⋯⋯
奉清风红透了脸,正想着翻墙跑路,装作不知道,明天怀瑾还是他的朋友,就算被公主那什麽了他一样会用包容的心面对他,可⋯⋯不对,怀瑾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脑子突然冷静下来,奉清风思考了一阵,突然脸色一黑。
啊,他好像猜到了什麽⋯⋯
「两位,就只是处理瘀青需要喊成这样?外头都误会了。」
悠悠地推门走进房中,奉清风缓步从容进了房间,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皇甫纤云压着含泪挣扎的李怀瑾,咬牙切齿地拿着药草膏想把瘀青揉开,看着他都觉得痛,想想也不好让自家好友受苦,奉清风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床边,接过皇甫纤云手中的药草嗅了嗅,微微蹙起眉头,「这药草哪来的?」
用这东西效果不好啊⋯⋯
「我老家的秘方,处理伤处很好用的。」李怀瑾一面吸着鼻子一面说着,同时不解地看向奉清风,「清风,怎麽了?」
「啊⋯⋯也没什麽,只是这种药草的药性不强,疗效并不好,但先凑合着用吧。」奉清风微微一笑,悄悄在他腿上用力一掐,发觉好友似乎有些火大,李怀瑾硬是忍着不敢吭声,奉清风这才转向皇甫纤云,语调无比和善,可听着李怀瑾就是觉得背脊发毛,「公主,能麻烦你开个门,再到外头要盆冰水和毛巾来吗?」
「可以,」皇甫纤云认真地点头,同时担心的看向李怀瑾,「说着清风,你还会看伤?小瑾儿是给我打伤的。」
「先父是朝廷御医,从小留下的笔记稍微学了点,一点小伤还是能处理的。」
见奉清风冷静的模样,皇甫纤云连忙开了门一溜烟的跑出去要冷水了,留下奉清风用温和的眼神凌迟李怀瑾,看得对方毛骨悚然,这才眯眼一笑,还歪了下脑袋,「怀瑾知错?」
「知⋯⋯知错了⋯⋯」虽然其实不知道⋯⋯李怀瑾心里咕哝着,但先熬过清风的怒火再说。
见他有心敷衍,奉清风心里冷笑两声,悠悠补了一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想清楚了。」
看他一脸正经的吱吱叫,李怀瑾有些茫然,眨着眼看自家好友,奇怪,还在冒火呀,怎麽突然学老鼠叫了?「清风,吱吱是什麽?」
⋯⋯没文化真恐怖。
李怀瑾一脸天真单纯的,奉清风满肚子火突然就给他这一句不正经的话浇熄了,只是无奈地看着他,「怀瑾你想想刚刚的对话,来的人要不是我,外头听了怎麽编排公主?」
听他这麽一提,李怀瑾回想了一阵,突然脸色一白,「我⋯⋯」
「这下知错了。」奉清风微微一笑,把药草放在一旁,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眼神倒是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放心,公主这一出去,一定到处嚷着你受了伤需要冷水,大夥也不会误会太深,只是你可知道,你家的门房以为你俩在做什麽事,还拦着我不让我进府。」
顿时李怀瑾的脸色一阵惨白,往奉清风身上一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了起来,「呜呜,清风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要是你没来我就死定了啊!」
奉清风只是一阵苦笑,他一瞬间也误会了,这种话他是不打算说了。
轻轻拍着李怀瑾的被,等他冷静下来,奉清风总算等来了皇甫纤云的冷水,把水盆放在刚才的椅子上,奉清风用冷水浸湿了毛巾後扭乾,敷在伤处一面解说,皇甫纤云听的认真,没注意到李怀瑾那有些意外的眼神,听完後,便说声先回皇宫去了,转眼人就不见踪影,看着奉清风又是一阵好笑。
怀瑾不懂,他却是猜得到,估计是回宫找瘀伤用的药,快的话晚些就会让人送来了。
公主这点小用心,他就不多说了,改日可以同焰儿说说,她的好友似乎看上了怀瑾,她的表情应该会很有趣。
心里愉快,奉清风移开水盆重新坐下,看李怀瑾一脸的憋屈,脸上的笑悄悄加深了些,明知故问的开口,「怎麽?心情不好?」
「哼。」
兴致不高的趴在床上,李怀瑾一点也不想动,看得奉清风一阵好笑,忍不住调侃,「刚刚是谁吵着要动的?堂堂禁军教头,一点瘀伤就不行了?」
「你懂什麽。」憋屈的起身,李怀瑾扁着嘴坐在床边撑着头,眼里满满的不甘愿,「还以为她多紧张我,这不一溜烟就跑了⋯⋯」
奉清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呦,还抱怨上了?」
打趣看着他,奉清风眼底含笑,「敢让公主服侍的也就你了。」
「这什麽话,是她打伤我的,要帮我疗伤也是她说的。」李怀瑾看着自家好友,表情说不出的委屈,「结果转头就跑,哪像你家未婚妻,全天候盯着,那多暖心。」
「不说公主不是你未婚妻,我和焰儿情投意合,这怎麽能一样。但这事你别太早下定论。」
模糊的应了声,奉清风看看外头的夜色,这才想起有事要跟他说,不是单纯来看热闹的,「怀瑾,过几日官员要随皇上出城迎接洛将军、洛刺史和洛太守,到时你和我一路,可好?」
收起玩笑的神色,奉清风认真起来,李怀瑾也不跟他说浑话,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阵,「可以是可以,但你说的洛将军等人,不是你宝贝未婚妻的哥哥们?这是防着小舅子们?」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奉清风起身点起烛火,望着火焰失神了一阵,回头时只是淡然一笑,「想想任何一个哥哥,在外头待久了,回家却发现最疼爱的妹妹已经订了婚,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悦,这是人之常情。」
「你说是就是吧,总归你不是第一次拿我当护身符,鹿鸣宴那回我可没忘。」
「所以後来不是请你吃一顿当道谢了吗?」
「呸,不够,改天再一顿,加这次的一起。」
「无妨,但我得先跟焰儿说说,你知道我现在喝酒要归焰儿管。」
看着奉清风一脸坦然,李怀瑾忍不住吐槽,「⋯⋯妻奴啊⋯⋯」
「多谢夸奖。」
冲着李怀瑾笑了笑,奉清风起身走向门口,离开前意味深长地回头扬起嘴角,看的李怀瑾一阵背脊发毛,听门喀嚓一声关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清风在搞什麽,吓死人了。
心里抱怨着,李怀瑾正想时间差不多该睡了,外头却传来某人高声的呼唤,脸上一阵呆滞,李怀瑾眼底却泛起了自己也不自觉的笑,「小瑾儿!本公主给你送药来了!」
三天後,早晨的街道意外的热闹,奉清风驾着青岭马,有些不上心的望着远处,身边的李怀瑾正吱吱喳喳地说个没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麽,不远处,洛如焰单手握着缰绳,正和身边的朝廷将领不知道说些什麽,眼神却时不时往奉清风看去。
阿风今天有些奇怪。
和那位将军结束了对话,洛如焰偏了下头,多看了走在奉清风身边的李怀瑾一眼,她记得阿风平常是跟这位感情不错,但不至於这样黏在一起,从今天出发开始,李怀瑾就没离开过阿风身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心里觉得奇怪,洛如焰却也不好说什麽,总归两个人算是兄弟,凑在一块儿也不是稀罕事,只是这样就不能走在阿风旁边了,本来还想着等会见到哥哥们,就先把阿风带给他们认识来着。
洛如焰心里想着这事,奉清风其实也在思量,如果跟焰儿走一起,她那几位兄长会不会敌意稍微轻一点?
但结论,应该不会,他还是别做这种事招人厌好,搞得像他急着宣示主权似的,这样只会让护妹心切的几位更感到威胁,今天还是跟怀瑾一路好。
奉清风收回落在远方的视线,落在队伍最前头的皇甫寒双和洛思危身上,一反平时的嬉闹,这两位此时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气场,妥妥的治世君主和辅国良相,每次看见这种场面都忍不住佩服这两人的自制力。
见好友整路上闷不吭声的,李怀瑾也差不多说累了,这才闭上嘴喘口气,却不想某人一听他安静下来,便眨着满是无辜的眼悠悠的开口,「怎麽,说完了?」
「⋯⋯」李怀瑾沉默了一阵,看着奉清风那一脸的纯良,顿时有些怀疑,自己是怎麽交上这般没良心的损友,难不成他刚刚说了半天的笑话想让他轻松点,他却是一个字也没听下去?
不得不说,李怀瑾难得脑子灵光了一次。
一路到了城外,李怀瑾硬是半句话也不说,奉清风倒是乐的耳根清净,说实话,怀瑾有时说起话来还真让人吃不消,让他一次说完,後头就能安静许多,只是说起来⋯⋯「怀瑾,那天我离开之後如何?」
「不如何,你也没兴趣不是?」
赌气的哼了声,李怀瑾眼神发凉,可眼底明显闪着忍耐,奉清风不由的闷笑了声,「做什麽呢,跟我赌气不就给你自己找不痛快?说说吧,这事我好奇。」
「也没什麽,纤纤给我送药来了,就这样。」
李怀瑾故作淡然,似乎有意学着奉清风平时波澜不惊的模样,可却装得几分鳖脚,整个人又多了几分喜感,奉清风清笑了声,若不要这副得意的眼神,他还可能会相信这家伙不是在炫耀,可怀瑾就是藏不住心事,只是说穿了,这家伙又要不高兴,还是别说了。
何况也差不多该看到人了。
朝廷官员的队伍出了城门,远远的已经能看到飞扬的尘土,李怀瑾收起笑,严肃地望着远方,双眼微微眯起,试图便是尘土间的人影,「清风,那个洛如熠,有件事得给你说说⋯⋯这是是我从其他将领那听来的。」
「他曾经为了洛如焰,灭了一座蛮族部落,原因只是因为对方嚷着要娶洛如焰当妻子。」
听着李怀瑾的沈重,奉清风只是清浅一笑,「若是现在,我也会如此。」只是方法不同。
说话间,三名青年策马到了大队伍前,翻身跪在马下,为首的青年一双赤红色的眼,和洛如焰有几分相似,「骠骑将军洛如熠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谈州刺史洛如炬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繁州太守洛如烊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你们三个总算回京了。」皇甫寒双抚掌大笑了两声,眼底闪着笑意,「爱卿在外多年,朕很是挂念,接下来便在京中任职吧。」
「谢皇上。」
洛如熠高声答喝,洛如炬、洛如烊随即跟着应了声,皇甫寒双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三个小子回来京中铁定不会无聊,他之後要常往洛府走走才是,不过⋯⋯「说实话就不过出城接人,至於全朝廷都跟来吗⋯⋯真是。」
低声地咕哝着,皇甫寒双本想着说说就算了,却不想给洛思危尽数听了去,後者暗暗赏了他一记眼刀子,压低了声音,「就要你别出来凑热闹,哪有皇帝出城群臣休假的道理,本来这三个兔憨子回来就回来了,就你非要搞出这麽大的动静。」
「你以为我想?就一个早上不怼我成不成。」
冲着洛思危翻了个白眼,皇甫寒双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第几次感叹皇帝没人权,下令摆驾回宫,折腾了一个早上,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只是可怜了奉清风和李怀瑾,一路上明的暗的都在吃洛如熠的眼刀子,李怀瑾被这麽盯了半天也忍不住紧张,唯独奉清风始终双眼直视前方,骑马的姿势多标准多端正,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显然一点也没把洛如熠的敌意放在心上。
就是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不在意。
洛如熠皱起眉头,策马靠近自己的妹妹,洛如焰此时正想着晚些怎麽介绍自家未婚夫给哥哥们认识,脸上的笑还泛着甜,见洛如熠过来,微微一愣才扬起笑容,「大哥!」
「焰儿这些日子可好?」
洛如熠关心的问着,表情有几分严肃,後头的洛如炬、洛如烊也凑了上来,却是笑得灿烂,「就是,焰儿过得可好?怎麽突然就想成婚了?」
洛如烊笑眯了眼,伸手戳了下她的鼻子,「听说你在状元郎高中之前就把人给定下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听自己三哥明显语调透着不相信,洛如焰忍不住噘嘴抗议,眼底又透着几分自豪,「哥哥还不知道,阿风那时候就入了爹爹的眼,爹爹当时就看上了他,把阿风收进自己门下当学生,焰儿当时就把他定下了,要不然呀,皇甫叔叔都想把他配给纤纤呢!」
「真的假的,这麽厉害?」洛如炬眨了下眼,瞥了眼悠哉骑马的奉清风,「我是见过他高中时的文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人如其文⋯⋯」若是的话,性子未免有些太过直接刚烈,就怕会和自家宝贝妹妹起冲突。
「而且那家伙明显防着我们。」洛如熠凉凉的补了一句,他早发现了,叫奉清风的不说,就说他身边那名武将,明显的对他们兄弟三人抱着戒心,看这两人似乎关系匪浅,猜猜就知道是谁指使的。
说起这事,洛如焰其实也注意到了,不过⋯⋯悠悠的看了眼自家斗鸡似的大哥,洛如焰忍不住无奈,「是大哥你先向阿风抛眼刀子的吧⋯⋯」
她总算知道为什麽今天阿风都跟李怀瑾凑在一块了,感情是在怕她大哥呢,估计阿风早猜到大哥会不喜欢他,怕大哥冲动这才让李怀瑾跟着。
要不然阿风一定是走在她旁边。
想着洛如焰有些哀怨的扫了眼满脸空白的洛如熠,「大哥,人家早知道你会满肚子杀意了,这才叫有武功的朋友陪着。」
「⋯⋯怪我?」洛如熠一脸莫名。
「不然怪谁?」
兄妹俩乾瞪眼了半天,洛如焰受不了自家哥哥一脸委屈,先败下阵来,转开头乾脆的不去看他,眼不见为净就成,见宝贝妹妹明显生气了,洛如熠摸摸鼻子,他服软还不行?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可焰儿,你怎麽跟那家伙勾搭上的?是不是他来——」
「焰儿小心!」
兄妹四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一声高呼,洛如焰转头时,只见他的衣袖从眼前闪过,赤兔一声嘶鸣,有些刮脸的风从脸颊扫过,三位兄长急忙让在一边,四处响起了惊呼,等安静下来,洛如焰才从他怀里抬起头,只见一辆推车砸在不远处,上头的货品散了一地。
「有没有伤着了?」
还没回过神来,头顶就传来奉清风的声音,洛如焰抬起头,只见他眼神透着慌张,不似平时的从容,一时不由得有些回不了神,只是摇了摇头,奉清风却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李怀瑾这才靠了过来,冲着两人翻了个白眼,「清风,你能不能别这麽吓人,以洛大将军的骑术能被推车砸到吗?」
「我这不是紧张了一阵,多管了些,总归焰儿没事最重要。」
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失了分寸,奉清风只是一阵苦笑,紧抱着洛如焰的手却依旧没有放松。他刚刚听队伍前头一阵惊呼,又看着那推车顺着坡道滑下来朝焰儿撞去,他还能冷静就不是人了。
要是焰儿被砸到那可怎麽办,他当时只想着把她拉开,没别的了,却忘了焰儿自己是武将,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
是他失态了。
有些抱歉地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少女,奉清风微微一笑,「是我想差了。」
看着他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洛如焰才想开口,不远处却传来洛如熠的声音,「不,刚刚我们几人还真没注意到,倒是多谢奉大人拉了舍妹一把。」
说话间,洛如熠悠悠的多看了奉清风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嫌弃,「别动不动就道歉,让人怪心烦的。」
「话可不是这麽说呀,大哥。」洛如炬扶正歪了一边的官帽,笑呵呵的上前,「刚刚奉大人一爪子把焰儿扯进怀里那模样简直帅翻了,啊呀三弟,我要不是个男人都要以身相许了。」
「就是呀二哥,焰儿刚是真差点给撞上了。」洛如烊呵呵一笑,条眼神略带调侃地看向洛如焰,「瞧瞧咱们小妹,吓得抓着自己未来的相公不放呢。」
奉清风和洛如焰这才回过神,低头一看,只见洛如焰一双小手正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官服,奉清风脑子空白了一阵,在看向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忍不住脸上一片潮红,可洛如炬洛如烊显然还不打算放人,笑呵呵的还想继续打去这对小情侣,洛如熠看不下去才一人一拳,让两人安静下来,瞪了眼奉清风没好气的开口,「还不把焰儿放回马上,还要抱多久呢真是⋯⋯」
听他这麽一说,奉清风才想起来这时候抱着洛如焰并不妥当,连忙把人放回马上,换来洛如焰一阵哀怨地注视,只见她还偷偷回头瞪了洛如熠一眼,看得他一阵苦笑,冲着她摇了摇头,「焰儿别胡闹。」
「⋯⋯这麽听大哥的话做什麽。」难得能更阿风共乘一骑呀,洛如焰想着就有些窝火,转头看着自家事不关己的大哥蹙起峨眉,「大哥,我刚受了惊吓,跟阿风一起没毛病吧?阿风还是我未婚夫呢!」
「就算是未婚夫,还是有男女之防的。」
意外的声音同步了,洛如熠和奉清风互看了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一阵错愕,洛如熠有些别扭的看了眼满脸苦笑的奉清风,突然觉得这家伙似乎⋯⋯也不是那麽讨厌,不过这可不代表他接受了这小子是他妹婿这件事。
想着洛如熠冲着奉清风狠狠一瞪,「算你识相,本来想着你要是拐骗焰儿,本将军非要让狮子骢在你身上跑几圈不可,但看来暂时不用。」
「嘶——」
洛如熠才说完,洛如焰的赤兔马和奉清风的青岭马顿时不乐意了,双双瞪向洛如熠的狮子骢,吓得白马全身一抖,洛如熠沉默了一阵,再看看一旁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李怀瑾。
冲着自家妹妹撒气是不可能的,准妹婿被妹妹护的紧,不能欺负,那麽⋯⋯「小子!明日寅时,你陪我过招!」
「诶⋯⋯诶!」
不等李怀瑾反对,洛如熠便拖着哀号不断的洛如炬洛如烊追上队伍,李怀瑾哀怨的看了眼奉清风,「清风,你说我是不是陪人过招的命?」
「⋯⋯大概⋯⋯是吧?」奉清风苦笑了一阵,先是皇甫纤云,现在又是洛如熠,只能说怀瑾的运气太差了些,不过这次算是给自己牵连了,「别难过了,改日请你几顿饭,你就忍忍吧。」
本来也就抱怨几句就算了,没想到还有饭吃,李怀瑾顿时心情大好,「⋯⋯看在你大方的份上我不计较。」
「真是多谢李教头了。」
看他一副欢乐的模样,奉清风忍俊不住,看着他拍马离去,这才看向洛如焰,只见她笑得温柔,下一秒便离了自己的马匹,重新坐回他怀里,奉清风手忙脚乱了一阵才把人抱好,还来不及说话,洛如焰的脸突然地放大,柔软的触感在唇上一闪而逝,回神时只见她笑得灿烂,「阿风,谢谢你。」
一时间被她的笑晃了眼,奉清风久违的有些结巴,「没⋯⋯没什麽,我应该的⋯⋯」
看他这样子,初见的画面闪过脑海,洛如焰的眼神一片温柔,在他胸口蹭了蹭,「其实大哥他们挺喜欢你的。」
洛如熠是毒舌惯了,但明显的并不是真的讨厌阿风,洛如炬洛如烊更明显,这两兄弟只会闹着喜欢的人玩。
想着洛如焰心里满是喜悦,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阿风,到城里前你抱着我嘛,就一下。」
「⋯⋯这样⋯⋯不太好吧?」
「你是我未婚夫,又不是陌生男子,有什麽不行?」
「⋯⋯好吧,就一下,到城里就必须分开,可好?」
「嗯!」
奉清风苦笑了一阵,把赤兔的缰绳绕在手腕,自己策马追向前面的队伍,只要到宫门前官员就能散了,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虽急着赶路,奉清风却骑的平稳,如果是他自己,那颠颇些也无妨,但现在抱着焰儿,还是平稳些好。
只是奉清风到了城外,正想让洛如焰回到赤兔马上,却发现她靠着自己的胸口,睡得安稳,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他怎麽觉得⋯⋯焰儿一开始就是这麽打算的?
心里无奈却又泛着甜,奉清风叹了口气,驾马往洛府走去,因为走得慢了些,在大门口正好碰上了回府的洛思危、洛如熠等人,看自家准女婿抱着「熟睡」中的女儿,洛思危抽了抽嘴角,在心里忍不住扶额。
由池啊,不是我们家焰儿要荼毒你儿子,是你儿子某些方面实在不太灵光⋯⋯
没看到洛如焰偷笑得那麽明显?他那心思缜密的学生怎麽到这里就成了傻小子?
不过无妨,反正只对着自家女儿傻。
洛思危呵呵一笑,「小子辛苦啦!还把焰儿带回来了,晚些要给我们家几只兔憨子接风洗尘,你和怜儿妹妹也一道来吧!寒双那家伙也会到。」
说完,洛思危转身进府,看着父亲的背影,洛如熠沉默了一阵,他好像发现了些什麽,好像⋯⋯被拐骗的不是焰儿,而是⋯⋯咳,还是别想下去好了,总觉得这小子婚後的日子会相当精彩。
「⋯⋯你知道焰儿的房间在哪?」看向小心把人抱下马的奉清风,洛如熠问了句,「知道的话你就直接送焰儿回房。」
「多谢。」
向洛如熠点头示意,奉清风正想进府,突然又听洛如熠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别扭,「小子⋯⋯你⋯⋯跟着焰儿叫我们三人哥哥吧,总归焰儿都要嫁给你⋯⋯」
说完,洛如熠一溜烟的跑进了府邸,留下奉清风和洛如炬、洛如烊面面相觑。
「哎呀,咱们哥哥转性了?」
洛如炬眨了下眼,一旁的洛如烊只是呵呵一笑,看向奉清风眯起眼,「总归大哥都说话了,咱们做弟弟的当然要听了,於是清风小弟,不如现在叫声哥哥听听?」
「就是就是,来,喊哥哥!」
「两⋯⋯两位⋯⋯」无奈的看着不断逼近的两人,奉清风苦笑了一阵,「会吵醒焰儿的。」
「⋯⋯」
兄弟俩一阵沉默,双双看向自家装睡的妹妹。
这麽听话温和善良体贴的未婚夫,你舍得继续骗他吗?
感觉到两人谴责的视线,洛如焰只是偷偷吐了下舌头,又往奉清风怀里钻了点。
难得能占阿风便宜,她才不管这麽多。
折腾了好一会,奉清风才顺利把人送回房间,又回奉府把曲怜带到洛府,团团转了一阵子,终於在餐桌前坐下。
「阿风辛苦了。」洛如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笑得灿烂,有些调皮的眨了下眼,「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这些日子累坏了?」想起先前洛如焰整天顾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没什麽休息,奉清风不由的一阵心疼,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多休息一点,知道?」
「好。」
一桌子的人默默地吃饭,不忍心告诉某人,他已经往妻奴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奉清风感受到众人怜悯的视线,有些疑惑的歪了下头,洛如熠重重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的韭菜放进他碗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妹婿,要坚强。」
「好⋯⋯好的⋯⋯?」
从头到尾,奉清风一脸茫然,只有曲怜笑得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