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张恩希正端着一盅热腾腾,冒着缕缕轻烟的补汤站在书房门前,但还未唤宫女心儿上前敲门,便听到慕容决暴躁如狂兽的嗓音,吓得她心上一颤。
「废物!一群废物!这麽大的一个人怎会凭空消失?本宫留着你们,到底有什麽用?」
「殿下饶命!属下已经翻遍了皇宫,但就是找不到那窃贼⋯⋯」侍卫瑟瑟发抖,叩首的声音都传到门外了。
「琉璃轩搜过了吗?」
「回殿下⋯⋯属下进不了琉璃轩⋯⋯有禁军把守⋯⋯」
慕容决似是被怒气呛得无法吭声,良久才大喊一声:「滚!」
「属下告退⋯⋯」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便从书房狼狈地走出来,他们匆匆向张恩希行过礼,然後就急急逃去。
只见慕容决坐於案前,支着额,看来甚是烦恼,她走上前,在他面前放下热汤,「夫君,妾身熬了汤,你来嚐嚐好吗?」
慕容决此时瞧向恩希的脸庞,她容貌其实不算精致,但看来总有一抹柔和,是内外如一的温婉女子。可是他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都是美得如玉的小梨,恩希跟她,如何相较?
面前的汤正浮散着烟气,他还记得,东宫的下人告诉他,小梨知道慕容清在东宫布置,特意煮了清心清热的银耳百合莲子羹为他解渴,想到此处,他便一脸厌恶,「放着吧,待本宫忙完了,凉了再来喝。」
张恩希未有反对,只点了点头。
慕容决见她木口木脸,全无陆梨的活泼可人,更是嫌弃。「没事就退下吧。」
不过张恩希还未回应,小东此时便走进来,附在慕容决耳边,说了一番话。
话语的内容张恩希听不到,但她敢肯定此事与陆梨有关,只因慕容决听後脸上的乌云都散开了,笑容逐渐展现。
「好,告诉他,本宫不会薄待他。」
小东行礼後,又退下了。
张恩希见慕容决看向她,想到方才他叫她退下,便打算离开了,不过慕容决反而从木椅上立起来,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这样的举动反常又不自然,张恩希觉得他时喜时怒,让人无法触摸得透。
「迟点琉璃轩的禁令会解除,你多去琉璃轩陪陪小梨,她被禁锢,心情肯定不佳。」
果然,心思不纯。
「妾身会去的。」张恩希点头。
慕容决满意一笑,便走出书房,也不知要到哪处去。
「心儿。」张恩希看向案上被人遗忘的热汤,「把汤拿去小厨房暖着吧,待太子殿下想喝时再捧来。」
心儿上前,「娘娘,这汤是您特意早早起来熬了好几个时辰的,太子殿下也太过分了!不喝就算了,还要您替他去探望十六公主。」
「嘘!」张恩希用手指按着心儿的嘴,「此处是东宫,不能乱说话。」
「哦。」心儿捧着汤退下了。
张恩希垂下头来,正咀嚼着慕容决方才说的话。
紫兰轩内,慕容雨正在更衣,他这天也跟往常一样,穿起了没有任何花纹的青色长衣,朴素得很。冷凝婉此时走到他面前想为他束腰带,但慕容雨也如常按下她的手,「不用。」
冷凝婉无奈,在洛城之时他待她就冷漠疏离,至今未有丝毫改变,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只要想起陆梨就住在琉璃轩便浑身不适。她痛苦,纵然他已在自己身边了,可她一颗心提在半空,不得安宁。
见慕容雨又焦急地外出,知道他又为陆梨奔走,冷凝婉便拉住他的手,「王爷!」
「何事?」慕容雨抽出手,回过头来问道。
「王爷⋯⋯」冷凝婉深呼吸,把羞於启齿的话放胆说出来,「自那一天後,你便没有再碰过妾身了,妾身⋯⋯想求王爷,赐予妾身一个孩儿吧⋯⋯有了孩儿,妾身自会满足。」
对,他虽冷淡,但仍然和她一起生活,出双入对,感情不够深厚便慢慢培养吧。只要再加上一个孩子,他和她自然有了共同话题,然後或许终有一天,她可以让他忘掉陆梨⋯⋯
「本王不喜欢孩子。」慕容雨斩钉截铁,一脸冷然地道,言毕便踏出房门,扔下怔在原地的冷凝婉。
慕容雨办案比旁人都要认真,加上自身气势迫人,奴才一见了他,都不敢有所隐瞒,纷纷把自己所了解的钜细无遗地说出来。未有用刑下,查问速度极快,还揪出了不少潜逃罪犯,让大理寺各官员大感意外,然而,如今也只能证明十六公主与案件无关,并未查出十五公主为何人所杀。
乾元宫内,慕容雨向皇、皇后与承妃禀告最新的搜查结果。
「父皇,儿臣昨夜携同大理寺少卿、寺丞四处搜查,终於在南菊堂的红豆树上觅得十六的发带,诚如十六所言,发带系着石头,石头上长有青苔,与附近所见所拾之石头纹理相似。大理寺少卿亦与淓妹确认,十六在当晚出席宴会时的确束着这条发带。」
夏云恭敬地捧着托盘交给高公公,高公公接过,递上去让皇查看,皇看了发带与石头,然後颔首。
「一条发带能代表什麽?」承妃恼气冲冲。
皇不满,看向慕容雨,慕容雨便道:「请承母妃仔细看看,发带是由软烟罗所制,上面绣有金丝桂花,桂花花纹为父皇亲手所绘,再交予司衣赶制。软烟罗尤为罕有,司衣当年制成後,父皇只赏赐予十六一人。」
承妃不屑,桂花、桂花,又画桂花,心心念念都是那个贱人!
「那不可以是陆梨让人拿着发带去南菊堂挂在红豆树上吗?」
「承母妃,十六当时未有带上宫女,而她本来也不认识皇宫中人。五月十四日夜里大雨倾盆,红豆树下泥泞湿濡,儿臣与大理寺卿查看过,树下留有十六的足印。」
「足印不能仿冒吗?」承妃不信此事与陆梨无关。
「十六的双足比寻常女子要小,此项大理寺少卿已和司衣确认过。根据纪录,泥上足印与十六鞋履的尺寸一般无二。南菊堂位处偏僻,与镜池距离甚远,十六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往返再走回琉璃轩,故此,此事与十六并无关连。」
「那不可以是她与东宫勾结吗?慕容决多爱她!这是众所周知的!」
「承妃,够了!」皇不耐烦地道,「你还在攀咬太子!愚蠢无知!如今证据在前,你还要诬陷梨儿吗?」
「臣妾不信!如果不是陆梨,那凶手是谁?」承妃又开始哭泣,「我的滢儿啊⋯⋯」
夏雷此时走进来,行礼过後便道:「皇上,有一个小太监前来紫兰轩,说当夜就在镜池旁边,目睹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皇激动,「快提上来。」
不一会一个小太监便走进来了,他瑟缩着,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报上名来。」
「是⋯⋯皇上,奴才是⋯⋯坤元殿的祥兴。」
「皇后可认得?」皇此时咳嗽了。
皇后抚着他的背,「臣妾不常见他,没有多大的印象,但记得有个太监名叫祥兴。」
「快把当夜所见告诉朕,如有隐瞒,立斩无赦。」
「回皇上,五月十五日,奴才见是月圆之夜,想念双亲,所以想趁着众人都去了东宫婚礼,便到镜池放灯祈福,怎料⋯⋯怎料⋯⋯」祥兴额上不停滴落冷汗。
「快说!」承妃激动,额上的碎发也抖了下来。
「怎料见一东宫侍卫与十五公主拉拉扯扯,奴才太害怕就躲起来了,当时十五公主⋯⋯侍卫想对十五公主行不轨之事,十五公主不从,一直骂侍卫⋯⋯是猪狗不如的杂种⋯⋯侍卫生气,就把十五公主捏死,捏死後把她扔进镜池,他自己⋯⋯也後悔莫及,自刎身亡,跌入湖中⋯⋯」祥兴不断叩头,「奴才因为受惊後发热了数天,才没有及时说出当日所见⋯⋯并非存心躲藏,求皇上开恩!」
承妃大恸,越过皇后,扑倒在皇身上,「滢儿呀!是母妃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样的折磨!你长得这样美丽,所以才让那歹人起了贼心⋯⋯」
皇把承妃搂在怀内,心痛如绞,「知情不及报,本该重责,但朕要为滢儿积福,不罚了,你退下吧。」
「是,谢皇上恩典!」祥兴瑟瑟发抖,急急退下。
慕容雨若有所思。
皇叹了一口气,「雨儿,去唤清儿来吧。既然真相已明,梨儿是清白的,你去替朕撤走守在琉璃轩外的禁军。」
「是。」
⋯⋯
「雨是指,有一个小太监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
慕容雨到琉璃轩撤走禁军後,便找了慕容清,此时慕容清走在慕容雨旁边,二人同往乾元宫。
「皇兄,你有否觉得此事奇怪得很?」方才他见皇伤心,不敢明言,待到此时才问问慕容清。
慕容清点头,「实在奇怪。你追查数天,翻过纪录,都未有查到当时有小太监经过镜池。这个小太监自称是坤元殿的人,可坤元殿的人雨不是都盘问过了吗?」
「说是大病了一场,所以未有接受查问。」
慕容清蹙眉,「他的证辞听来无懈可击,但⋯⋯不对。」
慕容雨沉默。
「父皇已下令,所有与案情有关的消息对外一概保密,此人能钜细无遗地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不果真是目击证人,要不就是杀人者派来圆谎的。」
「皇兄可有头绪?」
「若真是杀人者派来的⋯⋯性子未免太急且不沉实。再说,他定能知道案情的所有资料才能捏造供词,他的身分不在吾等之下。」慕容清蹙眉,「然後,在表面上他虽是为自己脱身,但同时他也为梨梨解了围。」
「皇兄,你怀疑大皇兄?」慕容雨一怔。
慕容清摇摇头,「吾无证据,纯粹猜测。」
慕容雨又沉默了。
「雨,你还是派人监视祥兴吧,就怕当中另有隐情。」
「是,皇兄。」
「对了,雨,父皇的病情你有什麽想法?你常年行军作战,毒药的种类你比吾更为了解。」
慕容雨思量片刻,便道:「父皇的病情反覆,状似旧患,应该不是中毒。早阵子,杜御医换了药方,父皇今早服後只余两声咳嗽,精神不错。」
「那就好。」
兄弟俩说到此处,又沉默了一会。
「清弟和雨弟感情实在亲厚,皇兄看後心生羡慕。」慕容清与慕容雨转过弯後便看见迎面走来的慕容决,慕容清看了看他的神色,真是虚伪得很。
「皇兄。」不过他和慕容雨还是行了礼。
「清弟是要去看望父皇吗?」
慕容清淡淡地道:「对,那皇兄是要去琉璃轩看望梨梨吗?」
他方才就是从琉璃轩步出来的,慕容决会走这条路,不就代表他要去琉璃轩吗?
「本宫是要去琉璃轩,但不是要去看小梨,而是有些问题要问问清弟。」
「想来皇兄是为那偷窃的侍卫烦心吧?」慕容清仍然平淡,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不知他盗去了什麽样的宝物,弄得皇兄如此慌张,要上下寻觅,除之後快?」
慕容决愣了一下,然後才笑了笑,「是上好的珊瑚项链,也是本宫送予太子妃的定情之物。」
「见到皇兄与皇嫂恩爱如此,吾心甚喜,只可惜琉璃轩先前还有禁军把守,窃贼定不会自投罗网,吾实在未见过那个品性低劣的窃贼。」
「⋯⋯」慕容决似乎在思考什麽,但面上的神色放松了不少,只因他蓦然觉得他会来问嫉恶如仇的慕容清有否包庇窃贼真有点可笑。
「皇兄的疑虑既已释除,那便一同前去看望父皇吧?」慕容清站在原地,目光不离慕容决,似乎在等慕容决转身迈步。
「本宫也想念父皇,就一同去吧。」慕容决似是解释着什麽的,说完便转身向乾元宫走去。
兄弟三人同走在道上,却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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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因为工作关系,加上要修修情节,所以迟了更新了。
剧情来到此处,也写得有点忧郁,来放个慕容三兄弟的OS吧。
慕容决:该死的慕容清,连本宫的一点小心思都看穿了,
日後有你後悔的时候。
慕容清:吾的梨梨岂是你能随意看望的?非礼勿视!
慕容雨:幸好二皇兄不知道刚刚我不小心看到梨梨在浇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