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响起,场上公子便各就各位。
一时之间,台上观众皆屏息静气,凝神以待,周遭的空气静谧却又紧绷。
然後擂鼓一响,众人便策马奔驰,顷刻间尘土飞扬,台上人一时都看不到到底是谁先跑出。
慕容决拨开在面前肆意飞扬的尘土,忍不住咳嗽。
皇这时温柔地问陆梨:「丫头,你看谁最有机会胜出?」
「陛下,梨儿能偏心自己的哥哥吗?」
皇开怀大笑,「可以,为何不可?槐儿的确很优秀,你看,现在居首位的不就是他吗?」
陆梨看向赛道,首先穿过滚滚尘土,领前的人的确是哥哥,玉云哥哥紧接其後,那雨哥哥呢?
陆梨看左看右,但奈何她长得矮,其实都不太看得到慕容雨在哪。
皇见她左顾右盼,边笑边指着马群中央,「雨儿在那里。」
陆梨面红,皇竟知道她在找雨哥哥,她害羞地低下头。
「丫头,你不用害羞,可不可以告诉朕,你觉得雨儿怎麽样?」
「陛下,梨儿觉得⋯⋯觉得雨哥哥很善良。」
皇又大笑了,旁人都是称赞雨儿长得英俊,高大强壮,有大将之风,唯有这小姑娘会称赞他很善良。
皇看向慕容雨,虽然他现在不是领先的人,但他知道慕容雨极为认真,他这样等待,无非是为了获取最後胜利。
「丫头,一会儿叫雨儿载上你,绕场三圈可好?」
陆梨这时有点疑惑,「陛下是认为雨哥哥会胜出对吗?不过⋯⋯绕场三圈⋯⋯不是要心仪的女子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雨哥哥不过是疼梨儿,当梨儿是妹妹。」陆梨紧张,又急急耷头。
这傻孩子,旁人都能看穿的东西,她怎麽就不懂呢?皇思量片刻,还是别吓着她,待她大一点,才为她赐婚吧。
场上,慕容雨驾着墨白,维持一贯速度进发,绕过两圈後,有些马匹便力有不逮,渐渐落後。
风在他耳边呼呼地吹,马蹄哒哒的响,现在前面便是槐兄和玉云兄了,槐兄的确很厉害,他驾起马来一直维持不变的快速,重点是那匹马并非属於他的,仍然那麽有默契。
慕容雨可以肯定槐兄一定很想胜出,他这个宠妹狂魔,定不会让梨梨落入他人手中。
但玉云兄呢?他还未清楚玉云兄到底心意如何。玉云兄若果要邀梨梨上马,槐兄不会拒绝,他从不抗拒玉云兄宠爱梨梨。
思及此处,他心底只有不甘。
慕容雨这才惊觉,他想胜出比赛,想邀请梨梨上马,原来与皇兄的托付无关。他平生不欲与人争一高低,为何他就那麽渴望得到那一份奖赏?
欸!他想邀梨梨上马纯粹因为他想保护她,梨梨又很喜欢墨白,骑着墨白她一定会很高兴,对⋯⋯慕容雨口中喃喃,但喃喃过後,又觉得自己编出来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至最後一圈,慕容雨知道是时机了。
他靠近墨白,轻拍着他,这是他和墨白之间的暗号,墨白嘶喊一声,发起力来,全速前进。
陆梨在席上异常紧张,一直攥着手帕,手心都要冒汗了。
慕容雨驾着墨白,速度极快,转瞬便追过了张玉云,然後并驾贴在陆槐旁边,陆槐禁不住发恼,这慕容雨果真对小梨意图不轨,他俯身驾马,让马儿再加速,又超过了慕容雨。
其实如果要保护陆梨,他只需要留在此处,让陆槐胜出,陆梨也不会落入他人之手,但如今一股多年不曾浮现的渴望竟占据了慕容雨的所有思想。慕容雨再拍墨白,墨白再加速,强健的足极力奔驰。
就在那一瞬,陆槐落在他身後,慕容雨俯冲,在到达终点时弯下腰来,一下拔起插在地上的红色旗帜,一时泥屑翻飞,大片艳红在他身侧舞动得异常好看。
陆槐第二,张玉云第三。
慕容雨骑着墨白,立在台前,一手举着吹得飘起的旗帜,在炽热的晴光之下,他束起的发丝轻扬,愈显得他英气迫人。
陆梨在台上对他笑了,笑得灿烂,慕容雨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比赛胜出後的喜悦可以如此之巨大,他这时也对着陆梨咧嘴而笑,完全发自内心地笑,以回报她那绝美的笑容。
然而他如此朗逸,使原来被他迷倒的人更疯狂了。
皇此时咧开温暖的笑容,「决儿,宣布赛果吧!」
慕容决站起来,他的嗓音内明显透露不悦,「慕容雨第一,陆槐第二,张玉云第三,其余可先回去休息了。请三位依据排名来邀请心仪的女子吧。」
比赛固然精彩,但大家最期待的是那份奖赏。
一众千金,包括十四公主冷凝婉,都纷纷涌上前,希望能够与慕容雨同乘一骑。慕容雨一一回绝,他心中早有人选,但明显那个她不在。
她异於这堆庸脂俗粉。
陆梨向皇行礼,退了席,向陆槐缓缓走来。她站到陆槐脚边,昂着头看陆槐,陆槐脸上满是酸气,「小梨,你亲爱的哥哥落败了,为何你还那麽高兴?」
难道他的妹妹就想跟慕容雨同乘一骑?
陆梨面上一红,心想真糟糕,她只记着为雨哥哥着急,都忘了自家哥哥了。她那水灵大眼转了转,然後甜甜地说:「哥哥,你是全天下最英俊的哥哥!没有人能及得上你!」
「你少跟我胡扯,想转移视线吗?」陆槐扬起得意的嘴角,俯下来点了点陆梨的额头。
「哥哥,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陆槐摸了摸她的头,「当然没有,一会儿你跟哥哥绕场三圈。」
「啊⋯⋯」陆梨看向不远处的慕容雨,此时他正被一群千金围住,似乎人人都想被他邀请上马。
也是⋯⋯像雨哥哥这样英气的男子⋯⋯
陆槐循陆梨的视线看去,一见她注视着慕容雨,便恼道:「骑完马我们便回家。」
陆梨听後激动异常,急急回头,「为什麽?晚宴呢?」她眼泛泪光,「哥哥,小梨很想吃。」
陆槐皱眉,他一见陆梨想哭心又软了,「真拿你没辙⋯⋯晚宴完後一定要快快回家。」
陆梨破涕为笑,「还是哥哥好。」
陆槐的马似是嗅到了陆梨身上的香气,竟转过头来靠近她,陆梨笑了,摸了摸牠,「马儿乖乖。」
慕容雨正被一堆千金缠着,脱身不得,想叫她们离开,不要围着他,却不知如何开口;想就此驾马离去,但千金疯狂地拦在前,他又怕墨白会伤人。正当他手足无措时,墨白嘶吼,向着她们喷口水,吓得千金顿时散开,然後墨白自顾自走向陆槐的马。
慕容雨拉着墨白,「墨白,慢着,回来!回来!」
墨白没理会他,迳自走到陆槐的马前,牠是匹高大强壮的骏马,让陆槐的马也有些惧怕,不敢有过多的动作。墨白擦过牠旁边,陆梨见墨白来了便後退数步,墨白在分隔开陆梨和那匹马後便停下来,牠低头,蹭着陆梨的小脸蛋,陆梨笑了,「墨白来找我吗?乖乖。」
慕容雨这才知道,墨白在吃醋,牠不许其他马与梨梨亲近⋯⋯这匹是什麽马?
陆槐就在他旁边,气得青筋暴现,「皇子殿下的马真出色啊,果然物似主人。」
慕容雨正想解释,皇便大喊:「雨儿,还不快邀人?你的马都比你懂得多。」
众人听到都禁不住大笑了。
慕容雨面红,他轻踢墨白向前,让自己停在陆梨身边。
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邀她上马,但这一次与别不同,这一次他将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心仪的女子,虽然因为马的关系,已无那麽明显⋯⋯可是,她果真就是他心悦之人吗?
但⋯⋯他在比赛时不就是想邀请她上马吗?他⋯⋯到底为了什麽?
慕容雨的心如一团皱巴巴的线絮打了结般紊乱不堪,然而他还未及想清楚,身体便不受控地俯下,向她伸出手来。
陆梨面红了,就如上次在陆王府门外一样缓缓把手放在慕容雨的手上,慕容雨握紧她的手,拉起她,让她坐在他身前。
「慕容雨!你离我妹妹远一点!放手!你听到了吗?慕容雨!放手!」陆槐激动地大喊,「小梨!坐前一些!别再拉着他的手!」
「槐呀!你快些选吧。」张玉云无奈,槐明明是个翩翩公子,为何有男子亲近小梨,他就变成个失心疯?
陆槐气极,他驾马至台前,千金都向他抛媚眼,让他觉得恶心。他对她们这些艳俗的女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时他忽略了不断呼唤他的慕容润,目光凝向长公主慕容灧,她托着头,浑身散发霸气,她美但她冰冷,令人难以亲近。
如此心高气傲的人,愈看愈有意思。
陆槐下马,身段如风,他向皇行礼,「陛下,槐儿斗胆一问,是否哪一位女子都可以邀请?」
「对,槐儿有心仪的对象吗?」皇看着他,饶有意味。
这麽一个潇洒男儿,其实他心中也有赐婚的人选。
陆槐笑,笑得极动人:「槐儿并无心仪的女子,本想邀妹妹同乘一骑,但妹妹不幸被三皇子殿下邀去,所以想邀长公主一游。」
皇笑得更开怀了,实在太好了,与他为他选的不谋而合。
慕容灧不再托着头,她方才观察得很清楚,要不是马棚内的马都比不上墨白,慕容雨哪能胜过陆槐?陆槐极具才气,容貌还冠绝一众公子,连慕容雨都要退让,她思忖,的确,只有他才能配得上她。
她缓缓站起来,走到陆槐旁边。她的气势极盛,但陆槐未有惧怕,轻盈地上了马後,便向她伸手。
心高气傲的长公主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作态,只是沉默地拉着陆槐的手,优雅地上了马。
「请长公主坐稳。」
慕容灧点头,她虽冷漠,但面上始终泛起了些许红晕,陆槐未有对她作出任何逾越的行为,这让她心里由衷高兴。
陆槐看了看张玉云,也不知他为何怔住了,便笑着向皇道:「陛下,玉云早早心悦平安郡主,想邀请平安郡主上马。」
张玉云这才回过神来,他慌张地从齿缝间拼出一句,「槐!你做什麽?」
「别不好意思。平安等了你很久了!」陆槐大笑。
张玉云见平安已走到马旁,没法子,他不想让她丢了脸面,便无奈地拉她上马。
他们在邀请美人时,慕容雨和陆梨一直坐在马上等,因为太无聊,所以便一直聊天,聊得开怀。
慕容雨单手握着马繮,梨梨就在他身前,他想跟她亲近一些,但今天有槐兄在,他还是跟她拉开一点距离。
看到陆槐拉着慕容灧上马,陆梨笑了。
「很难得看见长姐对一位男子面红,槐兄的确很迷人。」
「我也是这麽想。」
慕容雨听到这句心内骤然冒起不安,他这才意识到,梨梨和槐兄一起长大,有槐兄这样的哥哥,寻常男子怎入得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