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納蘭女皇 — 憶梨花:人生若只如初見(2)

陆梨眼里满是泪水,她疼痛,又被一个陌生男子怔怔地盯着小足,此时只觉又羞又怯,再加上哥哥不知去向,想着想着,终於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了。

男子听到她哭了,竟手足无措起来,「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我⋯⋯负责!我负责!」

陆梨听到这里,还是没止住眼泪。

男子不知所措,眼见她的脚踝都红肿了,心里暗忖反正已看见了,再不治治这麽柔美的小足都要残废了,便拿起她的袜子,包住她的小足,一下替她接好脱了臼的脚踝。

这下陆梨哭得更厉害了,大街那边的人都纷纷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男子急急为她穿好袜子鞋子,就跑走了。

男子很快回来,陆梨已哭得累了,只抽抽噎噎,此时陆梨见到他手上多了一枝糖葫芦。

他递到她面前,她面上仍挂着泪痕,却嘟着小嘴,默默接过,吃了两口,心情恢复了一点。

她看起来真小,大概只有十二、三岁,这满脸胡子真的与她很不相配。「姑娘,真的很抱歉。」

「嗯⋯⋯不要紧。」她嗓子仍带着哭音,她觉得难堪,但还是很感激他救了她,又为她接好了脚踝,「谢谢,幸好有你。」

「你⋯⋯不生我的气?」

陆梨吸嗦一下鼻子,「我满脸胡须,那麽丑,照镜子都被自己吓坏了,谁能想到是女的?你救了我,我们扯平了。你别跟他人提起这件事就好,不用负责。」真糟,要是爹爹哥哥知道了,才是真真不妙。让他对她负责,隔天他就得横屍京城大街,她怎能对他恩将仇报?

男子此时噗哧一笑,这一笑使他那俊朗的脸容漾着一点傻气。男子只觉得这小姑娘说话真有趣,见她脸上挂着的泪珠如红豆般圆滚滚,他从胸中掏出一方手帕,想替她擦泪,然而他的手帕一靠近她,她就摇头,然後从袖中掏出了自己的手帕,「你的帕子旧了,如果不介意,这送你吧!我今天才绣好的。」

男子接过手帕,上面绣着的是很精致很精致的梨花图案,右角还有颗小小的梨子,手帕隐隐约约渗着一股桂花香,他面有点红,「真的要送我?」

「嗯!」陆梨大力点头。「糖葫芦的回礼。」

「多谢。」糖葫芦怎能换得到这方手帕?他在皇宫内也难见这样的绣品。

陆梨这时无奈地环看四周,这里到底是哪里?

「我送你回家好吗?」他把手帕放於胸前,这是第一次有女子不知他的身分仍然送他礼物,他特别欢快。

「嗯!我家在⋯⋯」欸!总不能告诉别人她是陆王府的人吧?也不知爹爹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京城大街陆王府旁边。」

「啊⋯⋯好。」男子扶起她,只见她一拐一拐,走得不是很顺畅,然後她的眼睛又红起来了,「我背你好吗?」

「欸!我满身都是泥!」陆梨看了看他身上的月白长衣,总觉得这衣料跟皇族专用的雪缎很相似。「我会弄脏你的衣衫。」

「衣衫脏了可以再洗,你的脚伤了却不能再走,来吧。」

「⋯⋯好。」

男子蹲下来,陆梨便圈住他的颈项,他勾起她的膝弯,把娇小的她背起来。霎时,他闻到一阵淡然却舒心的桂花香,就跟手帕上的香气是一模一样的,他觉得这定是她衣服上使用的薰香了,「走了。」

「嗯!」

这小姑娘实在可爱,在他背上一时看左,一时看右,没有受伤的那只小足摇呀摇,晃呀晃,好像从未看过大街的景象似的,此时河上有人放灯,她指了指,「啊!灯!」

今天是上巳节,她本是偷偷和哥哥外出游玩的,怎料遇上此事,害她还未放灯许愿。她如今虽想放灯,但觉得还是快些回王府报信,找人去救哥哥,便匆匆许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男子笑得更开怀了,「为何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真的吗?」

「真的。」而且她年纪这麽小,为何要许下这样悲情的愿望?

陆梨好像又想哭了,男子怕又弄哭她,便急急道:「我也把我的愿望告诉你,就算不灵验,也有人相陪。」他一边走,一边说:「我的愿望是过安稳平静的日子。」

「哥哥的生活不平静吗?」

「不平静。」

「爹爹常念:『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平不平静,不在身,在於心。」

男子一愣,良久才道:「对。」

他似是在思索,默默地背着她一直走,陆梨见他闷闷不乐,又道:「哥哥常念:『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他这才笑了,「那你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陆梨噘起小嘴,「才不是!」

男子一直背着她,直到大街尽头才把她放下来。

「哥哥,我要走了,谢谢你!」

「不用。」

陆梨一拐一拐地向前走,「再见!」

她不想被他发现她的身分,所以她匆匆走向陆王府旁边的小巷,要从王府的後门走进去。

他一直目送她,直到她消失不见。

他走回大街,回到河边,然後登上一艘画船。

「雨!」

「皇兄。」

「你不是说想去红家酒馆买酒吗?怎麽两手空空?」

「关门了。」

「那真可惜,难得父皇让吾等出宫一趟。」慕容清此时看了看慕容雨,「雨,为何你一身泥屑?可是看起来那麽高兴?你遇上什麽有趣的事了吗?」

「嗯。」慕容雨抚着胸前,手帕就在里面,让他异常窝心。「皇兄想听吗?」

陆梨回到陆王府便拜托吉叔快快传信派人去救哥哥。过了一会儿,爹爹一边痛骂陆槐,一边走进来。

「爹爹!」陆梨一拐一拐走向陆刑。

陆刑刚刚得了消息,知道两兄妹出事了,便急忙赶去赌坊,到了赌坊又只看到槐,却不见自己的宝贝女儿,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幸好侍卫来报她已回府,不然他就要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他本来打算也责骂陆梨一顿,胆敢乘他不在府中,偷跑出去,但是见她眼眶红肿,滚了一身的泥,还一拐一拐,霎时心痛如绞,一下把她搂在怀内,「心肝!爹爹的心肝!怎样?都吓坏了吧?那些人有没有对你怎样?哎哟⋯⋯爹爹心疼死了。爹爹知赌坊里的人欺负你,刚刚已把赌坊灭了!」

「没有,没有,爹爹!有人救了我!」陆梨在陆刑胸膛上一边哭一边蹭着。

「那人是什麽人?男子吗?多大?有对你做什麽吗?这样热心的人怎麽不拉他来坐坐?爹爹要好好打⋯⋯答谢他!」

欸!果然!爹爹就是这样,不容许陌生男子接近她,幸好没让他来⋯⋯只是,下次都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他⋯⋯

而且,她忘了问他叫什麽名字!

「小梨!你没事就好。」陆槐方才是多惧怕陆梨跑不掉,但那赌坊居然窝藏了那麽多武功颇高的壮汉,他打倒一群,又来一夥,心里一直着急,却又一直脱身不得。现在见到妹妹平安,一颗提着的心才安然放下来。

「哥哥!」陆梨回过神,想去搂陆槐,但被陆刑拉着。

「臭小子,那赌坊能去吗?吃人不吐骨的地方也敢带你妹妹去!要是把你妹妹弄丢了怎麽办?」

陆槐委屈,「爹!不是您叫我去探一探的吗?那赌坊现在都如您所愿被您查封了!」

「为父是叫你一个人去!没叫你带你妹妹去!何况你的武功都是白练的吗?不死命护着妹妹,还让她自己逃走。」

「爹!刚才那种情况,不让小梨跑不行呀!我又没武器⋯⋯」

「不是教你很多次,武器俯拾皆是?学艺不精,就光会丢你爹的脸!你不见方才你爹一下就把他们打败了吗?」

「爹!你有银针!我没有!爹我要是⋯⋯」

「犯了错还顶嘴,去跪在你娘的面前!臭小子,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丢下你妹妹。」

陆槐无奈,低着头走向祠堂罚跪。

「爹爹,不要罚哥哥,是我求哥哥带我出去的。」

「哎哟⋯⋯心肝,谁替你黏胡子的?」

「哥哥。」

「黏得我的心肝那麽丑,就该去跪。」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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