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雨刚受皇的传召,领着夏雷、夏云,从紫兰轩出发走到皇的寝殿。皇今天身体仍然不适,早早就退朝了,传召他是让他好好整顿宫城的守卫,慕容雨领命後便想到宫城各处了解情况。
夏雷一边走,一边按了按心口,夏云便问:「伤口不是小小的?还痛吗?」
「痛是不痛⋯⋯就是⋯⋯」吓坏了。
「枉你还叫夏雷,一点雷霆万钧之势都没有。」夏云嘲笑他。
「不是你被刺,你当然能笑出声来,下次就拉你当盾牌。」夏雷打了夏云一下。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多嘴。」
「是次就当作教训,不准再多言。」慕容雨没有回头。
「是,王爷⋯⋯」
「可是,王爷,为什麽那人说若您不管住属下的嘴,便会死无全屍?属下想不明白,夏雷是说错了什麽了吗?」夏云苦恼,慕容雨向来待他们如同弟弟一般,平常也没有管他们说什麽谈什麽。经过昨天後,夏云很怕自己说错话,害了自家王爷,所以一定要问问,避免再犯错。
「自古帝皇皆惧大权旁落,本王屡次立下战功,难免惹人猜忌,大氐国国君若见了本王都要退让三分,如此功高盖主,不是只能落个死无全屍的下场吗?」
夏雷心寒,「可是⋯⋯那是最疼爱王爷的皇啊。」
夏云拍了夏雷一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王爷说的不是自己的亲父,而是来日要继位的太子慕容决。
夏雷呼吸急促,自己原来犯了这麽严重的失误,「这麽想来,那人是个好人⋯⋯」
「王爷,那人到底是谁?」夏云好奇。
「那人姓陆名槐,是十六的兄长,也是皇长姐的夫君。他身无要职,不常出入皇宫,你们不认得也是理所当然。」
「长得那麽好看,可是居然是个使暗器的,真可怕!」
慕容雨轻叹一口气,「那发针名『流陨飞闪』,针飞似星陨,取人命於无形,针既能刺三分,亦能穿人而过,最後身上只余一点丹红。此为陆府不传秘术,你有幸一见。」
夏雷摸了摸心口,又流了一额汗。穿人而过?到底要有多大的功力才能做到?
「怎会有这麽毒辣的武功?」夏云惊愕。
「针可杀人,亦能救人。毒不毒辣,全凭己心。」慕容雨淡淡地道。
夏雷蓦然想起慕容雨昨天的紧张神情,「王爷,莫非您也⋯⋯领教过?」
慕容雨没有答腔,只默默地向前走。
那陆槐如果是长公主的夫君,也即是王爷的姐夫了,为什麽王爷向来与长公主甚为亲厚,却与那人这样疏离?夏云还记得当天王爷就说过今生都不再踏入陆王府,他们是有什麽恩怨吗?难怪王爷好像不愿提起十六公主。夏云失神地想着。
「夏云。」
「是!」夏云回神,急急应道。
「昨天本王吩咐你送梨子去琉璃轩,都送了吗?」
「王爷,属下送了,二皇子殿下说希望您有空到琉璃轩坐坐。」夏云疑惑,「可是王爷,那些梨子明明是您辛辛苦苦贮存的,为何要告诉二皇子殿下是您代皇送去的?」
「走吧。」
「是。」夏云见慕容雨不答,也不好再问什麽。
夏雷夏云仍然跟在他後面,夏云只觉王爷这次回来心事重重的,完全没见他笑过,平常他冷淡,但对他们还是有一点点微笑的。这几天怎麽了?常常一个人叹气。
夏云向夏雷使一个眼色,夏雷点点头。夏云想:夏雷最懂幽默了,就由他来安慰王爷吧。
只听到夏雷问:「王爷,属下平常会听到您的袖子里有些小金属叮叮作响,怎麽今天听不到了?」
谁要管这个了?夏云心里呐喊。
慕容雨仍没有回头,继续前行,只淡淡地说:「忘了。」
真的好无聊,这个问题到底有什麽意义?
夏云直接问:「夏雷,不如你说一个笑话来听听?」
「我不懂说笑话。」
这小子⋯⋯
夏云挖苦他:「什麽不懂说笑话?我看你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吧。」
夏雷没理会夏云,只不停抓头:「哎呀!为什麽结果还是看不到十六公主的容貌?」
⋯⋯
「嗯!」琉璃轩内传来甜甜的一声「嗯」。
陆梨正坐在琉璃轩内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梨子,她吃得满足,嚼着果肉的小嘴特别可爱,梨子香气甚溢,梨汁丰润,陆梨咬下梨子时滋滋作响,慕容清向来定力十足,也莫名嘴馋了。
「你吃梨子的方式很特别。」慕容清见陆梨手中的梨子都咬了上半,只余下半胖胖的部分,一般不是吃完一边才转到另一边吗?
「嗯!这样吃很甜的!淡淡的上半吃完了,就只剩甜甜的下半了!」她雀跃地说,这时面也红起来了。
「就那麽高兴吗?」
「嗯!」陆梨点头,这的确是她来到琉璃轩後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很高兴。」
见陆梨笑得灿烂,慕容清怔了怔,见她唇上挂了一点晶莹的梨汁,他掏出手帕来递给她。
「嗯?」陆梨疑惑地看着他。
这女人,一点都不像王府的千金。
他拿起了手帕,就想来替她抹嘴,陆梨吓倒了,身子移後,「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她接过慕容清手上的帕子,就来抹嘴。
慕容清怔怔地看着陆梨面红红地揩拭,他那手帕正在印着她嫩红的唇⋯⋯
手心蓦然又传来那绵绵软软的感觉⋯⋯
小仁、云儿、圆圆三人默默转身,背对慕容清与陆梨,圆圆见身旁的梦儿仍然不动,便拉了拉她,梦儿见他们这样面壁,她也急忙转身。
「谢谢。」陆梨把手帕折好,递到慕容清面前。
慕容清接过,把手帕放回袖中。
「这梨子真好吃,不过这种时节,为何会有这样清甜的梨子?就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陆梨好奇。
「这里是皇宫,自然会有民间没有的水果,只是保存梨子也要花心思的,送来的梨子不多,要是之後还想吃,今天就别再吃了。」
「哦。」爹爹也会为她贮梨子,但怎麽都不及这颗好吃。
原来她是个馋鬼,一颗小小的梨子就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坐了半天,慕容清赫然发现如何让陆梨乖乖听话。
陆梨这时又想到什麽似的,「我不是个狼心狗肺的,来,我要报恩!」
慕容清斜睨着她,不满地说:「怎样报恩?把盐塞进吾的嘴吗?」
「欸!你怎麽这样记仇?好吧!是我错了,好麽?我向你赔不是吧。」
慕容清没说话,但面色缓和了不少。
「来!我今天要为二皇子画一幅画像!」
慕容清冷笑,「你的画技不怎麽样吧?」
「胡说!我的画技好极了!没听过吗?我的别号就是流丹。」陆梨昂首挺胸,「知道谁是流丹吗?流丹的画作可是万金难求,人人趋之若鹜!」
慕容清失笑,平常他不曾笑得如此高兴,「流丹不是你,是你的兄长陆槐。这画技天下第一的流松子脾气古怪,一生只收过两位弟子,流松子戏称二人为『丹』与『青』,时人称『流丹』、『流青』,这位『丹』就是陆槐,他是在七岁时拜师,十岁时出山,对吗?」
陆梨愣住,「你怎会知道?你不是躲於深宫之中的吗?」还知道得这样详细⋯⋯
慕容清见陆梨惊讶的样子,心中莫名愉快,「你不是流丹,画技自然不及你的兄长,不过如果你想画,吾不会拦阻。小仁,去取文房四宝来。」
「是!」小仁这才转过身,去了书房,取了纸笔墨砚,放在陆梨面前的桌上,然後悄悄拉着云儿、圆圆、梦儿过来偷看。
「吾一直想不通,陆槐如此翩翩公子,怎会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妹妹?」
「我不知廉耻麽?」
「你有见过女子主动要求画男子的画像麽?」
「你不是说不会拦阻的吗?」陆梨凑近他。
慕容清别过面,其实他是真的有点期待。「嗯。」
陆梨笑,「劳烦慕容公子站起来,好等小女子来替你画画一幅。」
慕容清硬生生把快将翘起的嘴角压下来,他整理一下白玉冠,扫了扫月白长衣,一手背於背後,另一手放於腰前,极有风姿地站在陆梨面前。
慕容清好看吗?
好看!
不过她会把他画得好看吗?陆梨暗笑,怎会画得不好?绝对会画得好看的。
陆梨用心地画,慕容清也不敢乱动,过了良久,慕容清见陆梨仍未画好,只感四肢僵硬,不过见她如此认真,故又不吭声。
时间彷佛过了许久。
陆梨一直想笑,慕容清似乎已累了,她想还是不要那样过份,便道:「好了!」
慕容清立时放松下来,他轻轻伸展一下,没有太大的动作,然後便走来看画,「吾来看你画得怎样。」
这是第一次有女子画他的画像。
陆梨站起来,慕容清与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一看。
「陆梨!」慕容清又忍不住大喊。
陆梨一早拉着梦儿跑走了,听到慕容清喊她,又回头喊:「慕容清!不用谢我!」
小仁、云儿、圆圆都摀着嘴忍笑。
慕容清再看了看桌上的画,她画得甚为拙劣,他只见整幅画都是朦胧的山林,真宏伟啊,真诗意啊,那他呢?竟然就是站在山下小屋门前那一个小小的人儿。
他为何会知道这个小小的人儿是他?
因为这个小小的人跟他刚刚站着的姿势一模一样!
「陆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