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警察局大山分局行政组。
韩竞灰头土脸从组长室里走出来,甩着手上的公文夹,漫不经心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一屁股坐下时,椅子还噜到隔壁桌。
「学长整天玩新接龙,就我做到流汗被嫌到流涎。」韩竞窝在老巡佐身边讨拍,台语说得很轮转。
「干嘛?又被老大ㄉㄧㄤ了喔?」老巡佐抬眸瞥向韩竞,视线很快再度回到电脑萤幕上。
「唉,自从我上次不听他的话,硬是带人冲店抓脱衣陪酒之後,我现在干什麽他都不爽,公文被退、查勤全部深夜勤,全世界的鸟事都倒在我头上,他这样霸凌我,连分局长都不挺我,日子难过啊。」韩竞摇头苦笑,翻开被退的公文,里头直接被打了一个鲜红色的大叉叉。
重点不是公文签得好不好,而是人不对,什麽都不对了。
「呵呵,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啊,人在江湖走,眼色要有。有些店可以冲,有些店不行,背後有人哪。」老巡佐的一对眼睛像是能洞悉人事,似笑非笑瞅着韩竞看。
「哎唷,那家店不只脱衣陪酒还做S,几次临检都跟我呛声,嚣张的要死,我不冲对不起这身制服啦。」
「是啊,对得起制服,然後换来什麽?老大因你那案,也被上面电惨了,你能好过到哪里去。」巡佐调侃。
「那我打报告内调,老大却说我在行政组未满一年,不符请调资格。我就想不通了,既然那麽不喜欢我,为什麽又不让我走,非要这样折磨我?」韩竞大吐苦水。
「韩巡官,你还是太嫩啊,江湖老话,得罪了方丈还想走?」老巡佐诡异一笑,又把视线拉回电脑前,继续他的新接龙。
「啊,人生好难,我到底该怎麽办啦?」韩竞仰头哀嚎。
「看来,唯一能救你的方法只有一个。」
「什麽方法?」韩竞转头看向老巡佐,见他一脸神秘,心中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忙严正表达立场:「先说啊,酒驾违纪调警备队冰起来这种事,我是不干的。」
他韩竞平日里虽闲散,但「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这种事,他还真干不来。
「啧,谁让你做那些缺德事?」老巡佐露出一脸「瞎说什麽」的表情,伸手从抽屉拿出一只牛皮色公文封,交到韩竞手上,「不要说我对你不好,我能帮的,也就只有这样了。」
「这啥?」韩竞低头打开一看,居然是纸警政署发现来的全国特警甄选公文,但公文时效好像快要到了,他讶然抬头,问:「巡佐,你压公文喔?」
「不是压公文,是截止日期当天下午才公布,让大家想报名也来不及。」这些有关考试、受训、徵调之类,会让单位平白无故少一个人的公文,长官通常都希望能技术性地让大家无法报名,老巡佐承办人事多年,多少明白某些潜规则。
「你都这样说了,我哪有啥搞头?」韩竞撇撇嘴,无奈将公文放回老巡佐桌上。
「但现在你是在截止日前一天就知道了喔。」老巡佐挑眉,很有老贼的狡猾范。
「可我也不是很想当特警啊,那个要拚命的,一不小心就殉职了,我这麽年轻还没娶老婆欸,我不要。」韩竞喳呼着。
「傻孩子,还在想着你那个无缘的?」老巡佐瞅瞅他,说起的是韩竞在警大读书时,青梅竹马的前女友徐欢,会被老巡佐知道这段往事,全因为某次聚餐他喝茫,居然就抓着学长哭哭啼啼啥都说了。
「没有。」韩竞嘴硬。
「呵呵,等你离开这个屎缺,你就有时间再去『交七仔』了,下一个会更好喔。」
「巡佐,讲重点啦,具体怎麽操作?」说起徐欢,那真是韩竞心里的一个痛,他虽不在意被开玩笑,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得想办法脱离组长的魔掌,越快越好。
「好,你看喔,这个特警训练,你一去受训就是七个月,按照惯例,分局应该会先把你的缺移去警备队,你不就能完成离开行政组的心愿了吗?而且,搞不好也不需要忍七个月你就能回来了。」
「为什麽?」
「你觉得你能顺利结训吗?我想你应该撑不到三个月就会被退训了。」老巡佐调侃。
「欸学长,你瞧不起我喔!我平常虽然很散漫,但我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韩竞觉得不服,不过叫嚷後,马上又收回那股傲气,迟疑道:「不过,我真没想当特警,你让我想想。」
「佛渡有缘人啦,我在这里二十年,遇过多少组长,这个老大是出了名的爱记仇,你想调走,眼下是你唯一的机会,自己考虑清楚,不要像上个巡官一样。」老巡佐拍拍韩竞的肩膀,面对这个年纪与他儿子差不多的年轻巡官,特别有一番慈爱之心。
「上个巡官怎麽了?」
「被老大搞到忧郁症啊,每天得吃药,最後还找人来关说,好不容易才调走。」
「好可怕。」韩竞心里一抖,二话不说抢过报名表。
火速填毕交给老巡佐後,他却立掌回推,笑得如弥勒佛般,五官全被脸上的肉肉挤成点与线,「再跟你说个好消息,明天老大请假,你知道该怎麽做吧?」
喔!真是个好时机,韩竞一听双眼发亮,嘴里嚷着:「明白!谢谢巡佐指点迷津。」
於是,趁着报名截止最後一日,韩竞将报名表交给代理组长核章後,顺利将报名表送了出去,等组长事後知道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很快调训,得以暂时避过组长的魔掌。
只不过,事情才没他想的那麽简单,现实人生总是很残酷,即便如此,他离人生的海阔天空,仍然还有一个天高地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