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临近桂府之时,桂花发现有个人影正垂头丧气地徘徊在那桂府门口,而这个人影十分眼熟,有着那般英俊又潇洒的相貌不正是那位秦太医?
【她看起来为何这麽沮丧?该不会桂府发生了什麽事?桂竹怎麽了吗?】
桂花一下马车即向着对方小跑着过去,一边紧张地问道:「秦太医?怎麽了?」
秦岚一见桂花正朝自己直奔而来,双眼瞬间明亮了起来,语调轻快地喊道:「桂花!我是来看你身子复原得如何,还以为自己扑了个空,实在难掩失落啊!」
知道对方失落的原因并非自己所担心的事,桂花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忍不住喃喃念道:「幸好不是……」
【哎?难道……我挂心起这里的人了?不妙,我可是有家要回的人呐……】
「桂花你说什麽呢?」秦岚见桂花那般失神模样,以为对方的病痛又发作了起来,赶紧伸手揽着桂花的肩膀,一脸焦急地探问道:「是不是觉得哪里疼呐?要不我带你进屋坐坐吧?」
「多……多谢秦太医关心!」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桂花回了神,她慌张地将身子从秦太医的怀中挪开,还顺带闪过对方直往她腿部伸去的手臂,望着对方关切的眼神她尴尬地笑道:「我身子好了不少,已经可以四处走走了!」
【怎麽回事?她刚刚是想给我公主抱吗?难不成她……她没发现我的吨位明显比她重吗?】
「那真是万幸!看来你的身子复元得不错,能多走走对身子也好,本想再过来看看你的,不料几天前夏妃小产了还差点要了命,程老急忙找我入宫相助,这才耽搁……到……」原本比手画脚着自顾唠叨的秦岚突然停下了动作,皱着俊眉的她开始在桂花周围不断地嗅着。
「秦……秦太医?怎麽了?」桂花为了躲过她不断逼近的鼻尖,忍不住向後退了几步。
「你身上带了什麽?」秦岚满脸困惑地问道。
「带了什麽……?」桂花望着那满眼放光的秦岚,想起了自己的确带着块点心,便将怀里的桂花糕拿了出来递向秦岚说道:「您是不是等饿了?这块点心先给您吧!待会一起进来吃顿饭再走吧?」
「不,我只是想问……」秦岚并未拿走桂花递过去的点心,反倒是就着桂花的手谨慎地嗅着,她神情不安地开口探问道:「这糕点是从何而来?怎闻着有些熟悉……你吃过了吗?」
望着秦岚那凝重的神色,桂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我……没吃,这桂花糕怎麽了?」
「这几天在宫里我好似闻过相似的味道,这种味道……不应出现在吃食中的!」眉头深锁的秦岚紧盯着那块糕点,宛若锦帕中的那块乳白色糕点是头猛兽一般。
「难不成有……毒吗?」桂花戒慎地望向手中那块糕点,感觉自己的手似乎微微颤抖着且还冒着汗。
【这不是……墨雪说他亲手制作的……?还好当时吃撑了没一时嘴馋,难道……『桂花』就是因为这样过世的吗?被墨雪毒害?到底那少年对『桂花』有什麽仇恨?】
「我无法肯定这是否为毒物……」秦岚从袖口掏出一条锦帕,抬眼望着桂花问道:「这能否让我带走?我想查清那味道究竟为何物?」
「给秦太医可以,但我要留下一半。」桂花谨慎地说道。
【既然墨雪的糕点这麽可疑,自己当然要留下一些好作为物证了。】
「一半足矣。」秦岚点了点头,就着锦帕将那糕饼折了一半去,细细地包裹後才放进了自己的袖口,她满脸忧心地望着桂花问道:「这糕饼,到底是从何而来?」
【在查清楚来龙去脉前,说清来源是墨雪似乎不太妥当,就怕会打草惊蛇!】
「这我不能确定……但请您查清这究竟加了什麽後,尽快让我知道好吗?」桂花学着秦岚将糕点包裹好塞进袖口。
「好吧……我只想你小心为上别轻忽了,至於这糕点……一查清後我便会赶紧让你知晓的。」眉头紧蹙的秦岚抬手拍了拍桂花的肩膀。
「我会小心的,谢谢您。」桂花认真地点了点头,想起府中那人後又着急地补充道:「也请您别让我的兄长知道这事,我怕他担心了。」
「知道了,不管给你这东西的是谁,千万要多加防备,我还要再进宫一趟,你可要保重。」秦岚一边忧心忡忡地交代着,一边便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桂花朝着向她挥手告别的秦岚喊道:「再麻烦秦太医了!」
从桂府走出的昔枝,站在桂花旁疑惑地开口探问道:「小姐要麻烦秦太医什麽呀?」
「小事而已。」桂花向着昔枝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心事重重的她转身便走进了桂府。
【看来,『桂花』极可能就是被那少年给毒死的,所以自己如果想平安穿越回家,最好就是要离那少年远远的,最坏是要收好手里的证据,否则『桂花』万一又再次被他给害死,可怜的桂竹才能有证据为他的妹妹讨回公道阿……】
「小事……?小姐和秦太医会有什麽小事……?」愣了会儿才回神的昔枝见自家小姐已走远,赶紧向着她的背影喊道:「小姐您去哪呢?方才徐大娘说了,少爷与您有要事相谈请您到大书房里去,小的还得到厨房备膳,小姐您先过去行吗?」
「行吧……」桂花停下了脚步,回过身走上那条与瑾花院相反的石路。
徐大娘是桂府大宅里的总管,为了安排墨雪的马车,桂花和那严肃的老妇人已打过了照面,她当时还以为徐大娘会否决自己的请求,没想对方竟出乎意料的亲切又好说话,而昔枝所说的大书房,则是位在『桂花』爹娘的故居里-初荷院,座落桂府东侧的初荷院以让桂竹所沿用,因此桂花除每日到初荷院的灵堂为『桂花』的爹娘上香外,并不曾去过另一侧的书房。
【该不会……前往仙韵山的行程可以提前出发了!?】
桂花抵达那间被称作昇禾屋的大书房後,敲了敲掩着的房门後说道:「兄长……我是桂花。」
「花儿,进屋吧……」木门後传来的声音有些沉闷。
「那我进去罗……」得到桂竹的应允後,桂花轻轻推开了木门走进了屋内。
站在那宽阔又气派的书房内,杵在门边的桂花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但双眼却好奇地打量着那比樱庭屋大上近三倍的空间。
屋内西侧墙边有座摆着各式长短兵器的落地木架,墙上挂着一张伤痕累累却被擦得晶亮的木弓,正对门口的墙上则挂着一大面棕色皮革,皮革上描绘着相当细致的地图,地图上端写着几个大字-凤胤国土,地图下那张摆满书册和纸卷的黑木长桌前有个青年正埋头书写着。
瞧着那秀眉紧蹙似乎还带些怒意的青年,桂花紧张地轻声探问着:「兄长?」
【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的样子?】
听见桂花略显不安地语调,桂竹终是停下了振笔疾书,当他抬起头望向那杵在门边的桂花时,俊秀的脸蛋上已不见方才的愠色,桂竹面带浅浅的笑意柔声探问着:「花儿,乐坊司一事可还顺利?」
听见对方提起了乐坊司,桂花想起今天的确托了对方的福才顺利送走那尊要命的大佛,便忍不住向着对方鞠躬说道:「有您的帮忙今日很是顺利,真是太谢谢您了!」
「呵......花儿见外了,和我何须如此多礼?」扬着笑容的桂竹直起了身子走向窗下的红木桌边入座,一双白皙细瘦的手执起了桌上的陶壶斟了杯茶,眉眼含笑的他望着桂花轻声说道:「来,这茶正热,过来喝点暖身。」
对於桂花在乐坊司里的一言一行,有自己眼线在的桂竹早已了若执掌,再从方才桂花的反应看来,自己的花儿当真是对那墨雪没了半丝情意,不过,眼下却又冒了个棘手的问题让他坐立难安,桂竹从袖口掏出了卷金黄色的卷轴,轻轻放到桌面上後,沉着脸色说道:「花儿,今晚会找你来是为宫里来的御令。」
满脸疑惑的桂花呆板地覆述着:「宫……里来的御令?」
【哎糟……看桂竹的脸色,那御令好像不太讨喜……】
「还记得…..哥哥给你找来的药材吗?」桂竹抓着卷轴的手收得紧紧的,语气低沉道:「寻那药材桂府大有人手,但眼见花儿急用那味药材,哥哥只能入宫去求圣上赐下那被当贡品的银栀草了。」
「兄长,那药材和这御令有何关联?」桂花清楚记得桂竹提过那作为药引的药草,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也因这样药材才让自己穿越过来。
【现在那药草到底又跟御令怎麽扯上关系了?】
「关联在圣上那席玩笑似的话,圣上说了这药材她不白给,就要身为桂大将军的长女受封桂二将军,好接续领着桂家军驻守边疆,犹如桂大将军一生为国尽心尽力。」桂竹抓着卷轴的手又抓得更紧了,细瘦的关节微微泛白了起来,他气的是这霸道无理的要求,但更气自己插不上手非得让花儿陷入这样的困境。
这惊人的消息让桂花内心大地震了一番,让她愣了半会,才呆板地说道:「我……的身体状况算是好了点,但是没半点带兵经验更没功夫底子的我,是要怎麽带领桂家军?」
「兄长本想也以此来回绝,可现今桂家军由娘亲副将萧慕妍领着,数年来未曾有外敌胆敢侵犯我们凤胤,就因此……圣上不急要花儿你去领军……」桂竹打开了桌上的金黄卷轴,望向桂花忧心地说道:「圣上……执意让你到城外那凤胤军营里磨练,一年之後受封桂二将军,好让边疆那桂家军有个『名副其实』的桂二将军镇守着。」
桂花听完桂竹那一席话後,只觉得心比石头还要沉,她低头望着手上那杯早已冰冷的茶水,那片载浮载沉的茶叶宛若她的处境,她不是没想过自己或许会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只是不敢想像。
【这一切应该和我无关,找到老神先後我就能回去了对吧……万一,要是万一那老神仙真没那麽好找,我只能先留在这了呢?我会留在这里一年,然後成为……菜鸟将军?再说,那女皇执意要『桂花』进那凤胤军又是怎麽一回事?】
桂花依稀记得昔枝提过,当初受召为胤凤国军的本应是桂家军,可桂家军於巫山剿匪折兵又损将,才会改由梅家军受召,这样的变故多少定让桂、梅两家产生对立关系,要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进那凤胤军营,怎麽说也不是好事一桩。
桂花望着那份御旨沮丧地喃喃念道:「凤胤军……指的就是那梅家军了……」
「现今受召为凤胤军的是梅家不错,只怕就是这梅家暗地半推半就地成了这事……」桂竹语气沉了又沉,寒冰似的双眼紧盯着桌上那刺眼的金黄卷轴,他是真心想把上头那些字句挖去喂狗吃的,他气愤那梅家踏着那份侥幸得来的权,时刻妄想将桂家踩到脚下,往日桂家长女体弱不成威胁,现正花儿身子逐渐硬朗倒成了梅家的芒刺,他并非罔顾桂家军,他只想保全自己的花儿,即使得让花儿继续装病也无妨,可就为求这药,宫里有了干涉桂家的托词……他并不後悔当初的选择,花儿是他身上的唯一软肋,为了她,他可以没有自己。
桂花看着那片缓缓沉入茶水中的茶叶喃喃说道:「梅家……就算真是这麽打算,我们还是只能接受了对吗?毕竟……那恩赐还是我们去求来的……」
「好了,这事别再放心上了,哥哥已有了法子应对。」桂竹抬手将桌上御旨整齐卷起,面上扬起微笑轻声说道:「哥哥若让你为这事费心,就该愧对那『兄长』二字了…...」
桂花并非看不见桂竹方才的愁容,对於那想当刀俎的女皇和梅家,她的确当不了鱼肉,可让这般落魄的桂家得罪了宫里……她忍心吗?她真能心安理得地被桂竹保护着吗?抬起眼,望着那一脸疲惫的桂竹,她彷佛看见了那不顾工作有多繁忙,仍是坚持为骨折的她每日送来鱼汤的父亲。
桂花放下了手中的陶杯,两眼直视着对方平静地说道:「兄长,再怎麽说,那药材是我吃下肚的,所以接下那圣旨,就是我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