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功地制造出发生在七宫史也身上的霸凌。
老实说,没想到会这麽容易,顺理成章到反而让我有点惊吓。
一之濑佑太,这个男生轻易地回应了我的期待。
不,应该说他颠覆了我的期待,超出了我的期待。
简直太超过了。
就连始作俑者的我,都觉得那样已经到了过火的程度。
他把七宫的头整颗压进肮脏又冰冷的拖把水里。
逼迫他选择吃厨余或者吞玻璃碎片。
用美工刀在他的背上刻字,并在伤口涂满盐巴。
那是小学生会做的事情吗?
那个家伙,是个疯狂的恶魔。
我煽动了一个恶魔,并且让他处於人际关系的正中心。
以往班上和他对抗的那股势力,因为我的关系,全都倒向了协助霸凌的这一方。
与其跟恐怖对立,不如跟恐怖站在一块,那群墙头草非常理解这一点。
於是,班上没有一个人肯帮助七宫,甚至合力隐瞒老师,在蹂躏一个人的时候,他们的向心力真是坚不可摧。
这些全部都照着预定的剧本走,我本应对此感到高兴才对。
然而。
我却开始质疑起自己的行为。
不如说,我的心中慢慢涌现出罪恶感。
在听见了七宫的惨叫之後。
那宛如要呕出鲜血的壮烈惨叫。
不,实际上他可能已经吐出鲜血,只是因为跟厨余参杂在一起,分辨不出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到底是什麽东西。
那副模样,太过不忍卒睹,让人不忍直视。
原来人是可以这麽凄惨的吗?
看见这样的他,我的内心响起了不同的声音。
是出於同情还是怜悯?有道声音在叫我适可而止,在叫我阻止那群恶鬼。
但是,我屡次扼杀这份天真的情感,尤其是在回到家之後。
每当回到那个地方,我的恨意便会取得新的燃料。
最近那个男人每天都会出现在我们家。
三番两次对他做出过分的事情,他还是自然地出现,自然到让人觉得可怕。
就连爸爸在的时候也会出现。
爸爸已经不介意了。
「随便你们吧,一群疯子。」
他这麽说。
他怎麽可以这麽说?
为什麽能够如此轻描淡写?
那副放弃般的姿态,使我的内心宛如被刀具划开一样。
让我的内心,涌现出愤怒到极点的情感。
是对擅自放弃的爸爸,还是对那个男人,抑或是对妈妈感到愤怒?
我已经搞不清楚了,大脑充斥着理性以外的东西。
这份积攒许久的躁动和伤痛,就快要演化成杀意。
头好痛,心脏好痛。
好痛苦。
只有我这麽痛苦,不公平。
你们也该体会一次这种滋味。
所以,七宫,我不会怜悯你,也不会同情你。
即使你什麽都没做,我还是得要你付出代价。
因为你们出现在我的生命当中。
因为你和他是父子。
因为你和你的父亲长得实在太像了。
这份建立在血缘之上的罪孽,就由你来偿还。
看到你悲惨的模样,我便觉得自己战胜了那个男人。
听见你的嘶吼,我的心中会产生罪恶感,但同时也会涌现出复仇的快感。
这些感受,几乎要让大脑变得不正常。
要是再往前一步,理性便会迷失在疯癫之中。
矛盾无比的情感,偏离轨道的生活,异常的日常。
浸染在憎恨里的这段时间,漫长到彷佛看不见终点。
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我无数次地祈求着解脱,并且催眠自己。
只要撑到那一天就行了。
只要撑到妈妈回头的那一天。
妈妈会赶走他们,并且再次对爸爸和我露出笑容,我这麽相信着。
尽管这是欺瞒,尽管这是谎言,尽管这是不切实际,我仍然坚信着。
就算爸爸对我恶言相向,就算妈妈在我身上留下的伤口越来越多,我也会忍受。
是啊,我会忍受的。
所以,爸爸、妈妈。
拜托你们,求求你们。
再对我露出笑容。
听听我的呐喊。
回到我的身边。
看看我啊,我是你们的家人。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然而。
几个月後。
我的父母离婚了。